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凌雲放慢腳步，說道：「你還跟著我幹嘛？」

楚風道：「你還沒說住在大鵬什麼地方呢，那樣我怎麼找得到啊？」

凌雲沉吟了一會兒，吁了口氣道：「現在我不能告訴你，你還是……還是等以後自己來大鵬打聽吧。」一提氣加快了速度向前奔去。

楚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道：「不想老子跟著你，明說不就得了？編什麼瞎話騙人，讓老子到大鵬去找你，大鵬國那麼大，人海茫茫，你不說清楚，老子怎能找到？」一會兒功夫，他已被凌雲甩下了一大截，只得大聲叫道：「凌姑娘，你等等我呀！俗話說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你就這樣走了，不覺得太對不起我這救命大恩人了嗎？喂……」

他拚命追趕，卻哪裡追得上？不多時，凌雲已沒了蹤影。

楚風滿身是汗，耷拉著腦袋，拖著腳步在山脊上邊走邊罵道：「臭婆娘，死丫頭！忘恩負義，翻臉無情，等老子追上你，一定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再把你扔在這荒山上喂狼，哼哼，咬得你屍骨無存，頭髮都不剩下一根。」

忽然眼前似有人影一晃，楚風抬起頭，見有一人正站在自己身前，此時明月初升，月色如銀，楚風瞧得真切，見那人一身黑衣，秀髮垂肩，卻不是凌雲是誰？他登時喜道：「哈哈，凌姑娘，原來你還在等著我哪，我還以為……」

「砰」地一拳擊來，打在楚風左肩之上，楚風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他從地上爬起來，怒道：「你幹什麼？幹嘛打我？」

凌雲也是臉有不悅，道：「不是你要我對你涌拳相報的么？哼，我長這麼大，還沒人敢這樣罵我，今天就讓你嘗嘗涌拳相報的滋味吧！」說罷又舉起了拳頭。

楚風忙擺手道：「慢、慢著，你講不講道理呀？如果不是我去救你逃走，你還能站在這裡打我嗎？」

凌雲揚眉輕笑道：「沒有你，我怎麼不能逃出來？這些山賊難道會要了我的命嗎？哼，一群色狼，只要他們一解開我身上的繩子，到時候誰又耐何得了我了？」

楚風道：「那……那麼你在那五個人手裡的時候，他們總不會讓你逃脫了吧？若不是我挖的陷井，罩下的大網，還有我射出的小箭毒死了那老傢伙，你又能逃得出來嗎？」

「我……」凌雲心想他這話倒也不錯，欲再行反駁，一時卻又找不出理由，只得嘟起小嘴，一扭身道：「好吧，算你有理，不過你說毒死了那姓朱的老頭，這卻是不太可能的。」

楚風道：「那怎麼會？我這暗箭毒性無比，對付老虎豹子都從未失過手，那老頭肯定是活不成的了。」

凌雲問道：「你用什麼毒箭，能給我瞧瞧嗎？」

楚風道：「是我用山裡好幾種毒蛇的毒液調製出來的，聞一聞就噁心，要是嘗一嘗，當場就得斃命，箭頭上雖然只塗了少許，但毒液透入皮肉，那肯定是活不成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打開來攤在手上，伸到了凌雲面前。

凌雲注目凝視，見他手上有幾支無羽的小箭，箭尖在月色照映之下，反射出了一層淡綠色的光澤，過了一會兒，她搖搖頭道：「沒用的，毒性雖強，但若只是些很普通的蛇毒，以青蛇幫特製的解藥，很輕易就可化解掉。再說了，以那姓朱老頭自身的功力，大概也能將毒液逼出七八分吧。」

楚風吃了一驚道：「那麼……那老頭死不了了？」

凌雲笑道：「他也算是個武功高手，能這麼容易被你這小賊整死嗎？不過這無羽箭發出去沒什麼準頭，就你這兩下子，怎麼能射到他的，是不是又在吹牛了？」

楚風確實是想吹上幾句，但看到凌雲的眼神，卻又覺瞞她不過，只好照實說道：「我自己當然發不出啦，不過用我做的機簧來發，那可就威力無窮了。只要把小箭放入機簧里，一次就可射出三支，任誰也躲不過去。只是那機簧太大，不易隨身攜帶，否則現在就可讓你見識見識了。」他將小箭遞向凌雲，道：「沒了機簧，這些箭對我來說也沒什麼用處，不如就送你做個記念吧。」

凌雲接過小箭，包好揣入了懷裡，笑道：「好吧，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興許以後用得著呢。」

