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外頭的騷動很快平息,玳珍把腦袋從徐庚胸口探出來,小臉紅撲撲的,眼睛盯著距離脖子不過幾寸的匕首,呼吸明顯一滯,「顧……顧兄能把刀收起來嗎,怪嚇人的。」
徐庚這才面無表情地把匕首收進刀鞘,又道:「嚇著你了?」
玳珍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搖頭,「還好,就怕碰到刀鋒把自個兒傷了。我見過比這可怕幾十倍的。動刀子,見血!」她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徐庚被她逗得笑起來,「我倒是忘了你們回京的路上還遇到過匪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要害你,你得罪誰了?」玳珍有些不自在地輕輕推開徐庚,裝模作樣地動動肩膀和胳膊,小圓臉上微微泛紅。她並不是忸怩羞澀的姑娘,可也沒跟陌生男子這般親密過,感覺有點奇怪和微微的不適,但是並不討厭。
大概是因為他身上的味道十分好聞,玳珍想,淡淡的茶香和內斂的沉香混合在一起,清爽又溫暖。
徐庚苦笑,「興許只是意外呢。」他還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不要命的膽敢在鬧事殺人。
話剛落音,外頭就傳來金子低低的聲音,「郎君,您沒事吧。」
徐庚掀開車簾,外頭很安靜,大街上沒了行人,空蕩蕩的。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兒,地上還殘存著大片大片的血跡,秋日的陽光照下來,無比刺眼。徐庚皺皺眉,不帶一絲感情地問:「怎麼回事?」
「前頭驚馬了,撞到了人,我們被牽連了。」
徐庚「哦」了一聲,轉頭朝玳珍笑,「我就說是意外嘛。」
玳珍還欲跟著出來看熱鬧,徐庚手一推,摁著她的腦袋把她推了回去,「有什麼好看的,快進去。」
徐庚並沒有用很大的力氣,玳珍卻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徐庚嚇了一跳,慌忙伸手過來拉他,關切地問:「摔著了沒?」
玳珍氣鼓鼓的理了理頭髮,惱怒地瞪她,「頭髮都弄亂了。」她瞪著大眼睛生氣的樣子很可愛,像只炸毛的小奶貓,
徐庚有點想笑,又生怕她生氣。說不上來為什麼,他對辛家這個小三郎有種特別的好感,唔,也許是因為他是辛先生的兒子,或者是因為這熊孩子是他救下來的——雖然這小鬼並不知道。
「死人了嗎?我問到血腥味兒了,真可憐。」
「不是人血,是馬血。」徐庚睜眼說瞎話,「那馬發了瘋的亂跑,被人給宰了。」他朝外頭的侍衛使了個眼色,又道:「繼續走吧,一會兒京兆尹衙門會來人的,我們別在這兒礙事。」
侍衛會意,立刻悄聲退下。徐庚放下車簾坐回原處,馬車也很快動了起來。
他們倆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看了三處鋪面,徐庚也跟著拿不定主意,「似乎都還不錯,三郎覺得呢?」
「所以才舉棋不定嘛。」玳珍抓抓腦袋,臉上露出複雜糾結的神情,過了一會兒,她好像作了什麼艱難的決定似的,咬咬牙遲疑地小聲道:「其實——我還有個想法。」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圓鼓鼓的小臉看起來有些呆,卻格外可愛,徐庚又想起了小時候曾經養過的貓,心裡忍不住直樂。
「你說說看?」徐庚假裝咳了咳,把笑意藏起來。
「我覺得吧,要不,我們乾脆這三個鋪面都要了。」她插著腰,一副指點江山的氣勢。
徐庚聞言竟也沒被驚到,臉上表情更多的是好奇,「為什麼?」
「我是想著,若是我們這雜貨鋪子開得好,恐怕立刻就會有人有樣學樣,三兩月就能開得到處都是,到時候我們的生意勢必受到影響。不如一步到位,三個鋪子一起開,一來咱們把最好的位置給挑了,旁人想要學,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如此一來,前頭幾個月咱們都是京城裡的獨一份,客人們要買東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們鋪子,別人想要搶生意也沒那麼容易了。」
