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赴宴
五皇子退婚丞相嫡女,另娶其庶出的妹妹,此事一出頓時成了高門貴婦們閑聊的笑料,雖說都是丞相的女兒,可這嫡庶之分可是顯而易見的,身為嫡女那是與生俱來的榮耀,便是在人前也是要高上一節的,可沒聽說過哪家的嫡女被退婚,卻娶庶女的道理。
且阮熙是什麼人?那是一隻驕傲的孔雀!丞相嫡女,太後身邊的紅人,與皇子們一同讀書,何等的殊榮?就是她那一手綉工隨便綉出朵花來,都夠那些貴女們跟著學上一陣子的。
此番被如此羞辱,多少人眼瞧著看笑話,心想看她還怎麼昂著那張小臉出來,就是以後想再嫁個好的,也只怕人家要仔細想想她是因何被退婚的。
「小姐在裡面嗎?」巧玉拿著盒子走過來,見門緊閉著,小聲的問門口的丫鬟。
小丫鬟應和一聲,說,「小姐在屋裡一天都沒出來了,午膳倒是食過了。」
巧玉點了點頭,想要再說些什麼,卻是思量了一下之後沒有再說,現在不止是那些高門的看笑話,連這整個京城都傳的沸沸揚揚,真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站在門口喚道,「小姐?」
裡面人應道,「進來吧。」
巧玉哎了一聲,推門走了進去,只見阮熙站在書桌旁,桌子上滿是已寫好的字,幾張宣紙落在地上,卻無人去撿。
巧玉將紙拿起來,整齊的疊好,再看著雜亂無章的桌子,便知自家小姐心思不靜,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而她也只有十六歲。
「可是有事要言?」阮熙放下筆,拿起現寫的字看了起來,后是搖搖頭,看來是不滿意,直接扔到了一邊。
巧玉拿著盒子說,「是太子妃送來的帖子,明日她要在太子府設賞花宴,請了小姐,奴婢不知該不該推卻了,便來問小姐。」
阮熙看著那大紅的請柬,突然一笑,把筆放到一旁,「她這哪是請我去賞花,是想看我笑話的罷!」
巧玉抿嘴,頗為氣惱的說,「太子妃也真是的,好歹也是身份尊貴之人,怎麼還和那幫憋在後院里的貴婦們一起瞎胡鬧起來,小姐現在怎可能出去。」
「這話你可說不得。」阮熙提醒她道,「太子妃豈是你可以枉論的?」
巧玉立刻低頭稱是,「是奴婢失言了。」
阮熙接過帖子,看著那上面的字,心裡幾經思量,最後帖子一合扔在桌子上,抬手將頭上的簪子插的更緊了些。
「她們想看我的笑話,我就偏偏不如她們的願!」說著臉上露出一抹冷笑,真當她是好欺負的了。又道,「去將太后賞賜我的那件蜀錦衣裳取來。」
巧玉見她有了主意,倒是鬆了口氣,趕緊去找,蜀錦乃是供品,便是宮中也得的數量不多,這好東西一送來,自然是請太後娘娘先選的,接著才到皇后,各宮嬪妃,最後剩的,憑藉著功勛,賞賜出去,一處能得兩匹已算不錯了。
阮熙跟在太後身邊,又極得太后喜愛,好東西沒少賞賜給她,這蜀錦也是太后選了幾匹后,又讓她選了匹自己個兒喜歡的,讓宮中的師傅給製成了衣裳。
五皇子退婚讓她丟盡顏面,可她卻不能讓人白白的看笑話,她坐在銅鏡前,望著裡面那張精緻的臉,眉宇帶著淡淡的憂愁,臉色白的不自然,略顯陰沉,不過才幾日,她便已經憔悴了許多,即使裝的再不在意,還是顯露了出來,隱藏不住。
她十歲入宮陪伴太后,因娘過世的早,丞相對她關心極少,導致她性格孤僻卻堅強,在宮中受到欺凌也是隱忍不發,卻是要把事情做的更好,讓別人高看自己一眼。
那時五皇子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母親位份不高,他又非天賦異稟之人,讓他在眾皇子中也顯得格外不起眼,就連宮中的奴才也不把他當回事,阮熙因此覺得兩人境遇相同,對五皇子也就特別關心。
便是得了好東西,也要送到他那,讓他能過的更舒服一些,五皇子也漸漸嶄露頭角,得到皇上賞識,就連他母妃也母憑子貴,封了妃位。
這一晃就是六年,兩人心心相惜,介不再是幼年時那般任人魚肉,可阮熙卻也沒想到,她認定的天長地久,不過是過眼煙雲,一個人的心竟然可以變的如此快!