正在這時，忽聽得山腳下傳來人聲呼喝，兩人忙尋聲望去，只見有幾個火點正在向山寨的方向快速移動，凌雲便得意地笑道：「你看吧，我說那老頭還沒死。這不，現在又帶人尋上門來了。」

楚風一驚，望著山坡下，臉上漸露憂色，喃喃道：「不好，他們這麼厲害，山寨里的人沒有防備，那怎抵擋得了？」

凌雲道：「那樣正好，讓他們狗咬狗，也省得本姑娘動手了。」

楚風道：「不行，我得回去通知他們，讓大家快走。」

凌雲奇道：「那些人都這樣對你了，還管他們幹嘛？」

楚風道：「話不能這麼說，山寨里有幾位兄弟對我還是挺好的，雖然周老虎不講義氣，但並不幹這幾位兄弟的事，我得讓他們趕緊避開。對了凌姑娘，你速度這麼快，能不能替我回去說說？」

凌雲哼了一聲道：「我不去。你傻不傻，若是對你好，在周老虎讓人綁你時，為何他們不出來替你說句話？可見這些人哪，沒一個是真心對你的。」

楚風暗想：「真是這樣嗎？真的就沒人替我說句話嗎？難道山寨上上下下近百人，竟真沒一人當我是兄弟？」

心中悵然若失，不由得長嘆了口氣，轉念又想：「那幾位兄弟平時待我好，這總不會是假的吧？我犯了周老虎的大忌，他們不敢站出來，怕被他牽怒於身，恐有性命之憂，這也需怪不得他們了。」便又說道：「不是這樣的，他們對我真的不錯，我在這兒呆得不久，他們幾個一直都很照顧我呢，凌姑娘，你就幫我這個忙吧。」

凌雲冷冷地道：「不去。這些人是死是活跟我毫不相干，我好不容易才從姓朱的手裡逃脫，可不能再給他們抓住。那伙人就快到了，你要是想死，就自己去吧！」

楚風還欲再言，但見凌雲已轉過了身，心想山寨里的人與她畢竟沒什麼關係，自己確也不好強人所難，當下再不言語，拔腿便往山寨奔去，只盼能搶在那伙人之前趕到，即使已動起手來，自己總也能幫上一點忙吧。

由於那伙人已快逼近山寨，以楚風的速度根本就不可能趕在他們之前，凌雲本以為只要自己不予答應，他就只有嘆氣的份兒，卻哪知他竟仍不顧危險往回跑，只得大聲喊道：「傻瓜，快回來，別去送死！」

楚風迴轉頭，微微一笑，隨即又向前急奔，耳旁風聲呼呼，似乎凌雲又喊了些什麼，卻是再也聽不清了。

尚未走進山寨，就看到寨子里濃煙衝天，不斷有慘呼之聲從中傳來，楚風悄悄摸近，只見寨前的門樁上拴著十二三匹馬，有一人正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提著支花槍監視著馬群。他一貓身藏入草叢，繞到側面走了進去。

沒走出幾步，便見有兩人橫卧地上，身上血跡斑斑，地上也已積了一大灘鮮血。楚風忙奔上前去，抱住其中一人叫道：「黑皮！黑皮！」那人沒有反映，再探他鼻息，早已沒了生氣。楚風又看另一人，卻也已死了。他心裡登時湧起一陣怒意，見身旁橫著一柄長劍，便即抓起，向大廳的方向奔去。

奔出十餘步，繞過一間矮房，登覺熱氣炙人，紅焰亂舞，好一場大火。只見大廳已然倒塌，立柱橫樑夾著桌椅在地上熊熊燃燒，濺起的火星劈啪作聲，火光中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焦灼的肌膚髮出一陣陣刺鼻惡臭。

楚風怔怔地望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天前還活生生的一群人，這時竟全都成了死屍，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感。忽聽右側有人慘呼，忙轉頭看去，只見兩個中年漢子正用匕首對著一人猛刺，那人痛哼幾聲，頭一歪便即栽倒。那兩人笑罵著，又向他猛踢了幾腳，其中一人轉頭看到了楚風，喊道：「那邊還有一個！」

兩人向楚風衝來，楚風心道：「來得好，我就先殺了你們，替山寨中的兄弟報仇。」他握緊長劍，猛地向當前一人刺出，那人斜身一避，即已輕巧地躲開，跟著一個盤旋腿踢出，正中楚風手腕，楚風只覺手上一痛，長劍已然脫手跌落，緊接著那人另一隻腳又已踢在楚風胸口，「怦」地一響，楚風向後平平飛出丈余，重重一跤摔在了地上。