到底是黃氏教出來的女兒,玳珍在經商方面有著獨特的天賦,雖然年紀還小,雖然很多地方還考慮得不算太周全,可人都會漸漸長大。徐庚覺得上輩子若是這小三郎沒有死,恐怕辛先生賺錢都不如他。
「……你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玳珍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只等他一點頭,就準備磨著要求追加「投資」。
徐庚沉吟半晌,終於開口,「還要多少錢?」
玳珍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有點不敢置信,「你……你同意了?」
「那當然,」徐庚笑,「你說得有道理嘛。我們好不容易有個賺錢的法子,可不能讓別人學了去。不過,我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太多的錢——」
「沒關係,我們先把鋪面拿下來就好。」玳珍激動道:「我與家母提過,她答應我也會借我一些。」
「那就好。」徐庚略想了想,「過幾天我會讓人送到你府里去。」
兩個爽快人做生意就是利索,不一會兒就把各種問題和細節都敲定了,眼看著時間不早,徐庚將玳珍送到府就準備回宮,臨走時卻又被玳珍叫住,「顧兄且等一等,我有東西給你。」
她笑得神秘極了,嘴角帶著難掩的得意,「我們家自己做的香胰子,給你一些好回去送人。」
徐庚立刻就想起來了,上輩子辛先生就做過香胰子賣,這玩意兒不像玻璃、水泥打眼,不聲不響的卻實在掙錢,他聽辛先生說起的時候還嚇了一大跳呢。沒想到辛府現在就把它做了出來,這是不是意味著別的東西也都不遠了?
玳珍拿了十來盒香胰子,先用薄薄油紙包一層,然後再放進鏤空雕花的木盒子里,光是包裝就價值不菲。
「有洗臉的,還有洗頭洗澡的,香味兒也不一樣,上頭都寫了字。」玳珍親切地道:「你家裡人若是用著喜歡就讓人來府里說一聲,我叫人送過去。」
「不收錢?」徐庚故意問。
「就這麼點小東西哪能收你的錢,我又不是掉進錢眼裡出不來了。」
徐庚笑出聲來,「那好,我會記得幫你到處送人的。」
玳珍的目的被他戳中,臉上一紅,「你自己用也挺好的。」
徐庚大笑,「我可不想被人議論說一個大老爺們身上怎麼香噴噴的。」
玳珍心一動,「對哦,下次我要跟我娘說做一些無香的胰子,總有人不愛香料的。」
「或是調些沉香也好。」
玳珍「呵呵」地看他,「沉香太貴了,賺不到錢的。」
徐庚:「……」
徐庚到底還是沒有把這些香胰子帶進宮——他總不能送給後宮的妃嬪吧!最後還是通通地給了顧文,讓他幫忙。可憐顧文一老實人,捧著一堆香胰子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辦,思來想去,只得向媳婦兒劉氏求助。
結果劉氏一拿到就捨不得放手,聞聞這個,看看那個,覺得通通都想留下。「你看看還有做成花朵一樣,真是奇思妙想,怎麼讓人捨得用啊。」
「用完了再去買就是。」顧文完全不同理解女人的想法,不就是個香噴噴的胰子,誰家裡頭不會調香熏香,能比家裡用的香料還好?
「哎呀你不懂。」劉氏揮揮手把他趕到一邊去,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狐疑地問:「你今兒怎麼突然開竅了?我們成親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回見你給我買東西呢。」
「太子殿下給的。」顧文話剛說出口,忽然又想起徐庚叮囑過他與顧家三郎合作做生意的事不能外傳,立刻道:「辛家大爺擅長格物,不知怎麼做了這香胰子出來,給了殿下一些,殿下便賞了我。」
劉氏啼笑皆非,「這辛家大爺也真有意思,怎麼想起來送太子殿下這個。這都是女人用的玩意兒,太子殿下哪裡好意思拿進宮。」
對於把事情推到辛一來身上,顧文一點心理壓力也沒有,面色如常地岔開話題,「反正太子殿下賞得不少,你自個兒挑兩個,剩下的都送人吧。」
劉氏雖然有點不舍,但既然顧文開了口,她也不好意思再小氣,東挑西選猶豫不決了半天終於選定了兩個,一個是花朵狀薔薇香的,一個是飛魚狀茉莉香,一個洗臉,一個洗澡,至於剩下的,幾個妯娌一人一塊,老太太兩塊,剩下的都送去親戚朋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