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宮變背後的真相(必看)
涼風徐徐吹來,束帳金鉤琳琅作響,室內檀香寥寥,沉沉如夢。
容昭忽然低笑一聲,三分嘲諷七分冷淡。
「所以你們只是打著復仇的旗號,實際上是想奪天下。」他語氣平穩而平靜,字字清晰冷然,「蘇陌塵潛伏在大燕伺機謀權,而容禎作為北齊真正的皇儲,藉助我父王的力量以及你們在北齊埋下的勢力登基。北齊和大燕都落入你們手中,要統一天下,不過也就是時間的問題。」
歸離沒說話。
容昭又道:「三年前後夏之亂,也是你們的安排。利用恪靖迷惑后夏主君,一來製造叛亂為蘇陌塵的逼宮奪位爭取有利的時機,而來更是想趁此機會徹底收復后夏,威懾其他小國。等你們徹底掌控了大燕,掌控了北齊,就是天下之爭的開端。只是,你們萬萬沒想到出了個意外。」
他冷聲道:「那就是,容禎不再是從前的容禎,而是秦曦。從我們離開北齊開始,你們族長就察覺他有問題,可是已經來不及,他在北齊布局三年,早已將你們那些勢力一一清空殆盡。所以你們改變計劃,想乾脆殺了我和鳶兒。那次在稷城郊外遇到了黑衣人,就是你們族長安排的。」
歸離嘆息一聲,苦笑點頭。
「沒錯。」他看著秦鳶,目光複雜,「十年前從雲靈村回來后,他就決定為你放棄仇恨。只是…」
秦鳶抿著唇,沒有說話,只是沉沉的看著他。
「他的父親,利欲熏心,不肯放過。便用他母親的屍骸作為要挾,逼迫於他。」
秦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歸離長長一嘆,「他母親死了,可是他一直不知道他母親的屍骨埋葬在何處。身為人子,理應找出母親屍骸寄居之地。這,便成為了他父親威脅他的把柄。」
秦鳶怔怔的坐著,顯然這樣的真相出乎她的意料。
世界上怎會有這樣殘忍的父親?當初她親眼看見得知被親生父親利用的容昭有多痛苦多痛心。而如今,蘇陌塵的父親比起當初的晉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容昭從軍雖然大部分原因是希望能成為讓他父親驕傲的兒子,但最起碼那也是他自己喜歡做的事。可蘇陌塵呢?巫族滅族的時候他才多大?兩三歲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就被親生父親灌輸仇恨的思想,甚至不惜用他母親的屍骸作為要挾。
作為子女,誰都不可能任由自己生母的屍骸下落不明。
這不僅僅是道義和責任,而是良知。
一個人若連良知都沒有,何談重情重義?
所以,他沒有錯。
只能說,命運太過殘忍。
秦鳶閉了閉眼,「所以…你想讓我放了他?」
歸離沒說話,眼神卻有淡淡祈求。
秦鳶呵的一聲輕笑,「或許你說得對,他做的一切都是情理之中。可我父皇母后,又何其無辜?」
歸離啞然,沉默半晌後轉身離去。
秦鳶回過頭來看著容昭,「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
容昭抿唇,沉聲道:「知道你還活著的時候我心裡就有疑惑,後來北齊宮變,你皇兄的離奇重生,以及他做的那些事,由不得我不懷疑。再加上後面發生的那些事,加起來,足夠推算出整個事情的真相,只是一直不敢確信罷了。」
他悠然話音一轉,「不過,我覺得你皇兄應該還隱瞞了什麼事。」
秦鳶蹙眉,而後眼神一亮。
「流淵,錦囊給我。」
拆開錦囊,取出信件,一字一句躍然紙上。
