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心的世界

隨手在房中布下一個結界，阿九將飛羽扶起來，盤膝坐好，雙掌抵在她的後背。

淡淡的毫光從阿九雙掌泛起，只片刻時間，便將兩人都籠罩進去，彷彿一個發光的巨蛋。

光暈之中，阿九心神陡然一震，於恍惚之中，看到了一道泛著七彩的通道，似實還虛，若有若無。他的注意力集中過去，只瞬間，便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力，拖到一個奇怪的地方——

頭頂，是密布的烏雲，陰沉沉的，沒有一絲風。四周怪石磷峋，濃郁的灰霧，讓阿九的視野變得非常狹小。

這就是飛羽的內心世界嗎。阿九心想著。

據他檢查，發現飛羽之所以暈迷不醒，其實是因為受到重大刺激，靈魂沉淪在識海深處，並下意識地將所有與六感連接的通道完全封閉的緣故。像這種情況，唯有直接進入對方的精神世界，把她的靈魂重新喚醒，然後打開與六感連接的精神通道，才能讓對方完全恢復過來。

阿九看了看四周，只覺得心裡一陣不舒服。這麼沉悶的環境，可見飛羽心底的積鬱如何的沉重。

正想著，旁邊陡然一聲巨吼，一股疾風，一股駭然的殺意襲來。

阿九陡一回頭，卻見一個高近十米的黑影，看不清面目，背長雙翅，右手五爪閃爍著寒光朝阿九轟來。

剎那間，阿九心頭閃過一絲恐懼。他知道，這種恐懼感不是由自己內心產生的，而是來自飛羽。阿九現在所處的世界是飛羽的內心世界，飛羽的精神世界。所以，阿九在這裡完全可以感受到飛羽的喜、怒、哀、樂、悲、思、恐等種種情緒。

莫非，這黑影是飛羽的夢魘？阿九想著。那巨爪從阿九身上劃過，嗖的一聲，就像一道虛影穿過實牆，竟未造成絲毫傷害。

阿九功聚雙目，卻見那黑影有著兩隻血紅的眼睛，血盆巨口，腥氣撲鼻。頭長雙腳，身布密鱗。但細緻之處，卻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清。

阿九見狀幾乎啞然失笑：小姑娘就是小姑娘，連惡夢中的怪物都是那麼的古怪。

當下，右手一揮，一道白光閃過，那黑影徒留一聲悲奮的巨吼，身形消失了。

認準一個方向，阿九緩緩朝前走去。不多時，面前卻是一片懸崖，下方十餘米處，卻是一條寬近五十米的巨大血河，黑紅黑紅的血水裹著奇怪的骷髏頭沸騰著，聞之欲嘔的腥氣撲鼻而來。抬著朝右看去，卻是一道橫跨懸崖的獨木橋，橋呈圓柱形，徑約半米，表層塗著油脂。橋上空方圓三十米不停潑灑著傾盆大雨。

橋的上面，卻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全身都濕透了，趴在橋上哭喊著，蒼白的小右手朝前伸著。阿九目光循著她的小手朝前方看去，對岸卻是個一身素白的貌美女子，面目與那小女孩有七八分相似，看起來竟是極為眼熟，除卻那股成熟風韻，竟與星門世界中飛羽的面目沒有絲毫差別。

那女子雙手被兩根鐵璉鎖著，左右一黑一白的兩個骷髏抓著鐵璉拖著她，她卻是淚流滿面地轉身朝後，向那小女孩喊著什麼。

隱約間，阿九心頭閃過一絲靈光，便在這時，那兩個骷髏用力扯了那女子一下，那女子不肯回頭，黑骷髏右手一揮，那道極長的圓柱型獨木橋竟傳來一聲吱呀響，轟的一聲，整條獨木橋斷成七八十截，那小女孩的身形往下直掉。而那女子，卻是失聲驚叫，想撲過來，奈何她與那小女孩之間相距數十米，且身形被兩骷髏扯住。

當下，阿九身形一展，朝那小女孩撲去，右手將她輕攬在懷中，便在這時，頓覺身下的血河傳來一股無匹的吸力，讓他的身形陡然重了上百倍。而且這股巨力不斷增大，連稍稍動一下指頭，朝恍若舉起萬鈞重擔般，極耗力氣。

