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楚風嚇了一跳,忙抬起頭來,見那老者依舊錶情木納,眼神渙散且獃獃地直視著前方,似乎不曾說過話的樣子。他心中驚疑不定,試探著問道:「老……老伯,是你在說話嗎?」
那老者忽地轉過臉來,瞪了他一眼道:「不是我是誰?難道那話是你說的嗎?」
楚風見他說話時嘴唇微動,臉上肌肉卻似僵住了一般沒有一點變化,心覺駭然,暗想:「他這副樣子真是有些嚇人。」過了半晌,這才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那老者道:「我說你小子不知好歹,體內寒毒已深入到奇經八脈中了,不已氣勁控御壓住它,反而還大肆釋放出來,照這樣下去,只怕要不了三個月你就該是個死人了。」
楚風一愣,隨即心中暗然,知道自己的寒毒確實是一次比一次發作得厲害,剛到這鎮子時更是一下子就暈了過去,連著十幾天方才醒轉,差那麼一點點就要去見閻王了。想來青衣老者這話,倒也並非是妄言了,當即問道:「死人?你是說……我體內寒毒已經沒法清除,很快就要毒發身亡了嗎?」
青面老者不答他的話,緩緩踱到屋子中間,一動不動地站著,直過了好一會兒,忽地念了起來道:「以神馭氣,厚積於胸,五行歸土,盡聚丹田。天輕地濁,晝夜分合,傲立空谷,唯我蒼松。……」
楚風心覺奇怪,不知這老者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見他滔滔不絕念誦了好一陣子這才停下,正欲發問,那老者卻道:「你都聽懂了嗎?」
楚風奇道:「聽懂什麼?」
那老者嘆了口氣,道:「若要保住性命,就必須靠著自身的功力,運用上乘運氣之法把寒氣封起來,我這套蒼松劍法的心訣,就可以剋制住你體內的寒毒。這心訣對修圍的要求頗高,並非什麼人都能練,想必你從小就修習一些內功,底子不錯,內力也算精純,倒是很適合練這套心法。」
楚風心想:「他剛才說的那些是在教我練功嗎?這老頭看來有些古怪,反應遲鈍,還說我從小就修習內功,這簡直是在胡說嘛。不過他既然要跟我說話,我且就順著他的意思,看能不能想法先讓其把我放了再說。」
正想著,忽見青面老者又一步一步慢慢地踱出了門去,忙叫道:「老伯,你先等等,那個心訣我還沒記住哪。」
話音未落,青面老者的身影卻早已從門口消失,楚風甚覺奇怪,自己明明是見他慢騰騰地在向屋外走,從屋子中心到門口少說也是四丈有餘,他這樣一步一挪,怎的忽然就從自己眼前消失了呢?
剛過一會兒,那老者卻又轉了回來,手裡拿著幾根樹枝,進屋后將樹枝拋到地上,只留一根在手中,說了一句:「這就是蒼松劍法,看好了!」身形一晃便即舞了開來。
楚風只見這老者步法沉穩,手臂揮動有力,身體縱躍翻騰,把一根樹枝舞得呼呼作聲,氣勁一股股隨著劍勢湧出,瞬間瀰漫了整個房屋,使得他呼吸都已有些困難。他心中驚駭,這時方知青面老者實是一位非常厲害的高手,他雖是慢慢演示,但招式中仍極少破綻,比起張齊所使的刀法不知要高了多少倍,心感驚訝,這時方才相信青面老者適才所說的話,如果這套蒼松劍法的心訣真能讓自己的寒毒不再發作,可真是既學武功又治傷,一舉兩得了啊。
想到這裡,他心中興奮,當下仔細觀察那老者的每一個動作。不多時青面老者舞完收勢,問道:「我剛才使的這一遍你看清了幾招?」
楚風道:「我都看清了,只是還不大記得住。」
青面老者一愕,臉上第一次現出了詫異之色,問道:「你都看清了?」
楚風道:「是啊,我數著你的手勢共有過四十三次變化,那麼這套劍法就該是有四十三招了吧?」
青面老者沉吟不語,過了一會兒,突然點了點頭道:「好,我果然沒看走眼。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深悔自己當初沒有收個好的徒弟,今天索性就把心訣連同劍法都傳給你吧。」
楚風大喜,心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忙跪倒在地,磕下頭去,說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青面老者伸手在他肩上一扶,他登感有股大力將自己的身子向上抬起,頭沒磕到,卻一下子站了起來。青面老者回了會兒神,轉過頭來道:「你我有師徒之實,卻不必有師徒之名。你先把心訣記住了,然後我再教你運功之法。」說著又將心訣念了幾遍,直到楚風記憶無誤后,便開始向他解釋心訣中諸多運氣的法門,像如何將氣息凝于丹田之上,如何將氣勁貫入經脈之中,如何讓內力在周身循環等,待楚風弄明白,天色早已黑透,青面老者說道:「今天就到這兒吧,只要多加練習,相信以你的功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那寒力全壓制住的。」
楚風心覺奇怪,忖道:「我明明連一天武功都沒練過,他為什麼總說『以你的功力』呢?難道是指我的勁夠大?還是說我的悟性高,天生就是練武的料?嘿嘿,看來這老頭眼光確實不錯嘛。」
卻聽那老者低沉著嗓音道:「我交你練功這事,只有你知我知,絕不能讓第三人知道!」
楚風點了點頭,那老者便轉身出了房門。
待他走後,楚風立刻照著他所教授的方法,盤膝坐於地上呼吸吐納起來,由於他是第一次運功,一開始不得方法,始終沒什麼反應,但那寒氣在他體內已久,早幫他貫通了各處經脈,也因與他的身體部分融合,使之有了一定的內功底子,所以連試了兩三個時辰后,終於感到了體內氣息的流動,體內寒氣也慢慢地向著丹田處集中起來。又過一個時辰,手腳的寒意已減輕了不少,他心中欣喜,便又接著運功,直至天曉時分方才朦朧睡去。
