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廣納賢才
公元1126年十二月初一,康王趙構在相州開大元帥府,聚兵過萬,敕令各路人馬分五路救援開封。中途因接到議和密旨,渡過黃河后,轉而移師東平。至此開封府外援全失,徹底變成了一座孤城。
公元1127年元月初,金太宗完顏晟久未接到大元帥完顏宗翰的戰報,心生疑惑,秘派駐守大同的完顏思史往汴京打探消息。完顏思史派出精通漢語的金兀朮赤帶領十人的小隊悄悄向汴京方向摸來。
而開封城內,嚴寒雖在,城東城西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幅景象。城西雖有皇城,但是除了那些雄偉的建築挺立在風雪之中,根本就沒有什麼人氣,街上更是連條狗都沒有。反觀城東卻完全不同,這裡雖然沒有高宅大院,但是已經到了人滿為患的地步,到處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簡易住所,出入其中的又以富紳文士居多。
在靠近城郊的一處臨時住所外,天剛蒙蒙亮就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既有錦衣華服的公子王孫,也有衣不蔽體的販夫走卒。若在平時,這兩種人是絕不可能站在一個隊伍中的,但是現在不同,他們彼此之間是平等的,至少在大帥萬靈根的眼裡,他們完全平等。
「哎,老李,你昨天不是來過了嗎?」靠近前面的兩個人互相攀談起來。
「是啊,昨天大帥都親自接見我了,可惜最後一關我沒過去。」那李姓中年人嘆道。
「最後一關?給咱透透底,考的是什麼啊?」後面幾個人偏過頭來問道。
那老李看了他們一眼,撇了撇嘴,「最後一關人人都得過,而且題目完全一樣。」
「是什麼?」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
「別說我沒告訴你們啊,那最後一關就是殺人!」
「啊?殺人?」
老李點了點頭,「沒錯,就是殺人。大帥說了,我們漢人講的是仁義理智信,是孔老爺子那一套。可是現在我們面對的是狼,還講他媽的什麼綱常,想在老子手底下乾的,都給老子提刀殺人去。」
眾人都默然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問道:「我只是想在大帥手底下做一個執筆文官,這也要殺人?」
那老李說道:「大帥說了,文官更要練膽氣,要不然文章寫得花團錦簇的,頂多也就是降書上多添幾朵花而已。」
又有一人小聲說道:「真要殺人啊?我看見殺雞都怕得要死呢。」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老李笑罷,嚴肅地說道:「這位兄弟,如果真是如此,我勸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別在這裡挨凍了。」
前面那人又問道:「老李,昨天你不敢殺人,今天怎麼就敢了?」
那老李把腰一挺大聲說道:「昨天回家被我老娘罵了一通,說大帥讓你殺的是金狗,又不是什麼好人,你就怕了?那些金狗殺我們的男人,搶我們的女人的時候,可曾怕過?我娘子也跟我發了狠話,說我要不是砍兩顆金人的頭回去,就讓我睡大街去。老子一想,怕個鳥啊,那些金狗都被捆著呢,一刀捅上去就是了,所以我就又來了。」
「老李,你不是膽子大了,是怕睡大街吧?」有人高聲問道,眾人哄然大笑,那老李摸了摸脖子,也跟著嘿嘿笑了起來。
忽然有一個人低聲問道:「兄弟,真的有金……金人被捆著殺嗎?」
那老李左右看了看,沒有找到說話的人,便高聲道:「剛才是誰問的?連這事兒都不知道?別說是那幾個金狗,就連主帥都被我們大帥給分了屍,這有什麼奇怪的?」
「是,是!金狗也是人,沒什麼可怕的,我們漢人女子都可以輕易取下他們的狗頭,何況我們這些鬚眉男兒呢?」眾人的議論立即轉到了令他們血脈賁張的話題上來。
排在隊列最後的十幾個人彼此示意,正準備離開隊列時,不知從哪裡走過來一隊腰挎大刀的士兵,為首一人對他們說道:「幾位,不用在這兒排隊,大帥有請。」
那幾人一愣,神色數變,士兵們嘩啦啦扯出腰間長刀,往他們脖子上一架,「怎麼著啊?你們是想頭進去,還是身子跟著一塊兒走啊?」
那些人猶豫再三,終於乖乖地跟著士兵們走了。
「他們是什麼人?」
「八成是金人的姦細。」
「幾位軍爺,他們是什麼人啊?」隊伍中有人高聲問道。
「什麼人?當然是狗不是人了。」為首那個士兵哈哈笑道。
「軍爺稍等!」人群有人高聲叫道。
士兵們停下腳步,「什麼事?」
那說話之人正是那個老李,他臉色發白,雙手背在身後,身體有些微微發抖,「幾位軍爺,給我留一個可好?」