「凝兒,想必你已經知曉了所有真相。我想告訴你的是,我並不是重生后才知道蘇陌塵的身世,而是在三年前。不,或者說在很久以前,我就在懷疑他的來歷。」
秦鳶目光微縮。
「只是他太過小心翼翼,況且自從二十幾年前那一戰過後,巫族就已經徹底消失,未曾留下任何蹤跡。我根據皇叔戰死的時間以及當年種種來推算,才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你還記得有一次你無意中說起的赤羅殤嗎?當時我就覺得熟悉,後來在藏書閣里翻越到一本蒙塵已久的上古典籍才知道,原來赤羅殤是巫族人信奉的神聖之花。只因巫族的始祖,乃上天所降的一朵奇花。狀似睡蓮,體型若盆,沒有花蕊,顏色赤紅,枝幹乃是黑色。傳說,赤羅殤只開在泥淖之處,且三年才開一朵,十分珍貴,向來作為巫族族長迎娶聖女最高貴聖潔的聘禮。」
秦鳶死死的抿著唇瓣,努力剋制著腦海里翻滾的那些記憶。
「正是因為赤羅殤,我才敢肯定蘇陌塵的身份。那天早上我去找你,便是要將此事告知於你。誰知道——」
宣紙上落下重重一個印記,顯然秦曦在寫這一段話的時候,心中也是百味陳雜。
秦鳶眼神微紅,不可自抑的想起那天早上皇兄發現蘇陌塵從她寢殿里走出來后的表情。
怪不得皇兄當時會那麼憤怒,怪不得向來溫和的他會對蘇陌塵拔劍相向,怪不得…
那個時候的他,是真的想要殺了蘇陌塵。不僅僅是因為蘇陌塵奪了她的童貞,而是因為他擔心那個人只是為了復仇而接近她,怕她受到傷害所致。
而當時的她,卻那般責怪皇兄。
皇兄聽在耳里,又是如何的痛心?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眼前漸漸模糊,拿著信紙的手也在顫
,拿著信紙的手也在顫抖,可上面一字一句依舊那般清晰入目,如利劍般劃過她的心口,疼痛流血。
「知道了他的身份,那麼他來大燕的目的便不言而喻,那一晚我想了很久,終究下定決心要除掉他。可是來不及了,我因猶豫矛盾而封閉外界消息以至於早上才知曉他竟一夜未曾離宮。等我趕到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
筆尖再次又是一頓,墨跡暈染開來,可以猜想執筆的那人寫到這裡的時候,心情又是如何的沉重和嘆息。而如今看在秦鳶眼裡,心裡卻是針扎般的痛。
「那天我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去紫宸宮之前我就下令皇城軍包圍皇宮,弓箭手埋伏在紫宸宮周圍,再加上禁衛軍全數出動,便是他在軍中勢力,也被我控制。而他一個人隻身在皇宮,便是武功再高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必死無疑。可你那般護著他,告訴我,你非他不可。」
那個可字,最後那一勾,下筆十分沉重,彷彿在昭示著當年那句話入耳的時候他複雜沉痛卻無可奈何的心情。
「我又能如何做?凝兒,你是我的妹妹,我只望你幸福開心便好。既然你喜歡他,非他不可,作為兄長,我只能成全你。不過在此之前,我得確定他對你是否真心。所以,我召見了他。」
秦鳶從久遠的時光里找出了那一段記憶。
那是在皇兄驟然病重后的第二日,便單獨召見了蘇陌塵。當時她十分擔心,生怕皇兄對他做什麼,後來她也問過蘇陌塵皇兄對他說了什麼,蘇陌塵只說皇兄警告他不可負她,便再無其他。
如今看來,難道還有其他隱情?
