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像是做了一場冗長的夢,在波浪上起伏顛簸。
「嗯~」江凌在夢中囈語低低哼了一聲,終於悠悠轉醒,目光所及之處,黑暗一片,但身下的晃動,和馬蹄不疾不徐的響聲,提醒她此時正在馬車上。
而她被抱在一個溫暖的懷裡。
「醒了?」
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剛剛轉醒不知今夕何夕的江凌,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我怎麼會在這裡?」她聲音還帶著軟糯的瓮聲瓮氣,她記得她喝醉了酒,頭昏欲漲,隨後跟著周呈文回了映江樓休息,最後的記憶,是在映江樓那間房子里,她喝了一杯茶,再之後就沒了之後。
周呈知低低笑了一聲:「那你覺得你應該在哪裡?」
江凌頭還有些疼,直起身揉了揉額頭:「我只喝了一點酒,怎會醉成那樣?什麼都不記得。」
周呈知道:「是啊,你只喝了一點酒,為什麼會醉成這樣?」
江凌皺眉想了想,忽然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馬車內黑暗一片,周呈知看不到她愕然的模樣,但也猜得出她的表情,他輕笑一聲,將她復而又攬在懷裡:「你想的沒錯,周呈文在你酒里動了手腳,故意讓你醉倒,又故意拉你回映江樓。」
江凌無語地呵了一聲:「他怎麼能這麼下作荒唐!」
周呈知道:「大約是知道你不想嫁給他,又猜到你我二人私定終身,所以才出此下策。」
江凌嗔道:「誰跟你私定終身?」
周呈知笑著在她唇上親了一口:「這樣還不叫私定終身?」
江凌抬手推了他一把,但臉卻靠得更緊,又不解問:「那我怎麼會在這裡?當時你和大皇子還有長樂郡主不是乘車走了么?」
周呈知道:「我乘車走不過是做給我二哥看,你跟他孤男寡女留下,我怎麼可能走?」
江凌噗嗤一聲笑出來,心裡不由得有些暖意,她問:「所以你是趁我昏睡后,把我從表哥那裡搶出了么?」
周呈知在她額頭點了一下:「傻!我要是硬搶,還能等到你昏睡過去?」他頓了頓,「你表哥現在估摸著還在映江樓,以為跟你春風一度呢!」
江凌怔了怔,猛地坐直身:「你什麼意思?」
周呈知笑著道:「既然我二哥喜歡生米煮成熟飯,我就成全他。」
江凌拍了他一下,有點急道:「你到底什麼意思?別跟我賣關子。」
周呈知捉住她的手,笑道:「急什麼?聽我一一給你道來就是。」他稍稍停頓片刻,才繼續,「他不是給你下了葯么?我如法炮製,給他那酒里也加了點東西,不過發作得稍稍遲點。他吹燈拔蠟的時候,我給他來了個偷龍轉鳳,把床上昏睡的你給換了出來。」
江凌好不容易才將他這話理清,又問:「那床上現在的人是誰?」
「你猜?」
江凌猶疑:「周長樂?」
周呈知在她頭上彈了一下:「看來也不算太傻,我也只能幫他們到這裡了。」
「周呈知,你真是壞透了!長樂郡主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你還讓她怎麼做人?」這跟前世完全不同,雖然這一招委實有些缺德,但江凌還是忍不住扶額笑得樂不可支。
周呈知嗤了一聲:「我這算是哪門子的壞!明明就是幫助有情人終成眷屬,反正他們終歸是要在一起的。」
江凌心道若是不知道上一世周呈文娶了周長樂為側妃,他是否還能像現下這般坦然?
