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哥們,有心事?
(聖誕快樂,各位!)
半個小時后,他已經和布魯斯還有唱歌的那歌手三個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了好大一會兒了。
話大部分都是那歌手在說,王衡和布魯斯只是在充當一個優秀的傾聽者。
雖然語帶凄涼,吐字有點不清,不過好歹他們兩個還算聽了個大概清楚明白。說話的過程中,那歌手有幾次都有點哽咽,有哭出來的趨勢,好在他最後都強行忍住了,要不然王衡和布魯斯恐怕很難堅持聽完他的故事。
不是看不起這樣的人,而是怕引起「同志」式的誤會,雖然在這裡人們一般是不歧視在某方面取向與眾不同的人。
他叫李胤極,二十三歲,來自東北的一大小伙,去年來的美國,是花了兩萬塊錢,通過一留學中介找的一所三流的大學以留學的名義過來的。
當然,來到這裡之後,他是一天的學都沒有去上,而是一直在外面打工。因為他留學生的身份,沒有辦法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只能找一些短期的散工做,乾的最多的就是在唐人街的中餐館洗盤子。
本來,他也就是打算辛辛苦苦的熬個幾年,存點錢,弄到自己到現在都沒搞清楚在哪裡的大學畢業證明好掉頭殺回東北。以一個海歸的身份,風風光光的回去不說,而且怎麼都能找個餓不死還不用辛苦的好工作。
看過了資本主義世界嚴重的兩極分化之後,他明白了這裡是允許辛苦奮鬥的人往中產階級的位置爬的,可是他又知道那樣的艱苦不是自己能忍受的,洗了半年的盤子,那已經是快要了他的老命。
那時候,他的最高理想已經不再是空中樓閣一般的香車、美女、名酒和海邊的別墅,而是改成了唯美現實主義的農婦、山泉、有點田。
半年前,他憑著自己的好嗓子和演唱方面的天分,在這個小酒吧找到了這份駐唱的工作,賺的錢多了那麼一點,辛苦還少了一點,這已經讓他滿意的不行了。
只是,在一個他以為很偶然的機會,一個叫馬克的股票經紀和他認識了,在馬克的鼓惑下,對股票一知半解的他,把自己所有的資產全部投了進去。
前幾個月,股票市場持續牛氣,他也賺了不少的銀子,省吃儉用、一塊麵包都恨不得吃三頓的他,看著自己帳戶上天天往上長的數字,似乎重新又感覺香車美女的好日子離自己不遠了。
這個時候,馬克又鼓動他說,股票市場賺錢的速度太慢,不如把資金拿來炒期貨,這時候已經滿腦子都是花花綠綠的鈔票在飛的他,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
可是,就過了一個月,僅僅一個月,他就把自己之前的本錢連本帶利的都賠了進去不說,現在還欠了銀行一大筆債。
這個時候他想回頭找那個叫馬克的傢伙,可是這個酒吧里卻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個人的出現。
諷刺的是,他帶著迷茫而無助的演唱反而比之前贏來了更多的叫好聲,比起剛來駐唱的時候,他賺的銀子是多了不少,只是這些遠遠不夠還他欠銀行的債,只夠支付利息之餘讓他還不至於餓死。
眼看銀行還款的最後期限越來越近,他打了無數的電話,找了所有他以為一定可能或許大概有機會借錢給他的朋友,可是最後,他只借到了不到兩千美金,這個數字甚至連他的債務的零頭都不夠。
快要忍受不了這樣痛苦的折磨他,最後想到了死亡,一種報復性的死亡。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臉上反而沒有了之前的激動,而是顯得比較平靜,說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了個遙控器,放在了桌面上。
「我之前是學工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很幸運,了解到硝酸甘油炸藥的作法,後面的唱台邊上我的包里就放著一捆這樣的東西,我還給它配了個遙控起爆器,覺得自己手藝挺不錯的,比那些店裡賣的貨美觀不少!」他的臉上還帶著淡淡的自我嘲諷。
聽到這話的王衡明白,把話都說了出來的李胤極這下已經是沒有了找人陪葬的念頭,只是那冷汗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很慶幸自己剛才拿著啤酒上了台,一時的心動,不僅拯救了自己的小命,而且拯救了半個華爾街。如果今天晚上這裡出現那麼強烈的轟的一聲,不知道明天早上的紐約證交所會是怎麼樣的一個混亂的情況,其他的不說,白宮前面的美國國旗估計至少都得降下一半吧。
其實,他剛才的舉動顯得很自然,他只是拎著啤酒上了台,跟李胤極幹了一口,然後請他跟自己合唱了兩首歌,一首BEYOND的《打不死》,接著是齊秦的《狼》。
兩人之間似乎有某種默契,最後那首《狼》大概是撥動了李胤極心裡的某根弦,他的那幾聲狼嚎,嚎的很有氣勢,很有水平。兩人的演唱博了個滿堂彩。
掌聲停歇之後,王衡和李胤極兩人用力的拍了下掌,對了對拳頭,然後王衡看著李胤極的眼睛,輕聲的問了句:「哥們,你有心事?」
李胤極的眼睛亮了一下,露出一絲的驚詫,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點了點頭。
「聊聊?」王衡繼續問道。
李胤極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把吉他仍在了台上,拿著酒杯和王衡下了唱台,在他們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一開始,李胤極看到有個外國佬在,一下變得更沉默。不過在三杯扎啤下肚之後,王衡掏出了一包「哈爾賓」,遞給他一根,幫他點上,自己也拿了一根,點了。臨出門前他隨手在一隔壁宿舍同學那蹭的一包煙沒想到在這裡能用上。
李胤極的眼眶裡有點亮亮的什麼東西滾動了一下,又一杯扎啤上來,他的話匣子就這麼打開了。
王衡和布魯斯互相對視了一下,布魯斯眼裡有的是慚愧,馬克這樣的害群之馬讓他覺得臉上沒什麼光彩,王衡的眼裡自然是鄙視,嚴重的鄙視,鄙視馬克這樣的同行,也鄙視布魯斯為了滿足自己小小的好奇心勾起別人的傷痛。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王衡接著問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雖然覺得李胤極做遙控器的手藝確實不賴,不過那東西是當不了飯吃的。
「我還不知道,暫時沒有什麼想法,這裡的駐唱我是會繼續下去的,畢竟這是我目前謀生的方式,至於銀行的債務,我會想辦法多找點活干,好儘快的還上,不會再大白天的跟條死魚一樣窩在自己的狗窩裡不動彈,我不會這麼頹廢下去了。哥們,謝謝你,剛才拉了我一把,我要就這麼死了,那太窩囊了,東北人丟不起這個臉!」李胤極說到這裡,臉上依舊是有幾分的自嘲,不過這次有多了那麼一點自信。
王衡沒有表示什麼意見,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暫時也幫不了他什麼忙,和他互相交換了電話,就和布魯斯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