「他大概也意識到我已經洞察了他的身份,索性便和我攤牌,並且坦言說他可以為了你放棄仇恨,但他要找到他母親的屍骸,所以他對我說了那個計劃。一個可以矇騙他父親以及剷除巫族在大燕所有勢力的計劃,那就是——宮變!」
秦鳶霍然起身,臉色煞白。
容昭一見她神色,也跟著站了起來。
「鳶兒…」
秦鳶卻忽然丟了信跑了出去。
「鳶兒——」
容昭本來要追上去,看見落在地上的信,拿起來仔細一看,臉色也變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是他的計劃。假意在我死去后策劃逼宮,實際上是要將巫族這些年在大燕埋伏的那些探子和各個勢力全數拔出。只有這樣,才能哄騙他父親告訴他他母親的屍骸在何處。當時我已經油盡燈枯,再也無法力挽狂瀾,而以那時候的形勢,他雖有心放棄,這些年根基卻早已穩固,騎虎難下,唯有這一個辦法,才能一勞永逸。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在那一切發生之前,送你出宮,不可以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可我萬萬沒想到,無論計劃多麼縝密,還是出了紕漏。我也不知道,你竟會懷了他的孩子,更不曾預料到,你會突然進宮,見到了那一幕以至於命喪火海,一屍兩命。」
「那次他來北齊,我見過他,才知一切原委。」
「至於父皇母后,你去找盡天吧,他會告訴你真相的。」這一句尾調悠長,彷彿在敘述一個長長而無盡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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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鳶急急來到天牢,直接揮開牢門,奔了進去。
「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盡天蹲在地上,抬頭看著她,神情有些冷,有些無奈,索性撇開頭,不說話。
秦鳶早已沒了耐性,冷聲道:「你若不說,我便將他的手腳都砍下來——」
盡天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雙目充血,悲憤的大吼:「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秦鳶雙手緊握,一字一句道:「我再說一遍,告訴我所有真相。」
盡天原本心中還積鬱怒火,但漸漸發現她情緒好像有些不正常,再想起剛才聽說她提見了歸離,大概也能猜到了幾分。
「你不是都知道了,還問我?」
「我說的是我父皇母后。」秦鳶終於沒能忍住,幾乎咆哮道:「告訴我,三年前的宮變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進宮之前還發生了什麼?」
後面這句,她幾乎是崩潰而滿懷希冀的問出來的。
盡天一震,默然一會兒,神色漸漸變得悠遠。
「你想知道的,只有三年前的宮變么?就不想知道其他,比如…」他目光慢慢落到秦鳶臉上,幽幽道:「情牽引。」
秦鳶驟然後退,臉色煞白。
情牽引,是一種烈性春藥,中此葯者無論男女,除了陰陽結合,便無第二種解法。
當年她和蘇陌塵之所以有那一夜的纏綿,也都是因為『情牽引』。
而這一切,源於九歲那年他們從雲靈村回來的途中遇刺,她被人下了情牽引,蘇陌塵將藥性全數吸入自己身體,並一直用功力剋制。只是那葯太過剛烈,不可動情,否則便一發不可收拾。所以回京以後,他才對她那般冷淡,哪怕是後來他們已有了婚約,蘇陌塵依舊對她不冷不熱。只是因為,他不可對她動情,他怕控制不住體內的藥性而傷害她。
中此葯者,非但不可動情,也不可情緒太過激。尤其是在月圓之夜,藥性更是最為猛烈之時。所以每次她去找他,他才閉門不見,似乎對她很厭煩的樣子。
直到那一夜,他終於受不了她和容昭的頻繁接觸而進宮,爭執之餘再加上那天剛好月圓之夜,他再也
夜,他再也剋制不住多年壓抑的情牽引,將她按在冰冷的牆壁上,吻了她。
……
第二日醒來,他才告訴她所有真相。她心中感動,只因他哪怕為她中此烈性媚葯,也不曾碰其他女人,只一心等她長大。
「給你下情牽引的人,便是族長。」
盡天的聲音拉回了她遙遠的思緒。
「他知道公子對你動了心,他不允許,他想毀了你,卻沒想到公子會…」盡天說到這裡,默了默,又道:「那年從雲靈村回來,公子便決定停止復仇的計劃。因為…」他笑了笑,似譏似嘲又似無奈,「他愛上了仇人的女兒。」
秦鳶站在原地,神色怔怔。
容昭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後,沉默著沒說話。
盡天看了他一眼,繼續道:「當時我問公子,值得嗎?等你知道了真相,恨他又怎麼辦?我還記得,公子當時說過這樣一段話…」
他思緒飄遠,還記得是那年冬天,外面飄著大雪,公子一身白衣,幾乎和窗外的景色融為一體,聲音也那般飄渺的傳來,猶如夢中。
「如果這是一個夢,那就請不要讓我醒來。如果終有夢醒的一天,那麼…請你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殺了我。」
跨越時空的嘀喃,直入心底,讓秦鳶在剎那踉蹌後退。
「鳶兒。」
容昭扶著她。
她立即僵直了身體,卻沒回頭。
盡天看著她,語氣嘲諷眼神冷淡。
「你只知他傷害了你,卻不知,這些年他過得比你更痛更苦。」他眼神突然變得冷漠,聲音也沉了下來,「你知不知道他的眼睛是怎麼瞎的?」
秦鳶茫然看著他。
他不是為了救她而被燒傷了眼睛么?
