第三章 未雨綢繆
??第二天一早,沒見到王承恩的影子,一直到了下午,老傢伙才出現的,也不提昨兒那事,一如既往的做著他的事。我也知道這老傢伙不簡單,但是他對我的忠誠也不用懷疑。看來在酒樓上的那事已經被老傢伙給擺平了,只可惜那個灰衣書生剛被我看上,一下就消失了,連名字都不知道,以後也沒辦法找。
夜已漸漸深了,我仍然坐在書房中看那些比外文還複雜的繁體字,如今的我只要不碰上生僻字,基本沒什麼問題。看著看著,猛的瞥見窗外人影子閃了一下。我放下手中書,正疑惑著是不是家中的僕人,他卻推開了房門。來人中等個子,挺文弱的身子骨,但雙目炯炯有神,消瘦的臉龐顯得很是經歷了一番風霜,幾縷鬍鬚飄揚著看過去又顯示出他的文氣,正是那天在酒樓上輕鬆遁走的灰衣書生。
說實話那天在酒樓之上我並沒來得及細看他的長相,今日見了卻是印象深刻。我也不驚慌,緩緩起身做了一揖道:「原來是熟人到了,請裡面坐如何?」
書生又或者是個武林高手的傢伙也不客氣,還了一揖,一言不發的走入房中。我將他讓坐下,給他倒了一杯已經涼了的清茶道:「兄台莫要見怪,此時夜深,家中僕人還是不打擾的好,將就一杯冷茶可好?」
書生一邊接過茶杯,一邊言不由衷的遜謝道:「千歲如此厚待,草民真是三生有幸啊。」
說著話,我也坐了下來:「先生無需客氣,依我看,先生絕不是為了杯冷茶而感動得五體投地的簡單人。不敢還請問先生貴姓,深夜前來當有所指教?」
書生也是愣了一愣,顯然沒想到我這小孩子王爺話鋒這麼敏銳,然後抱拳說道:「草民河北易縣人,白長卿白子明,那天得王爺相救,心中很是感激,后見王爺回家,草民冒昧一路跟隨,今夜特來致謝。還望王爺赦免草民唐突之罪。」
我也拱拱手算是受了他的致謝,笑道:「白先生也是個高人,縱沒有我,也不會有何意外,先生這是客氣了。」
白長卿笑笑道:「說起來也慚愧得很,小民我今年已三十有二,尚未取得任何功名,早熄了這求官之想,只是四處遊歷,寄情于山水之間。前日遇見好友,偶發幾句妄語,卻忘了那不是個說話地方,還多虧了王爺及時提醒。否則就算沒事,卻也是一番麻煩。所以說今兒這致謝嘛,倒是真心實意的。」
我擺手說道:「先生這番心意我領了,說句實話,當今這天子腳下,別說你們隨時會禍從天降,就是本王,也是時刻如履薄冰啊。」我故意給了他一個台階上,就看這白長卿能不能好好表演。
果然不出我所料,白長卿點頭把話接了過去,「不錯,千歲此刻年紀尚輕,居於京城這是非之地,今上被閹黨所蔽,實在是兇險得很。」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我也不說話,微笑著抬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聽他繼續說道:「不過要讓小民來看,千歲您的未來才真是大大的考驗呢。」
「哦?這又會是什麼考驗呢?」我心裡一動,距離皇帝的死期已經不遠,我現正在盤算著怎麼才能做好呢。
「千歲,您要真讓我說的話就請先赦免了小民的大逆之言。」他看我點點頭,接著說道:「我看今上不能長久!」
我一震,這種話要是什麼太醫院的名老中醫給我說我不稀奇,可這隻不過是一個根本沒有任何關係的普通人而已。要知道,現在的皇帝本就是朱由檢的親哥哥,又沒有皇子繼承人,他這樣說我是不能不敏感的。但表面工夫我還是要做的。
「啪!」我一拍桌子,站起身來,裝得很生氣的樣子,「先生這是什麼話?莫非想陷我於不義?」
白長卿跟著站起身來,長長的做了一揖,道:「千歲不忘君臣大義,小民真是佩服。可是千歲縱有千百忠心,也難抵閹黨暗箭哪。小民這番話,也是想千歲能夠逢凶化吉,不要著了小人的道才好。」
我也有點佩服起這白長卿來了,不僅眼光好,說話也是很圓滑啊。我點點頭重新坐下,並招呼他也安坐。「依先生看,我要面對的,主要有哪些威脅呢?」
白長卿精神也更好了,畢竟聰明人和聰明人談話不累啊,:「依小民愚見,閹黨就如寒冬之雪,雖然氣勢洶洶,卻遇日即化,算不上什麼。真正厲害的,一是在遼東,二是在中原。」
我也裝成學生樣子,拱手很正式的說道:「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那閹黨如今雖是把持朝政,可其憑藉的不過是今上寵信,待得...」白長卿糊弄過這幾句「將來必然是千歲您主持大局,只要多加小心,諒這魏閹也成不了氣候。但如今真正威脅著大明的,卻是遼東那小小的后金,其雖蝸居於一隅,卻實力很強,對中原野心勃勃,其主也是雄才大略,很是我大明的心腹之患啊。而我大明雖大,卻國庫空虛,加上遼東這填不滿的深淵,便又有了各種名目的加征加派,如今陝西、山西的百姓已是無法再有多的負擔了,如遇天災,那才真是動搖根基的大禍!千歲此時應早做準備,否則後果......」也許這傢伙覺得應該嚇得我夠嗆了吧,停下話頭,偷眼看我。
我是早知道這些東西的,心裡也覺得這白長卿還真有點見識,能看這麼遠的人也算厲害了。當下我頻頻點頭,「先生所見不差,和本王我所掌握的情報一致啊。不過先生你認為真要有那躲不掉的天災人禍的話,我屆時又該如何應對呢?」
