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貴女
相國寺內,京都貴女寧韻,與白家嫡女白小初,不期而遇。
「這麼巧呢,妹妹你也來拜佛求籤?」白小初的聲音清脆有餘,溫潤不足,在整個大殿里顯得有些突兀。
寧韻嘴角微彎,點頭問了句好,通身氣派高貴不凡:「姐姐如今在史家,可一切安好?」
「好。怎麼能不好呢?婆婆疼愛,夫婿寵溺。沒有比這個再好的了。」白小初撇了眼寧韻身上的牡丹織金的百褶襦裙,眼神有些發酸。
寧韻身後跟著的一位老嬤嬤,擰著眉朝身側的丫鬟丟了個眼風。
可不等小丫鬟扶了寧韻的手離開,白小初早就先一步親熱的挽住寧韻,相攜一起往外走,口裡一刻不停地便說開了:
「不過,我過得再好,也比不得妹妹你啊!聽母親說,妹妹不久便要入宮選秀去了。妹妹這般身段容貌,整個上京也是獨一無二的,再加上舅父他的能耐,哪還有不成的。將來倘若入了宮,可別忘了姐姐。」
她眼珠子轉了一圈兒,又補充道:「你姐夫他在軍中當差,能力和才幹自是不用說的,可就差個人在上面幫襯一把。將來需要妹妹的時候,妹妹可別像姨母當初那般……」
白小初話沒說完,就被那位老嬤嬤寒著臉,冷冷打斷了:「大小姐,馬車到了,小心腳下台階兒!」
寧韻依舊是原來那副模樣,沒有不悅,只是靜靜聽著,並不接話。眸中有些冷淡,卻並無疏離。
臨上馬車前,寧韻還是轉了身。
「姐姐大喜,我被父親拘在家中學規矩,不得出門,沒能送上一份厚禮。今番在這遇到了,也沒能特意準備,若不嫌棄,這隻鐲子,姐姐便收下吧。」說著,寧韻便從腰間的綉袋裡,拿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白色玉鐲,交到了白小初的手上,道:「聊表妹妹寸心。」
白小初眼珠子高高的瞟著,掃了眼寧韻兩隻空空的手腕,直接接過來,套到了腕子上,眼睛彎成了一條縫。又隨意客套了幾句,便送寧韻上了馬車。
寧府的馬車離開后,白小初對著陽光仔細瞅了瞅鐲子,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身後丫鬟彩月忍不住道:「二奶奶方才為何那樣說?您在史家哪裡過得好成那樣了?何不告訴韻小姐真相,好讓她給我們做主?史家那樣欺辱算計我們,只當您沒有人撐腰,才讓您這般的委屈。」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能替我做什麼主,倒不如這鐲子來得實在。」
「韻小姐不能,但寧家能啊。比起寧家屁股後面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您可是寧家原配夫人真真兒的親侄女兒啊!」
彩月一番苦口婆心,卻不料主子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頭。
白小初還在把玩腕上的鐲子,一邊盤算能值個什麼價兒,一邊無所謂道:「罷了罷了,姨母人都不在了,還提這些做什麼。而且,這親事本來也算高攀,我也不算吃虧的。二爺現在不明白,以後知道真相,會對我好的。」
彩月想說,能好才怪哩!誰娶了這樣出過醜事的夫人,還能有個好臉色呢?現在就是一封休書把您趕出史家,滿京城怕也沒有一個可憐您的呢。彩月看自己主子那副淺眼皮子的模樣,有些「怒其不爭」,但畢竟自己只是個奴才,只是張了張嘴,終究不敢再說什麼。
寧家的車輦走在前面,木質的車軲轆碾在山路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窗戶被人推開了一個縫隙。裡面徐嬤嬤的聲音,徐徐傳了出來。
「我的大小姐,您怎麼一遇到白家表小姐,就轉性兒了?前個兒,夫人的貼身丫鬟,不過說了一句映射了先夫人的話,您就發那樣的火,生生拘著夫人把這丫頭趕出了府。現在,這白家表小姐如此譏諷影射先夫人,您就不氣了?」
徐嬤嬤是寧韻母親的陪房,又是寧韻的奶媽。平日里,只要碰到有關寧韻的事,徐嬤嬤都會護短的很,此刻心中不忿,絮絮叨叨說開了:
「您不僅不氣,怎麼還把白玉鳳鐲給了她呢!那可是先夫人給你的寶貝,是護身符,您怎麼就捨得喲?」
寧韻有些乏了,收起了身上「端莊淑慎」的架子,整個人慵懶地倚在徐嬤嬤肩上。
「權當是在我進宮之前,替母親了一點兒心愿吧。白姐姐尋了這樣一個高門婆家,若是太過素樸,恐被史家人笑話。那白玉鳳鐲,也許能給她撐些場面。」寧韻嘴角微彎,拍了拍徐嬤嬤有些蒼老的手,反倒來安慰她:「再者說,若不給她,讓我戴去那種骯髒地方,沒得玷污了這好東西……」
白小初是寧韻的表姐,因為是母親胞妹的女兒,母親生前就對她尤其挂念。總念叨著白小初她命不好,要寧韻以後多加幫襯。
可是,寧韻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命就比她好到哪裡。難不成進了皇宮,自己就是好命的了?!寧韻心中冷笑連連:枉她兩世為人,卻落得個要和一眾古人宮鬥爭寵的地步,真是夠諷刺的。
寧家貴女,入宮承福。
滿京城的女人都在羨慕她,於此同時,當年雲家的那段往事,也被重新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段故事,也正是她和白小初命運的分水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