這日,丫鬟們侍奉阮熙穿上那件衣裳,她選的便是蜀錦中的雨絲錦,顏色粉的格外漂亮,上面的綉工也是精美,穿線勾角間便可見綉工的功底,穿在阮熙的身上,更襯著她的臉蛋白皙,小嘴上了顏色,小小的一個,一方帕子捏在手中,走起路來也是賞心悅目,頭上戴著皇后賞的玉簪子,色澤純正。
這邊伺候的丫鬟們都要看直看了眼,原本阮熙就長的極為漂亮,這樣細細一裝扮,更是美的讓人移不開眼,且看那張臉上,哪還有半點憔悴之色,簡直是明艷動人。
「小姐,馬車已經在府外候著了,咱們這就去嗎?」巧玉把濕帕子遞給下人,細細的擦著阮熙的手指,那一寸長青蔥的指甲,不知何時斷了一隻。
「這就走了,不要讓人等急了。」阮熙摸著臉頰,未發現不妥,才起身向外面走,身邊帶了兩個丫鬟,一路上下人們見到她都是俯身行禮。
巧玉扶著阮熙上了馬車,便奔著太子府去了,這男人有男人間的交際,而後院里的女眷們,也是要時常走動的,比起男人們的喝酒吃肉,女人們的相處更是能說明些什麼。
太子乃是皇后的嫡子,比起其他皇子,年紀上不算小了,除了長子,還有兩個兒子,一位女兒,但說起來,太子妃嫁給太子多年,卻並未有所出,也讓她的身份顯得很尷尬。
太子府門庭若市,外面滿是高級的馬車,相必來的貴婦不少,阮熙被扶下馬車,立刻有人前來接引。
「阮熙姑娘快快裡面請,我們太子妃已經等候多時了。」說話人是太子府的管事,他有著一個特殊的本領,便是這人臉,只要他見過一次,就能記得清楚。
所以阮熙也未奇怪,跟著他進了內院,遠遠的就看見貴婦們幾個幾個的坐在一處,聊的正開心,個個都是笑臉盈盈,像有什麼喜事一般。
太子妃因是自己開的賞花會,不想怠慢了哪位,目光便時不時的看著院口,可這一看,便是讓她眼前一亮,手上的茶杯也就沒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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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因是自己開的賞花會,不想怠慢了哪位,目光便時不時的看著院口,可這一看,便是讓她眼前一亮,手上的茶杯也就沒落下去。
她的目光也引得當桌的貴女們抬過頭去,皆是吃了一驚,就單是阮熙這一身裝扮,她們也是望塵莫及。
「喲,這不是阮熙姑娘么。」不知是哪個貴女說了一聲,滿院落的人都望了過去,在座的並非是都能入宮的,所以一些人也只是對阮熙有耳聞,人是沒見過的,這一見,卻說是應了那些傳言,卓越之姿,儀態萬方,是大家閨秀的做派。
這在座的不少人可都是奔著看熱鬧來的,剛才的閑話間也沒少提到阮熙,皆是想看她如今愁眉不展,落魄不堪的,可這麼一看,似乎不是這樣,人家過的好著呢,看這臉色,看這氣色,絲毫不像是被退婚的姑娘家,卻像是有什麼喜事的。
阮熙姍姍向太子妃行禮,「本以為是來的早的,卻不想還是落在了後面。」
太子妃拉她坐下,笑說道,「不晚,你今日能來,就是不晚。」
眾人將手帕掩在唇上竊竊私語,都是不知這樣的姑娘,到底是因何被退婚的。
太子妃咳嗽一聲,有些關切的說,「前日聽太子回府傳來的消息,五皇子因著退婚的事,讓太后老人家非常惱怒,他竟是瞞著人做的,這樣不妥當。」
阮熙早聊到她會說些什麼,也並沒有吃驚,細細的聞著花茶的香氣,芬芳沁人,她小品了一口,很是合她的口味,「殿下如今雖未及冠,可也並非什麼事都不能做主,他既是有自己的主意,就隨他去罷。」
太子妃一聽,這可到好,她這個想為她出氣的,倒是讓她給噎著了,合著她這是白操心,人家根本沒當回事。
「妹妹這話雖然說的不錯,可也就只能聽聽而已。」說話的女子裝扮簡單,臉上略施粉黛,一雙眼睛似是能看穿人的心事,她便接著說,「我聽聞五皇子與你是青梅竹馬,婚事也是很早就定下的,如今丈夫成了妹夫,心裡能好受?」
阮熙被她的直言說的眼皮直跳,捏著茶杯的手指慢慢變白,她這話雖是沒錯,但是能像她這樣直接說出來的,恐怕即使是太后,也是萬萬不能的!而貴門淑女們說話,皆是要隱晦,用詞講究優雅。
「咳咳!!」太子妃也是萬萬沒想到她能講出這番話,被水嗆的直咳嗽,嚇的身邊幾個宮人直忙著撫背,「本宮先去換身衣裳,你們慢慢聊先,失陪下。」說罷便在簇擁之中離開了。