她想了想:「表哥醒來,肯定會覺得奇怪,十有八,九會猜到是我跟你聯合起來算計的他。」
周呈知不以為意:「知道又如何?他敢對人說么?說本來要糟蹋的是你,被我換成了周長樂?就算是父皇再寵他,恐怕也不會容忍一個太子做出這種荒唐事。他既然敢打你的注意,我就要讓他吃個啞巴虧。」他頓了頓,「總歸明天應該就有好戲看。」
「怎麼?」
周呈知道:「我讓玄月帶著大哥去了慕王府,說郡主喝醉了在映江樓,讓慕親王去接她。現在慕親王應該已經到了。雖然長樂不是慕親王的親生女兒,但疼愛程度比起自己的子女有過之無不及。太子佔了長樂的清白,慕親王肯定會鬧到皇上那兒讓皇上做主。皇上還能怎樣,無非是公布周長樂身份,讓她改姓,以最快的速度讓兩人成親。」
江凌道:「雖然這個做法是狠了點,不過估計也中了長樂郡主下懷。至於表哥,那等下作事都想得出來,活該!」
周呈知大笑:「那我們就等著看好戲,總歸你和太子這門婚事,就算是了結了。至於我們倆的事,再從長計議。」
江凌想到父母對於周呈知的態度,想了想道:「我到底是太子表妹,我爹娘肯定不會答應我嫁給你,所以這事暫時先別提。」
周呈知道:「你爹娘的心思我理解,其實就算你爹娘不反對。我這個不受寵的皇子,也不可能跟我父皇提這件事,你頭腳還是太子想要娶的表妹,我這後腳就跟上,父皇說不定還以為你是個什麼狐媚子。」
江凌:「你才是狐媚子!」
吁——
趕車的車夫將馬停下,朝裡面的人道:「殿下,江府到了。」
江凌跳下馬車,朝自家大門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似的走回來,朝車內的人道:「表哥怕不是明日會找你麻煩,你自己當心點。」
周呈知笑道:「我被他找麻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早就習慣了。倒是你要當心點,他肯定會先來找你,總歸你說什麼都不知道就是,就說你酒醒來就被送到江府門口,還以為是他派的馬車。」
江凌道:「明白。」
回到府內,江夫人趙氏還在等她歸來,聞到她一身酒氣,略有些不滿道:「你表哥也真是,讓你一個女孩子家喝酒作甚!」
江凌道:「是啊,喝了一點就頭暈腦脹,馬車到了門口才醒過來。」
趙氏不滿道:「你表哥自個兒沒送你?就派了馬車?這人也真是不牢靠!」
江凌手指抬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娘,這樣說太子不是,小心被別人聽了去!」
趙氏道:「府里都是自己人,有什麼好擔心。」她在她額頭點了點,「還不快趕緊去洗洗,這一聲酒氣忒熏人!」
江凌笑嘻嘻跑開。
這廂的映江樓,慕親王正風風火火地往樓上走。
「慕王爺,太子殿下正在樓上休息,您有事我轉告給他就好。」太子的貼身侍衛攔著他道。
不怒而威的慕親王瞥了他一眼:「我來接我女兒,不打擾殿下。」
侍衛一頭霧水:「郡主她早就回去了啊,跟大皇子一塊回去的。」
「放屁!」慕親王道,「大皇子去我府上讓本王來接的,說長樂喝多了,本來是跟他一塊回去的,但是半路又跑回了映江樓。」
侍衛一頭霧水:「可是郡主真沒在樓上啊!」
慕親王根本就不聽他的話,推開他往樓上走:「你讓開,我接了女兒就走,不打擾殿下。」
樓上因為太子的關係,沒有任何閑雜人員。雅房總共幾間,慕親王一間一間地走過來在外頭叩門,起先幾間都沒有反應,直到最後一間,她走到門口,裡面隱約傳來有些怪異的動靜。
慕親王敲了敲那門:「長樂,你是不是在裡面?」
裡面明明有響動,但卻沒人回應。慕親王不滿地用力再叩了幾下:「長樂!長樂!」
他聲如洪鐘,穿過安靜的房間,終於驚醒了裡面還在黑暗中翻雲覆雨的人。
周呈文腦子從混混沌沌的快樂著清醒過來,聽到外頭的聲音,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卻不料身下的女人清清楚楚發出一句□□。
這聲音?
周呈文被嚇得從她身上彈起來,哆哆嗦嗦下床,摸了火摺子點燃,再湊到床邊一看,只見渾身赤,裸的周長樂躺在錦被上,雙頰泛著迷離的紅色,嘴唇微微翕張,發出一點點囈語,卻仍舊沒有醒過來。
周呈文撲通一聲,癱坐在地板上,口中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凌兒……凌兒呢……」
他的聲音,終於將床上的周長樂喚醒,她微微睜開眼,茫然地看著泛著紅光的室內,和光著身子坐在地上的周呈文,慢慢坐起來:「太子哥哥,你怎麼了?
但當她看到自己不著寸縷的身子,忽然反應過來尖叫一聲,撩起被子將自己完全捂住。
周長樂的叫聲驚動了外頭的慕親王,他眉頭一皺,用力將門撞開,走進來看到地上的周呈文,和床上光裸肩頭半露在外的女兒,自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氣得額頭青筋暴露。
「王爺,有什麼事嗎?」外頭的侍衛問道。
慕親王厲聲道:「都下樓去!別進來!」
侍衛嚇得連連應聲退下。
慕親王壓抑著怒氣,一字一句道:「太子殿下,這到底怎麼回事?還請殿下給老生一個解釋。」
周呈文少有的亂了方寸,坐在地上結結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長樂……長樂她怎麼在這裡?」
慕親王已經聞到了屋內濃濃的酒氣,鐵青著臉道:「莫不是殿下喝多了酒,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知道?」
周呈文稍稍回神,拉過床邊的衣服手忙腳亂穿上:「我本來不是和長樂在一起,這床上的人也本該不是長樂,可是……可是……」
慕親王:「可是什麼?趁著我家長樂醉酒佔便宜還想不認賬?把她當了青樓女子,嗯?」
「不不不!」周呈文腦子嗡嗡地有些空白,本來床上的人應該是江凌,怎麼就變成了周長樂,這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他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