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星期一上午有升旗儀式，要求全校學生穿校服去學校。

肖遣早不記得這件事了，早上坐在餐桌邊上吃油條的時候，林愛萍說：「今天不是星期一嗎？」

「嗯？」肖遣不明白她什麼意思。

林愛萍又問：「你們不用穿校服了？」

肖遣這才回憶起來，說：「忘記了，等會兒去換。」

吃完早飯，肖遣又匆匆回去房間換了校服，才背著書包出門了。

鎮中學的校服很醜，非常丑，所有人千篇一律的滌綸面料的運動裝，無論衣服和褲子都很肥大，男生統一深藍，女生統一大紅。

肖遣也沒辦法把校服穿得好看，星期一早上時不時還有教務處主任在校門口檢查，校服沒拉好的都會被批評。

肖遣出門有些晚了，剛剛跑到校門口，被教務處主任點名叫住：「肖遣！」

肖遣停了下來，看到那位楊主任走到自己面前，打量著他的衣著，隨後點點頭「嗯」了一聲，「去上課吧。」

肖遣點了一下頭，繼續往學校裡面跑。

下了第一節課就是升旗儀式，肖遣站在自己班上最後一排，仰起頭看著升旗台上兩個穿白色禮服的男生，突然就愣了一下，原來其中一個人，正是周子辰。

周子辰因為個子高，長得也好，剛升上初三就被選去做了升旗手，每個星期唯二不用穿校服的人之一。

而肖遣哪裡又還記得初中時候升旗的人長什麼模樣。

這時候周子辰站在升旗台上，表情嚴肅，白色禮服看起來合身服帖，將他挺拔修長的身材完全襯托出來了。

肖遣的目光不由自主往下滑，落到他的屁股上面，然後是兩條修長的腿，裹在白色的布料里，線條流利。

總的來說，很賞心悅目。

升旗儀式在肖遣漫不經心對升旗手的意淫中結束，看著周子辰小心翼翼走下升旗台，肖遣才想起他的一隻腳扭傷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肖遣隨著班上的人一起返回教室，遠遠見到胡麗婷跑向周子辰的方向，撐著他的肩膀扶他回去。

下了第二節課，肖遣去上廁所。

學校都是老教學樓，只有兩個公共廁所，需要從教學樓出來，走上一段距離。

肖遣剛走到樓梯口，看到周子辰扶著樓梯扶手，慢慢從上面下來。

肖遣不由停了下來，問道「你一個人？你小弟呢？」

周子辰看到肖遣就想翻白眼，又不願顯得自己小氣了，畢竟自己初三了，對方只是個初二的，於是說道：「他們卷子沒做完，急著上課前要交。」

肖遣看了一眼他的腳，「還沒好？」

周子辰這回沒回答他。

肖遣身上還穿著那套深藍色的校服，可是周子辰已經將那身白色禮服換了下來，不過這不妨礙肖遣繼續欣賞他的屁股和長腿。肖遣伸出一隻手來，「來，哥給你搭把手。」

周子辰卻揮開他的手，「誰是哥？我才是你哥！」

肖遣並不生氣，笑著道：「哥，我扶你去廁所。」

周子辰不知怎麼，頓時臉就紅了，這一次也沒有再推開肖遣，而是任由他扶著，繼續下樓梯。

兩個人湊得很近，周子辰低頭看肖遣的側臉，覺得他皮膚真是白，不像男孩子的膚色；而肖遣聞著周子辰身上清爽的味道，想的卻是十五歲的男孩子真好，乾淨清純，讓人忍不住就想要湊上來逗一逗。

因為周子辰走得慢，到了公共廁所，大部分學生都已經上過了回去了，肖遣扶著周子辰進去的時候，小便池旁邊只有兩、三個人。

肖遣扶著周子辰站穩了，問他：「要幫你脫褲子不？」

周子辰簡單回答他：「滾！」

肖遣站在周子辰旁邊，跟他兩個人各自尿各自的，可是肖遣的目光總是忍不住往周子辰那邊瞟，然後暗自「哦」了一聲，心道這小子倒還蠻厲害的，再加上這張臉，再過幾年怕是能招惹不少女人。

而周子辰怎能注意不到肖遣的視線，他覺得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彆扭地斜了身子，想要擋住肖遣的目光。

匆匆尿完了拉好褲子，肖遣扶著周子辰去洗手，洗完手再扶他上樓。肖遣服務態度很到位地將周子辰一直送到了教室後門，問他：「可以自己進去吧？」

周子辰「嗯」了一聲。

肖遣於是笑笑，「那我下去了。」

「等等，」周子辰突然叫住他。

肖遣回頭朝他看來，「怎麼？」

周子辰雙手插在兜里，眼睛看向遠處，說道：「晚上下自習等著我。」

肖遣奇怪道：「又幹嘛？」

周子辰說：「請你吃烤魚。」

肖遣聞言，頓時笑出聲來，說道：「謝謝，不用了。」

說完，肖遣就轉身走掉了。

老實說，肖遣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周子辰看起來再可口他也沒有動過什麼腦筋，肖遣上一世被郭少聰殺死的時候，已經三十二歲了，他偶爾和年輕男孩子玩玩，那也得是二十歲左右的，十五歲，那還是個孩子。