盡天彷彿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語氣越發譏嘲而隱約悲哀,「那天紫宸宮的大火的確燃燒了半邊天,但還不足以燒瞎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哭瞎的。」
他語氣驟然變得尖銳起來,憤怒的控訴道:「他是為了你,哭瞎了雙眼。」
秦鳶目光緩緩睜大,身體都剋制不住的顫抖。
容昭從身後握著她的雙肩,走到她身側,皺眉對盡天呵斥道:「不要再說了——」
「為什麼不說?」
盡天卻神情冷漠語氣冷冽,彷彿刀子般的盯著秦鳶,緩緩講述多年前的舊事。
當初蘇陌塵撲入火海救人,昏迷三天三夜,醒來后就抓著他的手問:「她呢?她在哪裡?」
盡天看著他充血的雙目,只覺得嗓子似乎被什麼卡住了一般,說不出話。
蘇陌塵緊抿著唇,慢慢的,鬆開了他,聲音飄得很遠。
「告訴我,她在哪兒?是死…是活?」
後面那兩個字,微微的顫抖。
盡天剎那僵直身體,只因他一瞬間語氣里的驚恐和絕望。
「公子…」
「告訴我。」
蘇陌塵低著頭,語氣低沉而不容反抗。
盡天抿唇,跪了下去,將一個白色的罐子捧到他面前。
「這是她的骨灰,公子,您…節哀。」
即便低著頭,他也能感受到公子剎那僵硬的身體。然後,他的手…顫抖的伸出,在靠近瓷罐的時候,猛然將那骨灰罐搶過去,抱在懷裡,死死的貼在自己心口,彷彿要將它融入自己的骨血深處。
盡天慢慢抬頭,聽見他嘶啞的喚:「阿凝…」
無法形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只知道當時聽見那一聲飽含複雜情感的呼喚,便是他這個局外人,也能感同身受那般刻骨銘心的痛,以及撕心裂肺的絕望…
「公子…」
他驀然睜大了眼睛。
外面的風徐徐吹進來,將他的頭髮吹散,寸寸雪白,散落在衣襟上,融為一體。
他蠕動著唇瓣,結結巴巴道:「公子,您…您的頭髮。」
而後他閉上了嘴巴,盯著捧著白瓷罐的那隻手,手背上,有水光慢慢匯聚。
盡天呆住了。然後他看見那白衣如雪的男子低垂著頭,淚如雨下…
「第二天我端著葯給公子送去,他一把打翻了葯碗,然後情緒十分瘋狂的對我說,他要救你,他要讓你活過來。我知道,他是想用禁術。用他自己的命為代價,來助你重生。在北齊那幾天,你喝的葯,就是他的血以及你的骨灰。靈魂脫離**可以重生,但時機有誤,唯有讓你本身的骨骼加上他為你渡命的血為引子,才能讓你擺脫病魔,得以長壽。」
盡天輕輕的說著,「而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發現…他失明了,什麼也看不見了…」他搖頭,滿臉的悲愴,「他不想恢復視覺,因為他要懲罰自己。看不到你,他要這一雙眼睛也毫無用處。哪怕是後來他同意治療眼睛,也是為了能再見你一面。他一直在紫宸宮等著,等著你回來。」
「他希望,恢復視覺后,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
盡天的聲音已經哽咽,他剋制不住的激動和顫抖。
「你的父皇母后…」他說:「他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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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時間來不及了,明天拉皇兄出來,有些事情需要解釋一下,么噠,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