「該死的！」阿九暗咒了一聲，他知道，現在身處飛羽的內心世界，這裡的一切都不可以堂理來測度。所以他的功力即便再高，也難以擺脫這股吸力。於是，他乾脆放棄掙扎，努力集中精神，大喝一聲：「定！」

剎那間，奇迹發生了，整個環境，在阿九的精神力影響下，瞬間凝滯。

血河依然沸騰，但那沸騰的景像，卻似畫中的沸水。而沒掉到血河中的碎木屑，也凝滯在半空中。

摟著那小女孩，阿九憑虛跨步，凌空走向那驚訝地看著他的女子，將小女孩遞了過去。

「媽媽！」小女孩撲進那女子懷中，那女子摟住那小女孩，兩人抱頭痛哭。不知如何，阿九心中竟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媽媽……

他從小就沒有了父母。至少，腦海中根本沒有雙親的記憶。所以看到那小女孩，心底竟略略泛起一絲羨慕。

便在這時，阿九發現四周的環境又變了。那黑白骷髏不知如何，已經消失，那女子手上的鎖璉已消失了。四周不再是懸崖，不再是黑乎乎的一片。

一股香風傳來，阿九隻覺精神一振，抬著看去，天上朵朵白雲，雲后隱著陽光。腳下，卻是綠意盎然的草地，各種數不清的花卉星羅密布。微風拂過，各色花瓣撩上半空，朝阿九撲面而來。

這時，背後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阿九回頭一看，竟是一對互相追逐的母女，白衣翩翩，幾對彩蝶竟跟在一邊歡舞著。

阿九見狀，微微一笑。那對母女漸漸朝她奔來，那小女孩抓住他的衣腳，竟躲到她的身後，讓那女子抓不到她。

阿九心中略有所悟，微笑著回過身，把那小女孩抱起。

那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道：「大哥哥，謝謝你。」

阿九笑了笑，問道：「小妹妹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小羽？」

那小女孩驚奇道：「你怎麼知道？」

阿九正欲說什麼，卻發現，那小女孩美麗的眼中，瞳孔陡然放大，一聲驚叫，兩手傳來一股巨力，猛將阿九推開：「啊～～滾開！魔鬼，你這個魔鬼！」

阿九訝然間，發現那小女孩身子慢慢長大了，竟變成了飛羽，而四周的環境竟變成了一個廳子。有桌有椅有杯有碗，滿地狼籍，濃郁的酒氣沖鼻而來。

那飛羽雙手抱肩，身子倦縮在牆角，驚恐地盯著阿九。

阿九看了看四周，發覺這正是當初他和飛羽在星門世界中發生關係的地方。

「難道，飛羽竟是因為這件事，才封悶自己的六感，刻意讓自己不蘇醒過來的？」阿九愕然看著她。如果沒記錯的話，當初飛羽應該是在現實中中了奇淫合歡散才對。所以在星門世界中發生的事，應該不會在她的記憶中留存。即便有所記憶，也只會有極模糊的，極短暫的片段性記憶。雖然會對發生的事情有所懷疑，但決對不會像現在這麼肯定，也不會對她造成這麼大的刺激。

想著，阿九向前邁了一步：「飛羽……」

飛羽看到阿九有所動作，陡然驚叫起來，尖銳的叫聲讓阿九感到自己彷彿被一股異力推動，身體不由自主地退去。

「是飛羽在抗拒我入侵她的內心世界？她想把我趕出她的內心世界？」阿九想著，精神力一震，身形一晃，卻又站定了。

飛羽依然倦縮在牆角，驚恐地盯著阿九。而阿九的背後，卻是傳來一陣劇烈的喘息聲，循聲看去，卻是一對赤祼的男女在盤腸大戰，姿勢與動作之瘋狂，戰況之劇烈，讓阿九都不覺臉紅。

不出意料的，阿九認出，那男的正是他自己，而那女的，卻是飛羽，這般清晰的景像，卻是飛羽意識深處的沉重記憶。

「不……不要，惡魔，滾開……」隨著一陣低低的昵喃聲，阿九看到，縮在牆角的飛羽，雙目無神地盯著阿九的背後，上下唇微微起翕著，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