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魚餌
自從寧韻從白小初的身子里醒過來以後,她就從沒有再和白家人接觸過了。不是她不想,卻是人家白家人不屑呢。寧韻原本想著,這樣也好,圖個耳根清凈。
不曾想,她到底還是清凈不了。白家雖然沒人來,但卻給自己送來一封信。
寧韻還不曾拆開來看,就已經猜到,這八成是有求於自己了。如果換成以前,她還不敢這麼肯定,可是現在……哼,十之*是了。
眼下,寧家的白小初和自己來往緊密,而且聽說選秀就定在了這月末,一旦寧家女當選,甚至當選為後,那寧韻可就算的上是皇後生母娘家僅存的一系親人了;再者,史令灃前陣子
賑災有功,剛得了皇上封上,連升兩級,成了京都如今盛傳的新晉「潛力股」。除了這兩點,大概還有一個緣由,那就是史家如今是可是寧韻當家了。
史令灃看了看,臉上帶了嫌惡的表情,沒有拆開的意思。白家對自己媳婦怎樣,他可清楚著呢。想讓他幫忙,可沒那麼容易。而寧韻把信推到他面前,顯然這事情是和自己有關。
「你看了?」
寧韻點了點頭:「家兄邀二爺和我明日去白府吃頓酒,而且點名要讓二爺一定去,我這個妹妹,倒成其次的了。」寧韻面無表情,話里的意思雖然是在吃醋,可語氣卻冷冰冰的,沒有絲毫醋意。
史令灃就道:「此番我受傷,便是想去也去不成了,何況我還不想去呢。不過……」史令灃眯者眼睛看向寧韻:「若是夫人想讓我去,別說是這點小傷,便是油鍋,我也要去滾一遭了。」
寧韻睨他一眼,裝樣子板起臉來:「去什麼去,我不準,你若敢去,我這就回老祖宗,今日就出發去京郊陪我娘住幾日去。「
史令灃樂了,他就喜歡寧韻這偶爾冒出來的小悍勁兒,此刻眼睛都笑彎了:「好厲害的夫人。為夫可不敢不聽夫人的了,還請夫人找人給舅兄送個話兒去,就說我有傷在身,怕是有些日子不能出門了。」
寧韻一扭身子,捏起手指一彈,印著「白」字的信箋滑了個直線,落在地上。
「哼。我可沒那閑工夫。家裡事兒且忙不完呢,他們有意要請我們喝酒,就讓他們等著去吧!」也許這事兒換成白小初,她興許就去了。可是換做是寧韻,就不一樣了。寧韻最不會做的就是以德報怨了,她可是個嫉惡如仇、睚眥必報的主兒。
寧韻說家事兒忙,倒也不算胡說。因為眼下,史家要處置的人,可還真不少呢。
史令灃醒過來沒幾天,就聽說老祖宗親自審問了范四家的幾個奴才。范氏夫婦倆犯了偷竊罪,被各罰了幾十板子,打得血肉模糊不說,最後還是被抬去了官府。作為奴才,犯下這樣的罪行,一旦到了官府,那可就是既吃苦又要丟命了的。顯然,史老夫人沒有準備手下留情。
而且,聽下人們私下說,范四家的挨板子的時候,一邊哀嚎求饒,一邊說是史夫人指使她這麼做的。史老人面色沉沉,卻沒什麼反應。下人們聽了,自然是要竊竊私語議論的,只是礙於老夫人在場,只能回去私下討論罷了。
轉過頭第二天,吳姨娘便親自往老祖宗院兒里去了一趟,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只知道史老夫人氣的摔了杯子,最後禁了吳姨娘的足。吳姨娘也是哭得好不凄慘,跑回自己院子里再不肯出來了。
寧韻聽說這些的時候,正在史玲霜住的小屋子裡教她識字。見史玲霜一聽說吳姨娘的事兒,眼神里頓時流露出一種可憐兮兮的情緒來,就覺得有些心酸。
「霜兒,寫完這幾個字,你就回去看看吧。若是想和你姨娘吃飯,只需讓丫鬟回來告訴嫂嫂一聲就好了。」
史玲霜有些欣喜的抬起頭,又飛快的低了下去。最後還是怯怯瞟了一眼寧韻,搖了搖頭說道:「謝謝嫂嫂。霜兒還是不去了。」說著,就有些吃力的描了一個筆畫,發現沒墨了,又捲起袖子要去磨墨。
一旁伺候的丫頭原是從小跟在史玲霜身邊的桔葉,也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就眼睜睜看著霜兒自己動手磨墨,還是跟在寧韻身邊伺候的玉釵眼疾手快,趕緊上前搶過史玲霜手中的墨,自己磨了起來。就算這個時候了,那個桔葉也還是一臉無知的樣子,雙眼只知道盯著自己繡鞋上的花兒看。
玉釵不是個話多的,只是忍不住瞪了一眼桔葉。若不是因為史玲芳剛搬過來,她帶過來的人還不知怎麼分配管理,玉釵才不會就這樣瞪一眼而已呢。哪有這麼伺候主子的,真是無知呢?還是欺主呢!
