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味活葯,扭轉乾坤(三)
清三年,三月中,全國各地出現了蝗災,來勢兇猛,周圍許多種莊稼的百姓都苦與無解,眼睜睜地看著莊稼被迫害。
皇宮內,許多大臣呈上奏摺,望皇上批准滅蝗。
然,亦有一些諂媚奸臣妖言惑眾,以讒言阿諛之語道蝗蟲怕皇上威嚴,現已不吃莊稼,只喝水果腹,很快會自生自滅。
皇帝年幼,且喜聽一些好聽話語,自然聽信了奸臣之言,於是交給了幾個太監出門巡視走訪一番,便不了了之。
又過幾日,誰知,蝗災越鬧越凶,錦州官員聯合其他各地莊家種植頗多的地方官員一起聯名呈上奏摺,請求滅蝗,並指責之前那些奸臣妖言誤情。
皇帝看了很是生氣,立即召來工部尚書陸燁和中書省右丞相趙廷延商議滅蝗災之事,然,工部尚書陸燁為人耿直,一上來便指責皇帝太過於聽信那些小人之言,害得今年收成將近減半,小皇帝氣得當場暈厥,黃御醫前來把脈,立即命人火速傳楚瑾瑜進宮。
未央宮內,鴉雀無聲,在窗幔的邊上放置著一碗鮮紅的血液,令人觸目。
小皇帝被人扶起,就著這碗紅色的血液喝完了旁邊丫鬟舉著的那碗黑色葯汁,不一會兒,藥效起,小皇帝喝完鎮定了許多,身體不再顫抖,周圍人這才踏實了下來,著實捏了一把冷汗。
而此時,在門外一直等待的消息的太後身邊人亦是返回了太後宮殿彙報。
「皇上,還請降罪於臣。」工部尚書陸燁跪趴在地,從皇上昏厥至現在未起身。
小皇帝瞪了一眼工部尚書大人,扭頭向中書省右丞相趙廷延問話,「現在幾時?」
「稟皇上,已酉時!」
「酉時……」小皇帝猛地起身,「那蝗災之事……」
「皇上毋須操心,老臣已經吩咐下去,全國人工滅蝗,令工部侍部薛立山全權負責。」趙廷延上前一步,說道。
小皇帝點頭,看似老成地說道,「果然還是指望趙大人。」
地上趴著的工部尚書陸燁臉色更加窘。
就在周圍人對小皇帝關心備至之時,在另外一間屋內的床上剛坐起一身穿白袍之人,他手腕上的割痕還很觸目地透著鮮紅珠珠血滴,他右手握著一塊兒白色錦帕,輕輕按壓在左手的手腕上,唇色蒼白,令剛剛服侍他完畢的小宮女看了都為之心疼。
好多的一碗血,比以往都要多,不知道這樣日日都要滴出這麼多血,身體還能承受得住嗎?
小宮女不為擔憂地偷偷睇向剛起身,卻又有些身體恍惚的楚瑾瑜,心一揪,「公子,沒事吧?」剛欲攙扶,卻又被輕輕撥開。
她第一次進宮時就見過楚瑾瑜,那時候的他還是小侯爺的身份,雖相貌稚嫩,但也已十一歲,長得挺拔而俊逸,與民間一般好看男子不同,他的膚色偏白,五官偏柔卻又不女性,如雕刻家一筆勾勒而出,沒有瑕疵,沒有任何弧度的修改,恰到好處,所有宮人都知道,他的嘴角總是上翹,看似很平易近人,但卻很少讓人碰觸。
所以,這種人向來都是只可遠觀,不敢近焉!
聽說,楚瑾瑜住在宋尚書的府上,而宋尚書有個小女兒與楚瑾瑜年齡相仿。
所有宮女都羨慕不已,哪怕是不能碰觸,此生能日日見著,瞧著,亦是好啊!
