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個時間去任何一家飯館都是人滿為患，且不接受訂位。言勵的寶藍色法拉利小跑十分扎眼，一路開過去收穫讚歎無數。可惜這世界上無論貴賤，總有些東西充分體現眾生平等，比如霧霾，比如停車位。言勵轉了好幾圈，終於在一個距離火鍋店一公里的地下停車場找到個犄角旮旯，把車停了進去。
挺不好停，明諾還得下來幫他指揮。
好不容易把車停正，言勵推開車門，空隙只容他側著身子出去。明諾看著大設計師小心翼翼的樣子直樂，難得主動開口：「你平時真的會用這輛法拉利接單嗎？」
「只接過一次。」言勵豎起食指，「想嘗試一下，後來發現一點也不好玩。」
「為什麼？」明諾問。
「他們總問我這車是多少錢買的。」言勵聳肩，「我怎麼知道？」
某天言勵逛車展的時候覺得這輛車好看，流線車身，色彩飽滿，適宜裝逼，於是當場拍板買了下來。他買東西不詢價，只憑好惡，只要買得起，千金一笑也不在話下。所以這輛車從付款到提車，都是助理露露小姐一手搞定，言勵從頭到尾不過說了兩個字——「好看」，其他的，一概不知。
十年過去，言勵的消費觀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兩人走到火鍋店門前，裡面已經坐滿了等位的人。明諾小跑著去取號，回來的時候，言勵已經坐在那裡跟兩個女孩子聊得熱火朝天了。
「她們說這家店王菲常來。」言勵揚頭對明諾笑，「你說今天咱們能見到天後嗎？」
「想得美。」明諾小小地翻了個白眼。
每個時尚編輯心裡都有一份完備的本城美食地圖，地圖上標註著哪裡有一家不錯的餐館，招牌菜是法式焗蝸牛又或者金牌煲仔飯，括弧里有備註，xx明星xx名模xx攝影師的最愛，到時候或者朋友小聚，或者有幸請xx明星名模攝影師本人吃飯，就從這幾家店裡選，保證從不出錯。楊家火鍋在明諾的美食地圖上，就屬於又好吃，又當紅，又有噱頭的那一種。
排在前面的許多都是空號，明諾和言勵只排了半個多小時便進店。位置在二樓靠窗戶，服務生遞來個ipad點餐，出於禮貌，明諾示意言勵先來。言勵也不客氣，拿到手裡刷刷刷一通選，動作乾脆利落像在玩切水果。明諾一臉生無可戀，心道隨他點吧，大不了待會兒自己再刪。沒想到ipad拿回手中，菜單上每一道都是川鍋標配，甚至連自己愛吃的幾道冷門都在裡面。
「還有什麼要添的嗎？」服務生問。
「沒有，」明諾遞出ipad，抬頭望著言勵，言勵十指相對，微笑，「下單吧。」
待會兒還要開車，所以不能喝酒，明諾和言勵要了許多涼茶解膩，揮動筷子，肉片黃喉源源不斷丟進又撈出。前半場，兩人都餓極了，廢話不多，埋頭猛吃。後半場吃得半飽，言勵起頭，開始閑聊。
「你做這行幾年了？」言勵問。
明諾從碗里抬起頭，點著手指算：「六年。大學沒畢業我就進了時尚雜誌實習，畢業以後正式做編輯。《ego》是去年進的，筆試一輪，面試三輪，好不容易。」
言勵用筷子頭輕輕戳桌面：「你大學學的是服裝設計？」
「不，」明諾說，「新聞。」
「那為什麼不去做新聞，要跑來時尚圈？」言勵不解。
明諾斜了他一眼，低頭吃肉不說話。
——因為你唄，混蛋！
因為你說想成為時尚設計師，所以我才想到時尚圈碰碰運氣。前幾年每個新晉設計師我都關注，生怕錯過你，誰想到後來我已經不抱希望，你卻出現了。
明諾狠狠塞一片肉進嘴裡，把肉片當言勵，嚼嚼嚼，咬爛你。
吃飽喝足，明諾要回公司已經太晚，遂決定直接回家。言勵執意要送他回去，明諾想了想，沒有拒絕。明諾家住北三環，這個時間開車過去，三環一片坦蕩通途，沒多久就到了。車子開進小區，直接開到樓下，明諾把手機扔進包里，輕聲道：「謝謝你送我回來。」
言勵轉頭望著他，沒回答。
明諾扁扁嘴，去拉車把手，拉了一下，鎖著，拉不開，只好去扳鎖扣，身子還沒動，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車廂很暗，唯有頭頂路燈亮著，透進來一點光。明諾順著抓住自己的手臂望過去，言勵的表情隱藏在燈光的陰影里，看不清晰。
「明諾，」一整晚說說笑笑，此刻，言勵的聲音卻嚴肅至極，「你有男朋友嗎？」
明諾不明白他問這個是幾個意思。
不過長成明諾這樣，想追他的沒有一個連也有一個排，身體早已在日積月累中形成下意識，自動生成官方回答：「有。」
就算沒有也得說有。
「哦。」言勵的手指微微鬆開了一點，彷彿這個回答有點令他失望，不過還好，尚可接受。
他微微抬起頭，下巴到臉頰的陰影漂亮得恰到好處，還帶一分不由分說的霸道：「既然如此，你介不介意跟你男朋友分手……讓我做你的男朋友？」
明諾：「……」
他猛地甩開言勵，兩手並用開車門：「你瘋了吧？開門，我要下車！」
「我是認真的，」言勵聳肩，一臉無賴，「你不答應，我就不讓你下去。」
總控制開關在言勵那邊，言勵不按，車門絕對打不開。
明諾氣得張大嘴，想罵人，可是腦子卡殼什麼都罵不出來，情急之下出昏招，手伸進包里摸啊摸，摸出自己的手機。
「你讓我下車，否則我報警了！」明諾舉著手機說。
言勵「噗嗤」一聲笑了：「報警？什麼罪名？」
「非法拘禁！」明諾咬牙切齒地說。
言勵放聲大笑。
「這個罪名不好，換一個，」言勵搖頭，在明諾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奪過他的手機，扔到一邊，「性騷擾……你看怎麼樣？」
他直接把明諾按在座椅中央，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