晚上下了晚自習，周子辰從樓上下來肖遣教室堵人，可他腳走不快，再怎麼著急趕來，肖遣也已經走掉了。

他並不知道肖遣會去后操場跑一會兒步，心理面頗覺得失落，讓黃偉去取車子搭他回家了。

肖遣這時候剛好跑完十圈，他沒有停下來，而是沿著操場再慢慢走了一圈。走到雙杠旁邊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喊他名字：「肖遣！」

操場沒有燈光，肖遣要很努力才能看到雙杠上坐了個人，他慢慢走過去，等到走得很近了，才勉強認出來，那個人是王佳唯。

肖遣伸手抓住雙杠，往下壓了壓身子，他沒打算停留，只和王佳唯打個招呼便準備離開。

不料王佳唯又摸出來一支煙丟給他。

肖遣等把煙接住了，才反應過來拒絕道：「我不抽煙。」

王佳唯沒有說話，拿出打火機，自己點燃了一根開始抽。

肖遣把煙拿在手裡轉，不太好意思立即就走了，於是也撐著上了雙杠坐著。

「怎麼不回家？」肖遣問王佳唯。

王佳唯冷冷說道：「沒意思。」

肖遣突然無聲地笑了，王佳唯在黑暗中看不到，肖遣抬頭望著天空，突然就想起以前有個小男朋友告訴他一個詞，叫做中二病，當時肖遣很聽他解釋了一下才明白這個詞是什麼意思。現在與王佳唯坐在一起，他突然就深刻感受到了，身旁這個是貨真價實的中二少年。

肖遣忍不住問他：「什麼是有意思的事呢？」

王佳唯說道：「什麼都沒意思。」

肖遣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於是沉默一下，說道：「我覺得什麼都挺有意思，沒事的時候回去聽我媽嘮叨幾句都挺有意思。」

王佳唯從鼻子里哼出一聲表示不屑。

肖遣突然就想起杜洋說王佳唯販毒的事情了，其實肖遣明白，那種所謂的販毒並不是大家以為的黑幫電影裡面，大量的毒品與金錢交易那種販毒。王佳唯大概就跟這個城市裡許多的吸毒者一樣，被人帶著從吸食少量冰毒開始，然後久了有了購買渠道，便會有人找他買毒品，一次大概就賣個一、兩克，價值幾百塊錢。

可是肖遣覺得吸毒的人沒什麼值得同情的，因為販毒被抓，更是活該。

但是那是十年之後的王佳唯，現在這個少年還沒有走到那一步，他就是翹課抽煙打架而已，再加上一點中二，卻不知道還有沒有得救。

肖遣手裡捏著王佳唯給他的煙，從雙杠上跳下來，說：「早點回家吧。」

王佳唯突然問他：「肖遣，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們一起了？」

肖遣躲避他們太明顯，現在也沒什麼好否認的，他想了一下，說道：「我想好好讀書考大學。」

王佳唯沉默下來，他沒有嘲笑肖遣，最後說道：「哦。」

肖遣轉身走了，走到操場出口，去撿自己書包的時候，忍不住回頭望去，黑夜中那一點火星已經熄滅了，王佳唯整個人完全沉入了黑暗之中，找不到他的身影。

肖遣晚上回到家，先在客廳喝完了牛奶，才回去自己房間。

過了一會兒，林愛萍敲門進來，然後將房門關上，在肖遣旁邊坐下來輕聲說道：「你爸今天又給我打電話。」

肖遣明白林愛萍要說什麼，在林愛萍問出口之前，勸她道：「媽，你不能答應他，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林愛萍臉色有些憔悴，「肖遣，你告訴媽，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是聽說的？還是在哪裡看到的？」

肖遣想了一下，說道：「我聽說的，我同學看到的。」

林愛萍的眼睛瞬間紅了，她問道：「是什麼人？」

肖遣回憶著肖名正後來那個女人，「看起來挺年輕的，長得也不錯。」

「肖遣，」林愛萍突然伸出手來握住他的手，「你跟媽說，你有沒有騙我？他們都說你是個孩子，叫我不要聽你的，可是媽只有你了，現在誰都靠不住，媽只相信你的，你告訴媽，是不是真的？」

肖遣反手握住她的手，放柔了聲音說道：「是真的，我不會騙你，我是你兒子，是你一輩子的依靠。」

林愛萍的眼淚陡然間抑制不住流了出來，她說：「怎麼這樣啊……怎麼會這樣？」

肖遣站起來，輕輕抱住她，一隻手不停撫摸她的後背，說道：「媽，不要難過，離婚吧。」

林愛萍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她悶著聲音在肖遣懷裡哭，直到哭夠了才擦乾淨臉走出去。肖遣聽到她跟奶奶說話：「媽，差不多了先燙腳吧，等下上床了。」

奶奶看電視看得起勁，沒有應。

肖遣躺在床上，想著林愛萍剛才的態度，直到林愛萍不會輕易同意離婚，這個心結想要解開，實在是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