寧韻心裡低低嘆了口氣。看來史玲霜不僅受嫡姐的氣,說不定也沒少受這些丫鬟的氣呢。可憐她年紀小,大概還沒明白過來,覺得她們就該如此呢吧。怪不得見誰都是一副怯懦的模樣,真跟老祖宗說的那樣,這孩子再這樣下去,就真是要被養廢了的。
寧韻也不再說讓史令霜去看姨娘的話,只是把她手中的筆放下,把她拉到自己跟前,道:「霜兒,先不要和嫂嫂學字了。嫂嫂跟你說會兒話。」
史玲霜立馬放下筆,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好像自己犯了什麼錯一樣。
寧韻臉上帶著笑,親自給史玲霜整了整衣服,聲音也柔和了不少:「霜兒,你告訴嫂嫂,你都害怕什麼呢害怕什麼東西,害怕什麼人」
史玲霜怯懦著不敢抬頭,也不說話。
「你可是怕嫂嫂?」
史玲霜連連搖頭,用稚嫩的聲音解釋:「不怕不怕。嫂嫂對我極好的。」
「那這位玉釵姐姐呢還有祖父祖母,他們呢你怕嗎?」
「不怕。玉釵姐姐對我極好的。祖父祖母也極好的。」
寧韻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道:「那好,既然不怕,以後和你不怕的人說話,便抬起頭看著她們的眼睛。也不能低頭,既然要看著眼睛說話,那我們就抬起頭來。」寧韻慢慢扶起她的臉蛋兒,讓她看著自己,道:「你抬起頭來,多看他們幾次,他們對你就會比以前更好。一定會的。信不信嫂嫂?」寧韻也只能慢慢從小地方教她了,這第一,就要改掉她這與人說話時怯懦的眼神。
史玲霜眼睛里淚珠子滾了又滾,最終還是忍住了,朝寧韻使勁兒點了點頭。還從來沒有人這樣細心跟自己說話呢,還肯教自己東西,這種感覺真好啊。
寧韻又拉著史令霜的小手,說了幾句話,外面彩月就掀開帘子走進來回話:「少奶奶,桓少奶奶來了,正在抱廈內候著您呢」
寧韻讓玉釵陪著史玲霜休息,自己走出屋子,和彩月往抱廈走,心裡有些納悶,便問:「她怎麼想起來墨香院兒了?」
「少奶奶您忘拉?二爺出事之前,那個叫鳳蘭的可被關著,等您的處置呢!」
寧韻這才想起來了,也是這史令灃受傷這事兒給耽擱了,自己險些忘了。當時還下過一個餌,魚兒可還沒上鉤呢!
也不知道孫妙茹這次來,究竟是自願上鉤呢還是另有主意呢
「弟妹真是稀客啊。」寧韻笑著迎了過去。
孫秒茹倒也直接,對寧韻身後的彩月道:「我本來想拿幾個花樣子給姐姐看的,結果臨出門換身衣服就給忘在屋子裡的桌子上了。還得勞煩彩月姐姐幫我跑一趟?」
寧韻知道,孫妙茹這是要把人都支開呢,也不多說,沖彩月點了點頭,彩月就領命去了,臨走前,順手就帶上了門。
孫秒茹也不墨跡,當即就直奔主題:「鳳蘭是自幼就跟在妹妹我身邊的,還請嫂嫂手下留情。」說完,也不等寧韻回答,她就從袖子裡面掏出一個土黃色的紙包來。
「妙茹知道,什麼都瞞不過嫂嫂的眼睛。這是母親前些日子偷偷找人塞給妹妹我的。秒茹膽子小,原本只想自己偷偷瞞下來,不想拿出來的,免得徒惹事端,可是……時已至此,不敢再有隱瞞。只求嫂嫂饒鳳蘭一命。」
寧韻盯著桌上的紙包,手指一抖,裡面的東西就散落出來。
看到裡面的東西,寧韻的瞳孔猛地一縮,隨即厭惡的別過頭去。
怎麼會是這個?
這東西,雖然早就聽說過,但乍一見到,還真是夠瘮人的!
那是一個布做的小人,小人的面上,貼著一個布條,上面歪歪扭扭寫了一些字。這布人的身體各處,還插著幾根針。
寧韻一看就知道,這是古代人最忌憚的巫蠱之術——針扎小人。
這小人的穿著,只看一眼,就知道被詛咒者是誰了。
寧韻看一眼,就不想再看下去,氣的緊握了拳頭,怒喝出聲:「真是好大的膽子啊!老祖宗她福如海淵,豈是這種下三濫的招數能詛咒地了的!」她是真怒了。在她知道史孫氏偷偷給孫妙茹遞東西以後,寧韻還以為她會想要給老人下藥。所以之後特意跟盛嬤嬤囑咐了一嘴,讓她無比小心經管老祖宗的吃食。
可是,寧韻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史孫氏,竟然想到這麼晦氣和噁心的招數來!這個時代的人,尤其是老人,最是忌憚這種東西了,若是讓老人看到了,那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