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走出校門，肖遣在門口的小賣部請王奉吃冰淇淋。王奉埋著腦袋從冰櫃里選了一個，抬起頭問肖遣吃什麼，肖遣搖搖頭，自己問老闆要了個棒棒糖。

兩個人並排坐在小賣部門口的凳子上。

王奉吃著吃著突然笑了出來，肖遣問他笑什麼，他連忙搖頭，其實王奉是沒想到肖遣還能主動請他吃東西，還跟他一起打球，王奉突然就覺得自己在肖遣心中的地位上了一個檔次。

肖遣沒那麼多複雜的想法，他就是煙癮上來了，兩根手指夾著棒棒糖在嘴裡漫不經心吸吮。

他們坐了沒多久，就看到周子辰幾個人從學校里出來了。周子辰腳扭了，坐在自行車後座，黃偉推著車，身後跟著胡麗婷幾個人。

看他們說說笑笑，肖遣覺得挺熱鬧的。

王奉突然說道：「那個周子辰家裡很有錢。」

肖遣點了點頭，他看周子辰穿著打扮就能看得出來，一身運動服質量上乘料子服帖，應該是挺不錯的牌子貨。

王奉就說了這麼一句，兩個人沒有再提到周子辰，坐了一會兒等王奉吃完冰激凌，肖遣就起身回家了。

回到家裡才四點多，肖遣發現家裡來了個客人。那是肖遣的姑媽，肖名正的姐姐——肖名芳。

肖遣對這位姑媽的印象很不好，上一世肖名正剛剛提出離婚的時候，林愛萍死活不肯同意，就是這位姑媽來勸的。她說不該這樣綁著男人，只會讓對方厭煩，不如放手，讓他出去看看就知道還是家裡這個最好。

林愛萍耳根子軟，聽肖名芳一直勸，後來就聽進去了，和肖名正協議離婚，這個姑媽就再也沒有出現在肖遣家裡過。

今天，肖名芳也大概就是為了肖名正那件事情，來勸林愛萍的。

肖遣開門進屋，正聽到肖名芳說：「你哪裡聽到的事？肖遣多大點個孩子，你怎麼聽他瞎說？肯定不可能！」

肖遣重重將門關上。

肖名芳轉過頭來，看到了肖遣，連忙露出個笑容來，「遣遣回來啦？」

肖遣喊道：「姑媽。」

肖名芳看著肖遣，「這才兩、三個星期沒見，怎麼又長高了一截，越長越好了，跟他爸小時候一模一樣。」

肖遣沒有回應她，一邊往裡面走一邊說道：「我洗個澡。」

林愛萍連忙站了起來，「把水溫度調高一點，別感冒了。」

肖遣應道：「嗯。」

肖遣去衛生間洗澡，開著淋浴噴頭，仍然能隱約聽到外面客廳說話的聲音，可是聽不清楚她們在說什麼。

洗完了澡，回到房間換了一套衣服，然後把臟衣服扔到洗衣機里，肖遣聽到他媽在客廳喊他。

「怎麼？」肖遣探頭去看。

林愛萍朝著衛生間走過來，從口袋裡摸出五十塊錢來遞給肖遣，「去幫媽買兩個菜，晚上你姑媽在這裡吃飯。」

肖遣有些懶洋洋的，也不伸手來接，說道：「買什麼菜？」

林愛萍道：「你看著買吧，拌個菜，再買份滷菜。」

肖遣總算是接了過來，說了一聲：「好。」

林愛萍又說道：「要是懶得走路就出去坐三輪車吧。」

肖遣沒有應她，而是低聲說道：「媽，你也別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凡事好好想想。」

林愛萍覺得自己終究才是長輩，拍了一下肖遣手臂，說道：「你小孩子很多事情不明白，媽知道的。」

肖遣有些無奈，暗嘆一口氣，出門買菜去了。

鎮上有個綜合市場，外面是上午賣菜賣肉的，往裡面走則全部是熟食攤子。肖遣再來到這裡，突然想起這裡有一家攤子的涼拌菜味道特別棒，他那時候很喜歡吃。

肖遣來了興緻，很多記憶中的味道，本來以為再也找不回來了，可是突然就來了這麼一個機會重來一次，他除了好好珍惜，不敢有其他想法。

肖遣要了十五塊錢的涼拌豬頭肉，又買了些滷菜，提著塑料口袋往外走，剛剛走到市場門口，一個少年人騎著自行車停在他面前，喊他：「肖遣。」

肖遣愣了一下，看到來人是王佳唯。

這個時候的王佳唯看起來挺瘦小，性格也陰沉，他看著肖遣，「去玩兒嗎？」

肖遣搖了搖頭，提起手中塑料口袋給他看，「要回家。」

王佳唯看著肖遣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肖遣正打算走了，王佳唯突然丟了一根煙給他，肖遣下意識接在手中，然後王佳唯對他揮了揮手，騎車走了。

