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玳珍回府就把今天的決定說給黃氏聽,罷了又小心翼翼地問:「娘,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冒險了?」
黃氏卻欣慰地笑起來,「真不愧是我們家姑娘,有膽量。」她真沒想到玳珍小小年紀不僅想得周到,還能有如此氣魄。這孩子才多大,十三歲都不滿呢,若是生在現代,長大后妥妥地商界女強人,連她都比不過。
「您覺得我做得對。」玳珍聽得黃氏表揚,頓時就樂開了花,大眼睛笑得彎成兩道月牙,「我本來還一直擔心呢,生怕自己有點太衝動了。畢竟咱們家可不富裕,若是賠了,不說傾家蕩產,少不得也要傷筋動骨的。眼看著大兄年紀到了,成親也就這一兩年工夫,若是賠得連他成親的聘禮都拿不出來,我可就真成了辛家的罪人了。」
「你想得倒是長遠。」黃氏見她稚嫩的小臉上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情忍不住直想笑,「你大兄的婚事還遠著呢,他眼界高,又挑剔得很,真不知道想娶個什麼樣的天仙回來。」
母女倆一提起瑞禾的婚事,立刻就興奮起來,玳珍八卦地問:「大兄可不小了,就沒有心儀的娘子么?娘親您也不問問他。二表哥比大兄還要小半歲,都已經定親了呢。上回您不是說,那什麼侍郎家的娘子對大兄挺有意思的?」
「哎——」黃氏長長地嘆氣,「你大兄就是個榆木疙瘩,都還沒開竅,人家小姑娘都主動跟他說話了,他還綳著個臉活像人家欠了他不還似的。這哪能娶上媳婦兒啊,憑他一張臉長成天仙都沒用。」
「大兄平時不這樣啊。」玳珍想了想,篤定地道:「一定是他沒看上那姑娘。」瑞禾多聰明圓滑的人,要腦子有腦子,要身材有身材,長得還俊俏,真要想討好人,誰也抵擋不住——他可是連辛老爺子都能哄得眉開眼笑的厲害人物呢。
黃氏猜也是,可是,就算這姑娘看不上,還有別的人呢,可瑞禾卻像是根本就沒方面的心思似的。照理說,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可不正是青春躁動、熱血沸騰的時候,他們家這兒子怎麼就像個禁慾的老幹部似的。
黃氏越想心情就越複雜,那個愁啊,糾結啊,頭髮都白了幾根。至於她愁個什麼勁兒,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玳珍到底單純些,天真地道:「大兄現在跟著太子殿下做事,成天忙得要命,哪有時間兒女情長。他的婚事還得娘親您多操心,多出去走走,相看相看各家府上的娘子,等看到合適的,再把大兄叫上去相一相,總能找到和他心意的。」
黃氏扶著額頭,「但願如此吧。」
詹事府的辛瑞禾渾然不知黃氏的思維已經突破天際、一去不返了。正如玳珍所言,他眼下忙得要命,自從進了詹事府就沒有一天清閑的,顧文自從發現這小郎君十分靠譜后,就恨不得把所有的事就交由他來做,就連太子殿下也總是把「能者多勞」掛在嘴邊,還一副「我很看好你哦」的表情,每每瑞禾想要推託一二,太子殿下就會為難地看著他,「哎呀,別人我都信不過啊。」
瑞禾都想摔桌,他才十八,十八歲呀!詹事府一屋子的青壯年眼巴巴地等著太子殿下賞活兒干,殿下怎麼就偏偏盯上他了呢。別人家十八歲的郎君都忙著相看媳婦兒好成親過年,他卻可憐兮兮地被埋在各種文書中,多麼可怕的人生。
黃氏雖然很有心自家大兒子的婚事,可作為一個「開明」的母親,她到底還是沒有做出什麼突兀的舉動來,只是最近的應酬明顯多了些,瞅見誰家漂亮溫柔的姑娘就兩眼放光。當然,上門應酬總要帶些禮物,家裡的香胰子也就正大光明地走進了京城各大達官顯貴的后宅,默默地打起了廣告。當然,這都是后話。
至於太子殿下,打從回宮就沉著臉,一言不發的,侍衛們嚇得戰戰兢兢,連大氣也不敢出。
入了內殿,金子把殿內伺候的內侍全都屏退,只召了幾個侍衛進屋問話。
「到底怎麼回事?」徐庚問,他聲音很低,表情並不怎麼凶神惡煞,可屋裡眾人卻只覺得膝蓋發軟,渾身直冒冷汗。
好在新調來的侍衛首領黎鵬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膽子總算大些,躬身回道:「屬下查過了,是得意樓上遇到的那兩位,一個是吏部員外郎謝敏之子,一個是趙國公府的二娘子。」他心中暗罵那兩個蠢貨簡直是自尋死路,先前招惹到太子殿下也就罷了,竟然還敢來尋仇,這不是坑爹嗎?且不說太子殿下的身份如何,這位爺可不是好欺負的!