小宮女看著自己空落的手,悵然若失。
楚瑾瑜提起旁邊的斗篷,搭在肩上,眉眼未抬,「馬車已備好了嗎?」
「……是。」小宮女恍惚,「公子要……」
話未完,人已帶著一抹如同竹子清新之風而過。
她慌亂地追了過去,手扶著房門口,看著院內那抹頎長人影悄然地走向夜色深處,沒有任何人的陪伴,那麼孤單。
她有一種預感,此次,可能再也看不到楚瑾瑜進宮了。
……
馬車「噠噠」地行駛著,直至出了宮門口,車夫賈大力向車內問道,「公子,還好嗎?」
「嗯。」簡單地應了一句。
賈大力知道公子是個堅強之人,縱使一個身體健壯之人,連著快有一個月日日滴血,怕也快承受不住,可公子呢?
唉……
想著宮內那躺在黃澄澄床鋪上的小皇帝左右有人關懷,喝了別人的血,還要有御醫小心備至地觀察,而公子,卻根本毫無任何人問津,想來,也很令人頓生一種悲涼。
車子路過一家麵攤,看到老闆剛收拾東西,賈大力欲跳下馬車,準備買上一碗帶回去,卻被楚瑾瑜拒絕。
「公子,可是……您已經一整日沒吃東西了!」賈大力忍不住勸說,「這樣,您身體……」
「回去!」不容人拒絕的語氣,聲音卻又夾帶著一絲虛弱。
賈大力無奈,只得聽從吩咐坐回馬車。
西郊的房子地處偏僻,根本沒有地方尋覓食物,關鍵就他一個人在主子身邊,他一個大老爺們又不會做飯,只能給燒點熱水,平日里都是訂醉仙樓的飯菜送來,可今日已這麼晚,估摸著回去也只能是坐干板凳,望著空空的桌子了。
可主子又流了這麼多的血,他不說,看他的氣色也知道,他需要一個很好的調理與進補。
倘若這個時候,要是有個女人就好了……
賈大力思緒萬千,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家門口,他跳下馬車,扶著楚瑾瑜進了院子。
一如他預期那般,院子里漆黑而安靜,偏巧今夜又沒有月色,更加襯托著此刻他們的凄涼。
賈大力推開屋門,莫名地聞到一股香甜之味,他搖了搖頭,許是自己錯覺,想必是餓久了……
他扶著楚瑾瑜坐在椅上,燃起油燈,屋內漸亮。
「咦?真的有?」賈大力像是發現寶貝一樣地撲了過去,雙眼放光地望著桌面上那三菜一湯,尤其是那碗湯明顯就是給主子專程做好的,裡面是紅豆和大棗,功效不言而喻,補血!
「這……」賈大力扭頭看向楚瑾瑜,發現他早就注意到這些飯菜了,只是很淡定,未出聲而已,只見楚瑾瑜欲拿起筷子,他連忙叫出聲,「公子,我先來嘗嘗,萬一……」萬一有人下毒了呢?
話未說完,楚瑾瑜已經拿起筷子吃了起來,越吃越快,與平日那斯文優雅的他有些判若兩人。
賈大力更加疑惑了,主子不是向來很疑心嗎?為何這次會連懷疑都沒有就吃了起來呢?
或許真是太餓了!
可賈大力發現,楚瑾瑜在吃飯的時候,嘴角始終是上揚的……
……
與此同時,歩悠然的馬車已經趕回了,這次與她一起去的是劉萬娘身邊的一個小丫頭。
小丫頭有些不明白,一面隨著歩悠然上樓,一面詢問,「姑娘向來是做好事不留名嗎?」
歩悠然瞅了她一眼,在唇間比劃了一個手指。
小丫頭掃了一眼周圍,此時已過了酉時,正是熱鬧之時,周圍人多嘴雜,不清楚身份,想必姑娘是怕隔牆有耳,於是聰明的她登時閉嘴,愧疚地再次回視了一眼。
「媽媽人呢?」歩悠然看到採菊,問道。
採菊指了指三樓雅間,「來了一位大主顧,媽媽和韓晴一起過去應酬了。」
大主顧?