肖遣低頭看著王佳唯丟過來的煙，還是挺好的煙，現在也得賣幾百塊錢一條。肖遣手指玩著煙，放進嘴裡咬了一下，又取了出來，他還是決定不要碰，讓現在這個身體戒掉香煙。

回到家裡，奶奶麻將攤子已經收攤了，坐在客廳里和肖名芳說話，而林愛萍則是在廚房裡做晚飯。

肖遣把菜拿進廚房，然後就回去自己房間將房門關上。

這個時候他也看不進去書，躺在床上，把王佳唯給他的那根煙拿出來放在鼻子旁邊聞味道，直到林愛萍喊吃飯了，肖遣才把煙塞枕頭下面出去了。

晚飯的時候，肖名正仍是沒有回來。

可能是因為當著肖遣的面，大人們都刻意不去談這件事情，說說家常也就吃完一頓飯了。

肖名芳有個兒子叫霍瑞友，比肖遣大兩歲，今年高一，跟肖遣在一個學校讀書，因為成績好，向來是肖名芳跟人聊天的資本。

肖名芳說那時候霍瑞友考高中時，考的全校第一，本來打算報讀區上中學的，結果鎮中學校長來他家找，最後說不過去，才留了下來。

肖遣和林愛萍都不說話，這件事每次和肖名芳一起吃飯，她都要拿出來說一次，也只有奶奶到現在還聽得津津有味，說瑞友就是乖孩子，然後順便說肖遣，要好好學習。

飯快吃完的時候，肖名芳突然開口說道：「我找人給肖娟說了個朋友。」

這回肖遣終於忍不住了，抬起頭說道：「娟姐才十七歲。」

「十七歲怎麼啦？」奶奶開口道，「我十七歲都嫁給你爺爺了。」她老人家向來疼愛肖娟，最擔心的就是肖娟這姑娘有殘疾，將來不好找婆家，而年紀小什麼的，她倒覺得沒什麼關係。十七歲？古時候十三、四歲的姑娘就能嫁人生孩子了。

林愛萍也勸道：「肖娟也就比瑞友大一歲，要是普通孩子，也不過就讀高中而已，哪裡用急著嫁人啊？」

奶奶一放筷子，「你也說了，娟兒是普通孩子嗎？」

肖名芳見狀，連忙勸老太太道：「媽，別急。人家給肖娟介紹的那男的也不錯，家裡在老北街有個鋪面，爸媽都是賣了好多年的面了，積蓄也有一點。」

奶奶聞言問道：「多大年齡啊？那怎麼看得上我們娟兒啊？」

肖名芳說道：「今年二十八了，說是腿有點瘸，不過不影響走路，人也長得還成。」

奶奶皺起眉頭，「二十八了啊？差太多了吧？」

肖名芳連忙道：「男的比女的大一點有什麼關係？現在要二十一、二歲的年輕人，人家也不急著找啊。」

肖遣把碗放在桌子上，「你們問過娟姐的意思嗎？她才十七，就算要結婚，也得等三年之後了，有必要現在就急著給她介紹？」

肖名芳有些不高興了，「肖遣你小孩子不懂，肖娟就是要趁年輕快些找一個，年紀大了就更不好找。」

肖遣終是忍不住，說道：「毛病！」

林愛萍立即斥道：「怎麼跟姑媽說話的！」

肖名芳裝作不在意的笑笑，「小孩子，不懂事，沒關係的。」

肖遣把飯碗一推，「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吧。」然後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坐在書桌邊上，肖遣才覺得自己太衝動了，他實在是有些厭煩。他如果沒記錯的話，在上一世，肖娟後來的確是嫁給那個男人了，才十八歲就跟著他，剛二十歲扯證，懷的第一個孩子被打流產了，第二個生下來是個女孩，那男人全家上下沒給過她好臉色。

肖遣回來賣房子那一年，給肖娟買了點東西去看她，那時候北街拆了已經重新修過，陪了那家人一個鋪面，還是賣面。肖娟一臉憔悴坐在鋪子里，拿著個蒼蠅拍子打蒼蠅。

肖遣過去跟她說話，肖娟都有些恍惚，好一會兒才認出肖遣來。

肖娟抓住肖遣手臂，有些激動地發出嘶啞的叫聲，這時候，她男人回來了，不分青紅皂白打了肖娟一個耳光，後來是肖遣攔下來了，說了自己身份才作罷。

當時肖遣有些氣憤，甚至想要拉著肖娟走掉，肖娟卻一直擺手，她手裡比著啞語，說等會兒要去接女兒放學。

肖遣最後獨自開車離開，走之前塞了兩千塊錢給肖娟，然後給她留了個電話號碼和地址。可惜直到他死掉，肖娟也沒有來找過他。

有些遺憾，肖遣實在是不想再經歷一次。

當天晚上，肖名芳走掉之後就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奶奶心裡也還沒想好，說是想要先見一見對方人怎麼樣。

肖娟回來的時候已經八點過了，她中午一般在外面吃盒飯，晚上回家自己熱飯吃。

肖娟站在廚房裡吃東西，突然見到肖遣走了進來，連忙放下碗對肖遣打著手勢。

肖遣看到她說的是：馬上就好，你是不是餓了？我吃完了給你熱牛奶。

肖遣搖搖頭，在門邊靠著，看著肖娟吃飯。

肖娟被他看得不自在了，肖遣才說道：「娟姐，多在家裡陪我和奶奶幾年，別老想著快些搬出去。」

肖娟聞言，愣了一下。

肖遣又說：「下星期有空的話，陪我去趟市裡吧，我想買幾本參考書。」

肖遣的要求太突然，肖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肖遣於是道：「說好了啊。」然後離開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