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風箏，是要飛向天空的
博士畢業后，我和小程同學結束了同學關係，「小程同學」這個稱呼也應該光榮下崗了，於是，我絞盡腦汁想為他取一個更加符合他性格的名字，卻始終沒想到，直到有一天……
在某個場景中。
我說：「討厭，煩人……」
他問：「我哪裡煩人了？」
「……你自己知道！」
「那就讓我更煩人吧……」
「……」
從此，我開始叫他煩人。
雖然煩人也曾經多次對這個稱呼提出抗議，但都被我以「實事求是」的言論鎮壓下去。
1
博士畢業前夕，未來工作的選擇是個大問題，我和煩人又經歷過一番艱難的抉擇。
原本我們已經聯繫好了s市某研究所，他正式入職，我先讀博士后再入職，從此我們兩個人可以繼續出雙入對，為國家節省燃油，低碳生活。
然而，計劃總不如變化快。
臨近離校，我的老闆告訴我：一家歐洲的研究機構對我們的課題很感興趣，想邀請我去做博士后。
煩人的老闆也為他介紹了b市某航天院的工作，職位非常適合他。我看得出他很想去，畢竟天子腳下，機會更多。
我們慎重地思考了一個星期。
我們相信：我們感情深厚，暫時的分離不會對我們的感情有絲毫影響；
我們認為：我們還年輕，應該尋求更好的機會發展；
我們期望：我們能有更好的未來……
最後，我們決定：一起去了s市的研究所。
只因為，我捨不得離開他！
煩人說：「這個理由很充分！」
2
我的新任*oss是一位我崇拜多年的科學家。
曾聽說，他不做民品，一心只想為國家的千秋大業做貢獻，為此不惜倒貼經費為國家研發新材料。別人申請項目都會賺錢，他申請項目大都賠錢；
曾聽說，他為了做出高品質的材料，把自己的辦公室搬到污染嚴重的廠區，每日和工人一起工作；
曾聽說，他夜以繼日地工作，累得自己心力交瘁，仍在全國各地奔走，不肯休息；
曾聽說，他從國外挖回很多人才，也栽培了很多人才，只為把某種關鍵材料做得更好……
我曾像崇拜神一樣崇拜過他，然而，當我來到他的課題組，準備跟著他為祖國拋頭顱灑熱血的時候，我才聽說了一件事。
不久前，一個被他扶持起的年輕人踩著他的肩膀上位，搶走了屬於他的名譽，地位，以及許多做了一半的課題，那個人還為了迅速壯大自己，穩固地位，竭盡所能地打壓他，無恥地搶走他申請的項目和經費……
那一刻，我的心頭百般滋味。
我為科學家只懂科學，不懂「人情涼薄」而感到悲哀，但更多的是，我悲哀於這片凈土也成了一些趨利小人爭名奪利的戰場，寒了那些滿腔熱血的人心。
我婉轉地詢問過*oss：扶持了這樣一個毫無節操的小人，後悔嗎？
他只是微笑，不語。
我知道他是後悔的，但他後悔的不是自己的名聲地位被搶走，而是後悔那些他做了一半的課題不能再繼續……
對於我的未來，*oss曾很坦誠地告訴我：「如今的課題組不比從前，我們的工作很累，壓力很大，待遇卻大不如前，未來的發展前景更是渺茫，如果你不想留下，我可以推薦你去高校，那邊工作輕鬆些。」
我堅定地告訴他：「我想留下。」
我讀了二十幾年的書，為的從不是讓自己下半生輕鬆地活著，而是想踏踏實實做些真正有價值的事！
3
工作以後，我繼續做我的修復，每天在實驗室里和實驗結果奮戰到底。
煩人放棄了原來的課題，轉而研究某種非晶材料。
我非常好奇地問過他：「非晶材料是什麼東東？有研究價值嗎？」
煩人非常專業地為我解釋了一番：「一般的材料都是晶體的，就比如生孩子，必須經過胚胎，孕育，生長，最後成型一系列的過程，才能出生，而非晶材料沒有經過這個過程，只需要我們睡一晚，第二天孩子就出生了……所以，他註定有著非同尋常的屬性。」
經過煩人的專業講解，我完全不用思考就領悟了：「這麼聽起來，這種材料非常與眾不同啊，肯定有價值，你好好研究！」
煩人靠到我身邊：「我覺得我們還是先研究個正常出生的孩子比較有價值。」
我：「……人家在跟你討論正經事呢。」
「我也在說正經事。」
「……」
4
煩人的*oss也是傳說中的科學家，擁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智商和思想境界，他此生最大的追去就是做出有應用需求的材料，為國家的五年計劃，十年規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用了近半生的時間，把他的實驗室從一無所有建設到國際水準，而他自己的家，一成不變。受他的嚴重影響，他課題組內的科研人員發表著具有影響力的論文，做著價值不菲的材料，卻過著寡淡的生活。