「誰?」歩悠然輕聲問及。
採菊笑道,「媽媽說,等姑娘回來到房內等她,她一會兒就到,等媽媽進來,您親自問她吧。」
歩悠然眉宇一抬,要打啞謎?不由輕笑,點了點頭,回到了屋內。
約莫過了一刻,老鴇劉萬娘推門走了進來,臉上塗抹得大紅,唇色亦是。
歩悠然抬頭一看,不由掩嘴失笑,「媽媽這是要幹嘛?上台場戲?」
劉萬娘扭身,對著鏡子照了照,「你不懂,現在就興這個,」一面說,一面用帕子擦拭了下嘴上的唇脂,「去了嗎?」
歩悠然點頭。
「看見他人了嗎?」劉萬娘轉頭笑問,「我聽說此人雖看上去好處,但性子卻是極為孤僻的,向少與人接觸。不過,我就不明白了,你們倆何時有過交情?」
歩悠然笑了笑,「媽媽是健忘了嗎?不是說不過問的?」
劉萬娘拍了拍腦門兒,「看我這腦子,行,不問就不問。」她走過來,身子趴在桌面上,探頭壓低音量,「你可知剛剛樓上來了誰?」
歩悠然抬眼,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方雲山!」
歩悠然蹙眉,「恕我孤陋寡聞,不知道此人物。」
「你不知道他?」劉萬娘詫異,「此人可是頗為傳奇,三年前還名不見經傳,可三年後現在的他,擁有的財富已經可以和京城廖家相提。」
「哦?那此人作何生意?」
「比較雜,似乎都有。」劉萬娘說道,「他的生意一般是對接外圍國家,走出口。」
歩悠然點頭,「那這種人物今日過來只是為尋樂?」
劉萬娘笑道,「那倒也沒有,他不知從哪個渠道聽說了咱們的t台秀,打算出錢給咱們布置,屆時完成以後,若有盈利,按照三七分成收回。」
「看來,他出的數目不少。」歩悠然沉思了一會兒。
劉萬娘看歩悠然沉默,「你是覺得有蹊蹺?」
「媽媽不覺得此人這個時候出現卻有點蹊蹺嗎?且不問他如何得知咱們的t台秀,因為還未對外公布,只給了二品以上官階夫人;且他又怎知咱們手頭上正緊?」歩悠然覺得疑點重重,「媽媽還是慎重為妙。」
「你說得也對。」劉萬娘斂笑,亦為重視了起來,「我再派人查查看看。」
歩悠然點頭。
翌日,歩悠然特意吩咐人買來當歸、熟地、川芎、白芍、排骨,將此幾種熬製成湯,根據線報得來的消息,此時醉仙樓可能正要送飯菜過去,她已經著人打點了大廚,連帶著她做好的湯一起送了過去。
昨日時間太緊,知道他已坐上馬車進宮,想必又去輸血,不由連忙叫人熬制了紅豆與花生米及紅棗的湯,雖沒什麼貴重的,但補血效果最好。
歩悠然感覺自己都很矛盾,明明現在所做一切,無論是,還是煙館,都是為了避及與楚瑾瑜的接觸,可當真遇上了,卻又放不下,尤其是看到他在這個腐朽不堪、詭詐多變的朝廷紛雜中,被傷得遍體鱗傷,卻又咬牙隱忍地堅持,看到他明明可以退隱於世過安逸生活,卻偏要逆流而上,尋求一席之地,他體驗著世態炎涼,一個人孤軍奮戰。
這是她曾經沒有看到過的。
然而,現在,卻讓一個已經與他陌生的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歩悠然不忍心。
所以,就默默地,在背地裡,給予他在黑暗的道路上一絲絲光亮吧……
……
t台秀的日子越發臨近,院子里的姑娘們分外緊張,除了要趕製衣裳外,還要練習樂器,全部以歩悠然的指示而做,此次彈奏的曲子都是一些節奏點很強烈,甚至說來,是她們從未聽過的曲子,必須所有樂器一起配合演奏才可出效果。
