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齊國民劍眉緊緊鎖起,幽深的雙眸有些黯然的望著窗外不時飛速閃過的車輛,一隻黑色的有點灰舊的真皮公文包在他身側靜靜的躺著,極不顯眼的委靡著。
此時正是盛夏的午後,地面四十多度的高溫足以把人烤化,亮晃晃的街面上人影都沒見一個,只林蔭樹上知了還在刮噪的知知知個不停,讓急性子的夥計們更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都給揪下來爽快。齊國民心中的不安卻逾發的強烈了起來,一雙散布著縷縷血絲的眸子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些泛散了,思緒飄浮。
「市長,現在時間還早,要不要我去給你買份報紙過來?」司機小張回過頭來小心翼翼的問道,齊國民性子平易沒有什麼架子,有時也會跟小張說幾句玩笑話,不過一旦他擺出了一副悶罐子面孔來,小張就會自覺的跟著悶上嘴。
齊國民微皺著眉搖了搖頭,並不回答,抬起胳膊對了下時間,現在是12點27分。還有半個小時就到飛機起飛時間了,他卻寧願就這麼靜靜的呆在車子里。作為本市的市長,亦是以年輕果敢為人所稱道的齊國民在市民中有著極高的暴光率,不過這一次怎麼說也不是因公出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小張左右無事,手不由自主又伸到上衣兜里去,掏出一支香煙叨住,想了想又放了回去,順手在後胸勺上撓了幾把,無奈的偷笑了笑,市長大人是不抽煙的。
不抽煙的官很少見,齊國民恰恰是其中的一個,不抽煙到處得罪人還步步高升的官更是鳳毛麟角,齊大市長恰恰就是萬中無一的那一個!
所以小張這個市長專職司機其實挺窩囊的,每個月千兒八百塊的按時給小張打進帳里去,風雨倒是無阻,卻幾乎沒有什麼灰色收入,口袋裡從來都是一包五塊錢的雜牌煙,還不能管足,因為市長大人受不了車內有煙味。
小張其實只比齊國民小几歲,他是個退伍軍人,據說還得過二等功一次,三等功數次的。不過這個和平年代的軍人顯然沒有多少警惕心,只是覺得市長大人今天的情況有些不對,這一次說是要去首都,不過怎麼看著都是臨時起意的,誰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
這些林蔭樹管理不善!
齊國民張著有些發灰冰冷的手掌在鬢角用力揉了揉發脹的額頭,輕輕的噓了口氣,時間到了12點33分,齊國民有種想笑又笑不出來的感覺,首長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鋒芒太盛,不利於行!可是自己,畢竟才三十齣頭,見那麼多觸目驚心的故事,又怎麼能忍得下心來?
想到了首長,齊國民又是一陣的感動,首長是齊國民爸爸的老戰友,這許多年來,若非首長的照顧,齊國民早被無數黑手捏死了,又怎麼還可能在一雙雙鬥雞眼的注視下步步高升!
齊國民的爸爸在上個世紀的那場邊疆戰爭中犧牲了,只留下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對齊國民而言,爸爸除了照片上那些許模糊的印象,就是媽媽閑時的回憶了。卻想不到自己考上公務員那天,居然因為與他的爸爸相貌酷似而讓首長給認了出來,這也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爸爸居然是為救當時還只是普通一兵的首長而犧牲的。
外面酷陽似火,車內空調吹著,卻還有些昏冷,齊國民再一次抬起胳膊,現在是12點41分,再等5分鐘就進去!
齊國民輕輕吐了一口氣。
前面開來一輛大卡車,在齊國民的專車前五十米處一家雜貨鋪門前停了下來,司機從車窗里探出頭來跟雜貨店老闆吼了一聲,然後笑嘻嘻的熄了火,回到後車廂幫雜貨店老闆卸貨,街面上一如俱往的平靜。
齊國民上任之始就將前任配用的市長專車給賣了,車牌也給處理了,如果不是有心人特地留意,根本不會想到這輛半舊不新的老爺車會是市長大人的專駕,瞧那個車牌,在有講究的人那裡還看著有那麼一些的不吉利。
齊國民輕輕闔著有些發澀的眼皮,默默的數著數。小張越發覺得今天市長太有些反常了,看著怎麼就跟那些跑路的貪官一個德行?不過小張從來沒有懷疑過市長也會步那些貪官的後塵,自齊國民當上市長以來,專職秘書倒是換了好幾個,司機卻一直都是他小張。
況且,這個飛機票也還是自己兩個小時前給買了,直飛首都。
看著齊國民闔目微瞑,小張心有默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12點44分。
這個雜貨店今天似乎沒進多少貨,三下兩下就卸完了,正午街上沒幾個人,雜貨店老闆正在泡午茶,笑罵著邀貨車司機進內先歇一口氣。貨車司機看來也不急,笑嘻嘻把車門「呯」了一關,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跟雜貨店老闆進去了。
12點46分。
齊國民睜開了眼睛,小張也在這個時候回過頭來:「市長……」
齊國民點了點頭,示意小張他已經知道了,拉開公文包拄里再檢察了一遍。倒不是他信不過小張,臨出門了他總是本能的檢查一下自己是不是有東西落下了,看著裡面東西還在,齊國民暗裡輕舒了一口氣。
太緊張了!
小張解開了安全帶,打開車門,他得先下車給齊國民開車門。正在這時候,那輛大貨車卻突然不聲不響了動了起來,先是慢慢的,卻筆直無誤的,正朝著齊國民的座車滑來,速度越來越快,卻始終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也沒有人感覺到什麼不妥。
齊國民伸了伸懶腰,伸出右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肩膀用力的甩了甩,長長吐了口氣,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了沒人給自己開門就不會下車了,輕輕撫著胸口的玉佛,心安理得的等著小張過來給自己打開車門。
這個玉佛,是他的妻子曉雲從普陀山特地為他求來的,據說,很靈的。雖然齊國民自認自己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不過對愛妻的心意卻不好違逆,也就一直戴著了。
等到了北京,再給曉雲打個電話吧,要不,她又得擔心了。齊國民嘴角泛起一縷淡淡的微笑,敵視自己的人不少,苦了曉雲沒少為自己擔驚受怕的,也許,可以考慮的另外一種方式會是更好的一個選擇吧!
齊國民苦笑著輕搖了搖頭,瞎想什麼呢。
正繞過車尾過來給齊國民開車門的小張不經意的抬起頭來,眼睛突然睜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大大的,不及反應……
「嘭!」
一聲巨響,覺察有異的雜貨店老闆和貨車司機驚恐的扔下發燙的茶杯追出店外,卻只看到滿載的大貨車急速的穿過街道,將一個高大的身影遠遠的拋飛了出去,而那一輛停在路邊的老式桑塔納深深的凹了進去,車內,似乎有個身影還在無力的掙扎著,鮮血「哧——哧——」的往外直噴,剎時將整個車窗都染紅了……
(這是很久以前寫的一個開頭,看看還湊合,又沒用過,權當朝花夕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