那人一陣怪笑，道：「兔崽子，想跟你爺爺動手，到黃泉路上吃幾年乾飯再來吧。」

楚風胸口一陣劇痛，咬牙爬起，直直瞪著那人，心想：「這人好不厲害，山寨里自然沒人是他們對手，現在我兩手空空，又能怎樣應對呢？」他一邊觀察著周圍環境，一邊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到這裡來殺人？」

一個好的獵手，越是在危險的時刻，心中就越是冷靜，這才能在與猛獸的較量中佔得先機。楚風也是如此，否則在山林中生活了這麼多年，他早被猛虎惡狼給吃掉了。現在他嘴上問那漢子，心中卻在電光石火般轉著念頭，眼光一撇，已有了主意。

那漢子笑道：「殺了便又怎樣？你也到黃泉路上追他們去吧！」說著揮舞匕首就向楚風刺來。

楚風一個箭步向右衝出，一腳踢在一堆焦土之上，塵土飛揚，直向那漢子撲灑過去，那漢子登時大叫道：「呀，我的眼睛！」

他忙用手去揉，楚風趁機撲過去，一把奪過他的匕首，他即又伸手回搶，楚風手腕一轉，卻已將刀刃送了過去。那漢子哪裡知道？用力握住，楚風趁機向前一推，只聽他「哇呀」一聲慘叫，三根手指已被削掉了一半。

接著他向後連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另一人滿臉怒容，他本以為自己的同伴可輕易將楚風解決掉，卻哪知竟輸得如此丟人，當下更不言語，抽了抽鼻子，便即撲了上來。

楚風還想故計重施，那漢子早已料到，刷刷兩下，已將他身形封住，接著又是一刀，直削他的腦門。楚風忙揮匕首一擋，「錚」地一聲，雙刃相交，只覺手中猛震，匕首險些脫手，那人笑道：「死到臨頭，看你還能撐幾時？」接著又「刷刷刷刷」向楚風連續攻出。

對於貼身近戰，楚風卻是不落下風的，有一次他曾與群狼惡鬥了一天兩夜，就是用一把匕首連殺了八匹狼，才揀回了一條小命，是以他雖不會武功，但現在與這人交手，只聽得「乒乒乓乓」的金屬交鳴之聲，雙方已戰了數十回合，竟也絲毫不落下風。只是無奈他沒有內力，虎口被震得劇痛難當，那漢子也瞧出這點，猛地大喝一聲，運盡十成力向楚風小腹直刺，楚風一擋之下終於把持不住，匕首脫手飛出，那人左手跟著探出，抓住了楚風臂膀。

楚風待欲掙扎，忽覺頸上一涼，卻是那漢子已拿匕首抵住了他的喉頭，喝道：「說，你們把那賊丫頭藏哪兒了？」

楚風心想：「我既落到了你們手上，憑你們殺了這麼多人的狠毒，多半也是活不了的了。」當下便將生死置之度外，罵道：「藏你奶奶個熊，快把爪子放開！」

那漢子左手一加力，楚風肩頭咯咯直響，痛到心底。「媽媽的，捏得老子好痛，老子死都不怕，還在乎這點兒小小的痛楚？」楚風心想，同時高聲叫道：「哇哇，痛、痛，快放手、快放手，我說我說。」

那漢子輕笑一聲，鬆開一點，問道：「說吧，那丫頭現在在哪兒？」

楚風道：「什麼丫頭？老子從來沒見過，老子是說，就你這副樣子，能有個老太婆看中也就不錯了，還找什麼丫頭啊。」

那漢子怒極，手上再次加力，喝道：「臭小子，你不說，我看你骨頭能有多硬！」

痛楚再次傳來，楚風立刻嚷道：「哇，別捏、別捏，唉，好吧，我說，我說就是了。」

那漢子仍不放手，喝道：「快說！」

楚風道：「痛……痛啊……你不住手……我……我怎……怎說得下去呀……」

那漢子又把手一松道：「快說吧，要是再耍花樣，我就一刀結果了你！」

楚風喘得兩口氣，又道：「你媽在什麼地方我怎會知道？你該去問你爸爸……啊，對了，連你媽都弄不清哪個是你爸爸，你又找誰去問呢？嗯……這確實很麻煩呀。」

「媽的，你小子找死！」那漢子氣得臉色紫脹，一揮匕首割向楚風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