徐庚聞言先是一怔,而後狂喜,霍地跳起身險些沒勾到椅子摔一跟頭。可他卻完全顧不得這麼多,驚喜交加地大聲問:「你說誰?謝焱,竟然是他!」
他正琢磨著找個什麼借口把那對姦夫□□整死呢,那蠢貨自個兒就把刀子送到他手裡了,而且還能順便在謝家頭上潑一盆污水——誰讓那謝焱是謝貴妃娘家旁支呢。
徐庚真想仰天大笑,好不容易才強忍住,但臉上依舊難掩歡喜,說話時也就忘了遮掩,「什麼狗屁破玩意兒,敢到老子頭上動土,反了他們的。給我整死他們!」
黎鵬立刻抬頭挺胸,「屬下這就領人把趙國公府和謝府給圍了。」刺殺太子,這可是滿門抄斬的罪過,就算太子殿下不計較,朝中眾臣也絕不會放過。那謝家小子和趙小娘真是花樣作死小分隊。
「且慢。」徐庚卻出聲攔住,表情竟然很溫柔,黎鵬看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種事我們就不好出動了,不然,傳出去還以為本王心眼小,故意為難他們呢。此事既然發生在鬧市,自然由京兆尹衙門處置,本王身為太子,也不好越俎代庖。」徐庚微微笑,特別地無辜。
黎鵬明白了,「屬下這就去京兆尹衙門報案。」
「快去吧。」徐庚笑眯眯地道:「把人證物證一道兒送過去,省得再麻煩京兆尹劉大人還要去查案。」
黎鵬點頭,強忍住沒去問徐庚這一身的匪氣怎麼練出來的,飛快地領命出了宮,直奔京兆衙門而去。不一會兒,京兆尹劉輝就親自領著兵逮人去了。
…………
趙國公府
趙妍妍一回屋就瞅見桌上放著的兩匹綢緞,一匹秋香綠,一匹石青灰,不由得眉頭一皺,不悅道:「誰送來的,怎麼是這個色?」丫鬟們都知道她向來只愛紅色,定然不是她們挑的,十有*又是大房那邊挑剩下的。
丫鬟解釋道:「早上姑奶奶使人送來的,攏共只有一匹石榴紅,娘子不在,大娘子便先挑了去。」
趙妍妍愈發地氣惱,「她明明知道我喜歡紅色,偏還挑它,這是故意和我作對呢。我不管,你去給我換回來。」她生氣地一掃桌子,兩匹綢緞啪嗒摔了下來,見丫鬟遲疑著不敢上前,她愈發地憤怒,尖著嗓子喝道:「沒長耳朵嗎,趕緊去啊。」
丫鬟不敢反駁,只得蹲下身抱了匹石青灰的布料出了門,過了好一會兒,又依舊抱著原來的料子回了院子,怯怯地道:「大娘子說,那料子她已經裁了。」
趙妍妍一張粉臉氣得鐵青,怒不可遏地罵道:「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何用。」說話時,順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砸了過去。
丫鬟不敢躲,只微微側身,到底沒躲過,那杯子狠狠砸在她額頭上,頓時劃破一道血口,猩紅的鮮血立刻淌了下來。
「怎麼了這是?」外頭傳來二太太蔣氏的聲音,趙妍妍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正欲呵斥丫鬟躲進裡屋,蔣氏卻已進了門。
「你這又是發什麼火?」蔣氏一眼就瞧見了門口瑟瑟發抖的丫鬟,臉色微變,招呼著身邊伺候的嬤嬤道:「把紅英帶下去擦藥,別讓人看見。」
嬤嬤點頭應下,很快便領著紅英出了門。
蔣氏又將下人們悉數屏退,關上門,把臉一沉,朝趙妍妍低聲喝問道:「你今兒又去哪裡了?」
趙妍妍低下頭不敢吭聲。
「你又跟謝焱出去了?」蔣氏早就猜到了,而今見她這副模樣愈發地肯定,頓時氣得夠嗆,恨不得要打人,「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準跟謝焱見面,你怎麼老是不聽呢。謝焱有什麼好,都十*歲了連個秀才都沒考上,將來能有什麼出息?你嫁給他那可是一輩子都要吃苦的呀。」
趙妍妍咬著唇不服氣,「表哥才華橫溢,連謝尚書都一直誇他的。他只是時運不濟,明年一定能高中。」
「時運不濟?他都不濟了多少年了!」蔣氏怒道:「就算他能考中又能如何,一個六品小官的兒子,無門無路的,哪怕日後中了進士,想要發達都還得幾十年。你等得了嗎?」
「可謝尚書很欣賞表哥啊,日後入了官場,尚書大人一定會大力提拔他的。」
「你盡聽他花言巧語。」蔣氏氣得直點趙妍妍的腦門,「謝家族人沒有上千也有好幾百,他一個旁支子弟,謝尚書認不認得他都說不好呢。」
趙妍妍咬唇不語。
蔣氏知道自己女兒性子扭,不敢再打擊,只柔聲細語地勸道:「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可是國公府的嫡出娘子,便是太子妃都做得,那謝焱如何能比。」
趙妍妍哼道:「娘你又哄我,我雖是嫡出,卻生在二房,哪有大姐姐體面尊貴,真要去選秀,不用說什麼太子妃了,恐怕連個側妃都落不著。」
蔣氏面露得意之色,「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趙妍妍心中微動,沉吟半晌,忍不住開口問:「娘您真有辦法讓我做太子妃?」
「只要你聽我的,我自保你坐上太子妃的寶座。」蔣氏說這話倒也不是信口開河,她娘家的親姐姐是太后的侄媳婦,對宮裡的消息最是靈通,前幾日就悄悄傳了口信來,說是太后意欲給太子殿下選妃,可巧太後娘家沒有適齡的姑娘,便讓她最近多往宮裡走動。
趙妍妍臉色一變再變,似有不舍,又有猶豫,半晌后,她的目光落到桌上兩匹黯淡的綢緞上,面上露出不甘之色,終於一咬牙,眸中一片狠絕,「女兒都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