士兵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你確定?」
老李把腰桿挺直,咬著牙說道;「確定!」
那士兵把走在後面的一個人拉了出來,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小子,別裝了,你去問問他,找你有什麼事情?」
那人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來到老李面前,瞪大一雙牛眼問道:「你找我?」
老李睜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人,「你……**的果然是金狗,跟我們漢人長得都不一樣。我……我問候你娘!」他大吼一聲猛地抽出雙手狠狠地撞進那人懷中。
那人愣怔之間張開雙手做推擋狀,不過他的手臂就那麼停在了半空中,喉嚨中發出咯咯之聲,一股紫黑色的血液從他口中噴出,身子晃了晃向後栽倒。
那老李狀若瘋癲,手中死死地握著一把沾滿鮮血的殺豬刀,哈哈大笑著:「我成功了!我殺人了!我殺了一個金狗!」他面目猙獰地轉向倒在地上的那個金人,一腳踏了上去,舉起手中的殺豬刀沒命地刺了下去,口中還在大罵不止:「金狗,敢來侵略我們漢人江山,幫我問候你娘,問候你姐,問候你奶奶,問候你們家所有女人……」
此時的老李,全身是血,彷彿魔鬼一般。
隊伍中有幾個膽小的人已經嚇得癱軟在地上,更多的人則是雙眼發直,喉頭蠕動,雙拳緊握,死死地盯著陷入瘋魔中的老李。
被制住的那幾個人一陣騷動,其中一名士兵眼睛一瞪:「幹什麼?想跟他去嗎?隨你!」說完長刀一拉,一顆碩大頭顱伴著一股血箭凌空飛起,無頭的屍體被他一腳踢飛,面無表情地看著其他人。
其餘那幾個全都呆住了,這是一群什麼人?魔鬼嗎?
其中一人終於出聲道:「幾位軍爺,我是金國特使金兀朮赤,求見你家大帥。」
為首那名士兵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誰,先等會兒。」他向旁邊招了招手,「去,把那個發瘋的傢伙拉起來,在一個死人身上用那麼大力氣幹什麼,你問問他,還知道他娘是誰嗎?」
那士兵快步走過去,把老李拉了起來,「夠了,你還知道你娘是誰嗎?」
那老李把手中的殺豬刀扔在一邊,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嘿嘿笑道:「軍爺,當然知道,我娘是張翠花啊。」
那士兵回頭道:「王頭兒,他知道他娘是誰。」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那王兵頭道:「好,記下他的名字,帶他去見大帥。」
那老李聞言大喜,也顧不得全身浴血的樣子有多駭人了,呵呵笑著跟著那個士兵走了。
人群安靜下來,安靜得有些可怕。尤其是脖子上架著鋼刀的那些人,強烈地感覺到自己這些人可能要變成獵物了。
「軍爺!」隊列中走出一人,正是那個書生,他猶豫再三,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那把殺豬刀,緊緊地握住,「軍爺,給我留一個!」
王兵頭打量了他幾眼:「登過記了嗎?」
那書生臉色發白,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回軍爺,登過記了,學生是宣和二年舉子柳齊風。」
王兵頭點了點頭,「好,給他一個。」
很快一個戰戰兢兢的金人被推了出來。
那柳齊風見此人高過他一頭有餘,形容可怖,雙腿不禁有些發抖,向後退了幾步。
那金人見他如此害怕,頓時來了膽氣,瞪大了眼睛哈哈笑了起來,「膽小如鼠的漢人,來吧,爺爺我就在這裡,你怎麼不過來啊?哈哈……」
柳齊風緊緊地咬著牙關,臉上血色全無,手中殺豬刀一松,當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眾人都笑了起來。
柳齊風忽然大叫起來,撿起地上的殺豬刀猛衝過來,那金人向旁邊一閃,在柳齊風後背一推,他頓時失去平衡,向前撲倒,那王兵頭手疾眼快,上前一步扶住他,「柳舉人,殺人不是這樣的。」
那金人輕鬆躲過了一擊,滿心歡喜,哈哈大笑不止,忽然腿彎上被人重重一擊,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耳邊傳來一個士兵的怒喝聲:「你這金狗,竟然還敢還手,給我好好跪著!」
王兵頭把氣喘吁吁的柳齊風扶穩,「怎麼樣?還行嗎?」
柳齊風把牙齒咬得咯咯做響,恨聲道,「該死的金狗,我殺了你!」他大吼著舉起殺豬刀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