她這邊跑的快,阮熙也將目光收了回來,想著能與太子妃同桌的身份肯定不低,再看她的打扮還是個沒出閣的,這麼細細一想來,也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眼下當桌的還有兩位,紛紛被嚇了一跳,她們雖是來看熱鬧的,可不是來惹麻煩的,見太子妃都走了,她們也就趕緊走了。
阮熙的目光冷了下來,「若是我沒猜錯,姐姐應當是鎮國大將軍的嫡女錦玉姑娘吧。」她言語肯定,其實也不難猜,這樣敢說話的女子,她也是早就聽說的,且鎮國大將軍只有一個嫡女,從小寵到大,惹出的禍端能從宮門口排到京城外。
蕭錦玉倒是沒被她嚇到,只是隨意一笑,「看來我真是名聲在外,如今你也與我一樣了。」
這話讓阮熙面上更是冷了幾分,這分明是在嘲笑她名聲難聽!「姐姐說話還是得體一些的好,到底是鎮國大將軍的嫡女,體面還是要有的。」
「有何用?」蕭錦玉被她這套淑女說法相當不屑,「你這樣得體還不是被退了婚,我本以為你是個明白人,才跟你說上幾句,沒想到你也和她們一樣。」說著指指座下的貴女們,「都是些沒腦子的,你若是個聰明的,就應當知道,男人沒有長情的!」
她這話幾乎是說在阮熙耳邊,字字敲進她的心裡,阮熙側目看她,目光已不再那麼鋒利,到底是她小瞧了這個惹事精。
「姐姐這話當真是字字珠璣。」阮熙絞著手中帕子,微微咬著嘴唇,她方碧玉年華,便遭此劫數,怎能不讓她有些心灰意冷,而蕭錦玉的話正刺中她的心理。
「看來妹妹還是聰明的,一點就透了,鎮國將軍府隨時歡迎妹妹來。」說罷將杯中茶水飲盡,起身便向外走去。
阮熙看著杯中菊花,在水中漂浮,她是羨慕蕭錦玉的,因為她自小就能選擇自己喜歡的,直言討厭的,做事不用左右顧慮,思前想後,生怕惹惱了哪個,這樣的自由是她從來沒想過的,如今看見這樣一個活的這樣瀟洒的女子,怎能讓她不羨慕!
蕭錦玉心情不錯,才要出去就與外面進來的一對母女撞在一起,那小女子立刻嬌叫一聲,似是被她撞疼的,蕭錦玉眉頭微微一皺,將她們打量了一番,再看那小女子長的有些面熟,立刻便想到是與阮熙有幾分相似,當下心理明了。
鄭氏見女兒被撞,心疼的幫她揉著,她心知這院子里的都是些有身分的,也不想與她們發生衝突,今日過來,只是想讓女兒與這些女子們有些相識,以後也好常走動些。
「小狐媚子!」蕭錦玉冷哼一聲,伸手將鄭氏母女推開,大搖大擺的出了太子府。
她這聲可是不小,院子里的貴門女子們聽的真真的,鄭氏常年跟這些貴婦們打交道,自是相識的,而阮音就是少見了,這一個個的眼睛全長在了她的身上,讓她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新做的白鞋也讓蕭錦玉一腳踩黑了,相當狼狽。
阮音一眼便瞧見了坐在最前面那一桌的阮熙,只見她眉頭鎖緊,像是在思慮什麼,阮音一見她火氣就升了上來,再想剛才那個女子的話,就覺得定是阮熙對她懷恨在心,才會這樣恬不知恥的來太子妃的宴會上詆毀她!
想著噔噔噔的快步走到阮熙面前,斥責道,「姐姐心裡有什麼不情願的可跟爹爹去說,在這外人面前嚼舌根說我的壞話,姐姐可是覺得面上有光?」
眾人一看皆是搖頭,這女子論長相,論氣質都比不上阮熙,這樣一來,連教養也是相當甚遠,這五皇子是被豬油蒙了心不成?
阮熙剛剛還在想蕭錦玉,並沒注意她們剛才的衝突,此時阮音來質問她,除了開始的莫名其妙之外,目光也是冷了下來,其實阮音是怕這個姐姐的,她們雖是姐妹,但真正相處的時間很短,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怕。
「放肆!」阮熙音量不大,卻足夠讓阮音身子一抖,「太子府上容你這樣大聲喧嘩,你以為這是哪裡?丞相府是這樣教你的?!」
這話是把鄭氏一同說了進去,鄭氏也是名門出身,雖愛投機取巧,但教養還是不錯的,如今被小輩這樣說,也是臉色難看。
「音音,跟為娘來這邊,這有你幾位嬸嬸。」鄭氏拉過阮音,讓她跟小輩服軟是不可能的,只能藉機把女兒帶走,別怵阮熙的眉頭,本來自家女兒就是虧欠人家的。
阮熙沉了一口氣,見能說話的都走了,也不想在這當木樁,也就起了身,準備回丞相府,巧玉和藍芝都在外面候著,她這邊走著,就見太子,五皇子,七皇子迎面正走到她跟前,她也是剛才心思不靜,若是早看見,便能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