煩人加入這個團隊一年後，適逢「產學研結合」的新浪潮，他的*oss經過一番調研與斟酌，將煩人派去開拓民品應用的市場。
從此煩人做起了「銷售員」。
為了尋求市場和機會，煩人主動去接觸形形□□的人，沒完沒了的出差，沒完沒了的應酬，沒完沒了的電話……
有一次，我和煩人在樓梯口遇到，我看他一臉疲憊和煩躁，我忍不住拉住他問：「又遇到什麼麻煩了？真的做不來就算了，反正我們現在的生活也很穩定，別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
他搖頭，他說他一定會堅持下去，他們課題組研發的產品是有價值的。只要是千里馬，就一定會找到伯樂。
我笑著說：「為了讓千里馬跑得更快點，我今天給你燉排骨。」
「好，我晚上早點……」
他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又響了，從他和客戶的對話中，我聽得出來，晚上他又有應酬了。
掛斷電話，不等他開口，我先說：「記得要十二點前回家，否則……你會被灰姑娘拐跑的。」
「灰姑娘要拐也拐王子，不會拐我的。」
我認真告訴他：「晚上天黑，灰姑娘容易看走眼！」
他笑著摸摸我的頭，「只有你這個傻女人才會看走眼……」
5
一年後，煩人又去了外地的科技局掛職，他除了出差，應酬，還要在兩個城市來回奔波。可是，不論他多忙多累，他只要能抽出時間，一定回來陪我過周末。
我喜歡每個周末機場的日落，深紅色的晚霞映紅了半邊的天空，飛機從茫茫蒼穹中滑翔而來，像是一隻歸巢的倦鳥……
日暮落盡，我把車停進停車場，走了足足十五分鐘去接機口等他。
他在接機口看見我，很驚訝：「我不是告訴你把車停在送機口等我，我出了門就能上車，我們都不用走這麼遠的路去地下停車場。」
我牽著他的手，笑著回答他：「因為我想你了，我想牽著你的手走一會兒，和你散散步，聊聊天。」
他也笑了，牢牢牽住我的手，一邊走，一邊給我講他出差的事……
十幾分鐘的路，轉眼就走完了。
對於婚姻，我們都是沒有經驗的人，要摸著石頭過河。
但我相信，我們都是懂的感恩的人，我如何對待他，他就會以相同的方式對待我。
當愛情的熱烈被漫長的時間沖淡，我們需要努力去營造出一種溫馨的氣氛，溫暖彼此。
6
煩人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他們的「千里馬」，終於遇到了「伯樂」。
他們先是找到了代理商，又開始跟江浙的商人合作，再後來，連香港的老闆也對他們的材料感興趣，和他們合作建立研發基地，研發新材料。
他們課題組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可是煩人更忙了，我幾乎看不見他，每次打電話給他，他不是在應酬，就是在應酬的路上。
我也很忙，經常加班到很晚。
許多次，我深夜回家，面對冰冷的房子，面對空蕩蕩的冰箱，毫無食慾。
我疲憊地靠在沙發上發獃，思考著這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不，這不是！
我真正想要的是一個溫馨的家，一個顧家的老公，他不需要賺太多的錢，能讓我吃飽穿暖就夠了；
他不需要很溫柔體貼，只要在我疲憊時，他能給我一個溫暖的肩膀，讓我依靠，給我一聲柔軟的安慰，讓我心安，就足夠了。
然而，現在的他，如同一個飛高飛遠的風箏，遙遙地掛在天空，我孤單時，想念他時，只能看一眼手中牽著的線，對自己說：他還牽在我的手中……
我不知道他未來還會飛多遠，我也不知道手中的線究竟能不能經受住強勁的風，可我不會去把他拉回來。
是風箏就註定了迎風而去，是蒼鷹就註定了翱翔天空，是不甘平淡的男人，就註定了無法守著心愛的女人耳鬢廝磨，愛上他，選擇他，就應該去接受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