白長卿見我神態自若,也是在心裡暗暗佩服,他可沒想到我完全是從歷史書上知道這一切的,還以為我早已暗中注意天下大勢了呢。也讓這白長卿意識到和這個王爺打交道,是需要真材實料的。
「說來沮喪,平日里讀的是聖賢書,說的是禮儀道德,但真要解決問題,其實就只在於一個字---錢!」白長卿說道,「遼東是要用錢,安撫百姓也是用錢。當今已逢亂世,還需要猛葯醫治啊,澄清吏治在所不惜!安撫和嚴苛缺一不可。」
和我想的倒也一致。我呵呵笑了幾聲道,「不錯,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說到這裡,我停了一會又悠然說道:「我與先生素昧平生,今天卻在一起說得這麼投機,也是緣分啊,小王還有一事相訊,請先生不吝賜教。」
白長卿道:「王爺千歲但問不妨,小民知無不言。」
「我想問的是先生這身高來高去的本領,小王我是羨慕得很啊,不知道江湖中能象先生這樣的身手之人可有很多?」這怪我小時候看武俠看多了,今天遇見一個可要問個明白。
「千歲可別太高估小民的身手啊,這江湖之中,能人異士非常之多,不過大多如神龍般見首不見尾,可遇不可求。象小民這樣的,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小民少時曾在武當山求學,得過一高人指點,才能有今天這本領。不過世事變遷,再也尋不到那位前輩了,小民也時常為之遺憾。」
我也遺憾的笑笑,思考了一下轉過話題問他:「白先生可願意來我府上做一閑差?小王我最近差一個陪著看書之人,想先屈就先生大才。不知先生可否從權?」
白長卿卻很爽快的做揖道:「榮幸之致!能天天和千歲這樣的人傑說話,真是小民的福氣啊。」
我被他的馬屁拍得很爽啊,當下我取出一張兩百兩銀子的銀票,交給他安頓家人,並叫他早日前來府上任職。然後這傢伙也不從大門出去,打開窗戶躍上房頂消失在夜色中。我關了窗戶,正想去睡覺,王承恩卻又來扣門了。奶奶的,今兒晚上還真忙啊。
我打開門,王承恩一邊做揖問安,一邊迅速的用眼珠子骨溜溜的瞄了一下房間。這老傢伙也厲害啊,居然有感覺的。「怎麼了老王?要找人?」我也顛他一顛。
老頭嚇了一跳,頭低得更低了,連連說:「老奴是專來向王爺請安的,周王妃還叫小人請王爺早些就寢。」
我答應了一聲,走出房來,走得兩步,問了王承恩一句:「那個湯若望可曾回來?」
在北京,我是不敢見朝*任何大小官的,但見老外就沒什麼了,還可以光明正大的呢。這湯若望是德國科倫人,明天啟二年(一六二二)來到北京傳教,剛來的時候因為送上一隻望遠鏡,我的皇帝「哥哥」一時高興就准他留在北京了,可是沒什麼人理會他。成天到處瞎逛,逢人就說:「信上帝獲拯救、信上帝獲拯救...」結果被人稱做北京一大煩人,那是笑話了。我前些日子讓王承恩把他找了來,他還沒開始向我傳道,我倒把什麼天堂啊、地獄啊、亞當夏娃吃蘋果啊這些聖經故事說了出來,把這德國大鬍子嚇得一跳一跳的,連說神跡、神跡!因為他對天文學有研究,我還和他說了一天的「日心說」、太陽系九大行星等,在晚上一起用膳的時候,我開始和他侃「亞里斯多得」「荷馬史詩」這一類我熟悉的西方歷史,雖然對於現代人來說很淺薄的東西,但已經把這德國大鬍子給徹底震住了。最後我告訴他,我想請他回一趟歐洲,幫我請一批冶鍊工人、鑄炮製槍專家以及各方面有才能的等等當時我大明朝缺少的人才來,並許諾說,將提供資金給到中國來的人才開辦工廠,而且事成之後,將會個人獎勵這個德國大鬍子一萬兩白銀,並在北京劃出地盤來供他修建教堂。
湯若望本就是個很有恆心的人,但又苦於在北京遲遲打不開局面,大明朝的達官貴人們只把他那一套當做奇門雜技,飯後談資,從不加以重視。平民百姓看不到信教的好處,更是不把他當一會事,人們看見他還常有把他當做妖怪的。這次突然冒出個中國王子來,雖然也不象信上帝的,但是對上帝似乎很熟悉,可能比自己還要熟悉一點,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王子還答應幫助他在北京建教堂,這簡直就是幫助他湯若望實現在中國的夢想啊。而且當時歐洲正處於四出摸索探險的大時代,亡命徒和人員的流動相當大,中國王子的要求並不難實現,當下湯若望便鄭重其事的向我發誓一定辦到,並也要我向上帝發誓保證實現我的承諾。之後我便讓王承恩親自送這老外去了天津出海,並贈送了大筆旅費。當然,對外我則是宣稱想讓這湯若望再幫我這個王爺弄個千里鏡來玩,常人又怎麼猜得到這個老外對我的作用呢?
「王爺,那湯若望才走了月余,這時還在回去的路上呢。要等他回來,至少是明年的事了,千歲別太牽挂了。」王承恩提醒道。
我點點頭,這我也知道,但是真的很盼望那個大鬍子回來啊,最少,看他被我顛得一跳一跳的也很好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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