第二日醒來,他又接著練習,使本來以與身體相融的寒氣都流動了起來,並漸漸把那些不受控制的寒氣逼到了一處。青面老者也會每每在送飯時,對他的練習方法稍作指點,就這樣過了五天,楚風的身體狀況已漸感好轉,而對於蒼松劍法心訣也理解了差不多七八成,青面老者便開始將劍招一式式地傳給他,並用樹枝一一進行演示。到得第七日中午,楚風正握著樹枝在屋裡自行比劃,門「嘎嘎」一聲打開,回頭看時,卻是張齊一伙人涌了進來,楚風心中一凜,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退了兩步,喝道:「你們要幹什麼?」
張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冷地道:「小子,看樣子你恢復得挺快嘛,不過我說過了,你要是還跟我硬著,可絕不會有你的好果子吃!」
楚風心想:「恐怕是你沒好果子吃吧?老子終於學到了上乘劍法,還會怕你這樣的無名小卒?哇哈哈哈哈。」輕笑了一聲道:「上回你不過是趁著我重傷時僥倖贏了一次,現在居然就這麼大言不慚地要給我果子吃?哈哈哈,可真是好笑哪。」
張齊怒道:「臭小子,你說什麼!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霍地抽出大刀向楚風劈來。
楚風一驚,急忙側身躲避,張齊的刀連環砍出,全都指向楚風要害。楚風退了兩步,但由於他腳上被鐵鐐鎖著,這時已沒有了閃避的餘地,心想:「他上次沒有殺我,看樣子這次卻是非要致我於死命不可了,我沒有兵器,就這樣一節樹枝,又怎麼和他比呢?」猛地遞出一招,正是初學乍練的蒼松劍法,只聽「砰」地一聲響,張齊已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眾人盡皆吃驚,楚風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本是情急中才使出的這一招,心想一節細小的樹枝怎可能傷人?卻不料這一下過去,竟將張齊遠遠擊飛了出去。
原來,自從他習得蒼松劍法心訣后,每日除了睡覺,幾乎無時無刻都在體內運行磨練著真氣,使得那本以與之相融的寒氣能夠更加隨心所至地使出,當他把樹枝遞出時,勁力也就很自然地貫注了上去,所以一與張齊的身體接觸,立刻就把他彈飛出去。高手過招,飛花摘葉皆能傷人,也正是因為如此。再加上張齊對這根樹枝也根本沒加提防,楚風對蒼松劍法雖運使不熟,但其本身卻也奧妙,遞出后便即后發先至,刺到了張齊的穴位之上。
張齊只感半身酸麻,直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爬起,沒想自己竟會被一根樹枝打倒,當下又羞又惱,臉上脹得通紅,喝道:「臭小子,你使的什麼妖法?」
楚風一招得手,心裡喜不自勝,暗想:「這蒼松劍法果然厲害,老子只要把它練成了,今後就再也不怕任何人了,哈哈哈。」對張齊說道:「我就用這根樹枝和你比,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劍招!」
張齊哪知楚風這幾天跟著青面老者練功,實力已經突飛猛進,只道是自己一時大意才會被他的樹枝擊中,至於摔倒,也多半是因自己的筋骨碰巧於這時錯位,要不然摔倒后怎會半身酸麻?那肯定是一時抽筋所至了。
他這次本是得到了那學士模樣的人的暗示,心裡有了底,知道自己若是「失手」把楚風給殺了,也一定不會受到重罰,所以出招時才會無所顧及,卻沒想竟被楚風用一根樹枝打倒,當下大喝一聲再次攻上,把大刀舞開,直向楚風劈來。楚風瞅准他刀法中的破綻,仍舊是一樹枝過去,只聽「砰」地一聲響,張齊重重地撞到了牆上。
那伙人盡皆臉上變色,楚風輕笑了一聲道:「你們誰還敢來?」
張齊爬起身,這時方知自己不是楚風的對手,他怎麼也想不通,一個幾天前還曾被自己打過的小子,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厲害,便對著那伙人一招手道:「一起上!」十幾人抽出傢伙奔向楚風,楚風揮動樹枝搶先而攻,一下子將兩人打飛了出去,但其餘的人從三面擁上,兵刃齊出,他卻也無可抵擋,「咔嚓」一聲樹枝被削斷,手上所握的只剩下了寸許長的一節,他大驚,暗想:「奶奶的,這一刀要是再偏一點,老子的手可就要保不住了。」
這時兩柄利劍又向他刺來,他一個翻身躲開一劍,另一劍卻已直劈而下,他情急智生,忽地抬腳,雙手抓住鐵鐐一擋,「當」地一聲架住了這一劍。猛覺背後風聲煞然,又急忙向後一擋,「嗆啷」一聲鐵鏈被削斷,大刀直劈下來,竟是鋒銳無比。
楚風一個打滾翻出,卻已脫開了束縛,急忙向著屋外跑去。那伙人蜂擁而出,緊緊追趕。楚風在幾座房屋前七拐八彎地奔了一陣,忽見右邊院牆處有個小門,當即一推門鑽了進去。
門內是個小院,院內有一片小小竹林,一陣風吹過,瀟瀟聲響,林下一人埋頭掃著地,正是那青面老者。楚風大喜,叫道:「老伯。」向他奔去,卻不料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登時栽倒,「梆啷咚「聲響,竟已掉入陷坑之中。
楚風暗罵自己大意,作為一個獵人居然還會遭這樣的道實是不該,卻聽得一個聲音高聲喝道:「什麼人!」正是那學士模樣的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