已經練習了整整三日,歩悠然作為這次t台走秀的主辦人更為操心,下巴上已經出了好幾個痘痘。
東漓為她撲了好幾層的粉,還是不甚滿意,「怎麼這麼難遮掩?」
歩悠然噗哧一笑,「好了,重點又不在我,看你們的臉蛋兒就好,我無所謂了。」
「怎會無所謂?」東漓叫道,「你是主辦人,亦是我們的臉面。」
歩悠然無奈,「那你弄好了,乾脆把我下巴上的疙瘩上畫點圖畫,這樣不就遮住了?」
「竟胡說!」東漓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再次撲了一層。
因為考慮宮內會來人,所以時間定在申時,不算太晚,大概不到半個時辰就可以完事,也不耽誤回宮時間。
未時剛過,外已經大大小小停滿了馬車。
其實早在上午的時候,這條街已被封,因為有朝廷的支持,所以此次官府還特意派了一些官兵把守,遂,此次的t台走秀可謂是空前絕後的隆重,大街小巷的百姓們又是一大談資。
所有裝飾,全部以現代t台模樣所設計,為效果起見,安裝了朦朧燈,即是燈籠罩籠在燭火上,而且只在t台的上方,除此,周圍的燈火滅掉,當走秀結束以後再同時亮起。
歩悠然看到劉萬娘找人製作的笑過以後,大為滿意,想必出了不少銀子,本想問及她幾句,但她是的當家人,還要無時無刻地招待,且今日所來皆是達官顯貴,不能有所懈怠。
放眼一望,許是太後效應,基本上朝廷有品階的夫人們都參加了,偌大的廳內一下子顯得有些擁擠不堪,但所有人都相談甚歡,比較著首飾,比較著衣裳,比較著妝容,比較著年輕,女人嘛,永遠在比。
「我道你是跑哪裡去了?原來是躲在這裡享清靜!」劉萬娘找了步悠然一圈,終於在屋內大廳角落的厚重帘子后找到她。
沒想這丫頭竟然盤腿席地而坐,如此隨便。
劉萬娘連忙將步悠然從地上拉了起來,忍不住發牢騷,「馬上開始了,你這衣裳可是可沒有第二件的,你就這麼糟蹋?」
步悠然只是笑而不語。
「你就偷懶吧,」劉萬娘嘆了口氣,叮嚀道,「待會兒可不許再亂找地方躲清閑。」
步悠然輕點頭。
劉萬娘走回場地,向奏樂的揮了揮手,頓時屋內變得鴉雀無聲。
隨著音樂悠揚起伏,姑娘們穿著穿著薄紗一般的服飾走了出來,渾身仿若散發著美艷的氣息,那是一種兼具古典與現代的氣質,似乎每一個人都變得不同,她們披散著髮絲,彷彿掙脫了封建的枷鎖,變得自由奔放。
音樂進入高氵朝,壓軸的韓晴穿著如同羽衣一般的輕質紗衣美輪美奐,燈光的照射,誇張的妝容,令她美得已經超脫了凡俗。
這場秀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結舌,直到燈光已經打亮,舞台結束,依然如身在其中,無法走出。
劉萬娘走上了t台正中,開嗓說話,這才將所有人的神思拉回了現實。
就在此時,一丫頭走過來,對歩悠然附耳說了幾句悄悄話,她眉頭皺起,不由快速地跟著她走了出去。
她順著衚衕走出,看到街對面停著一輛馬車,走上前去,「找我有急事?」
阿三掀開車簾,一臉凝重,「你上來。」
歩悠然沒有遲疑,「這兩日怎麼一直沒有看到你?」
「我跟你商量一件事,」阿三面色冷凝,「前幾日不是楚瑾瑜經常過來找你嗎?」
「……嗯。」
「他從這裡買走了不下十幾隻的大麻!」
「然後?」歩悠然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