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挂帥
「陛下,萬萬不可──」幾個大臣們聽見了,頓時一陣呼天搶地,紛紛說著祁煊是萬金之軀,要他以龍體為重,萬不可涉險。
「夠了!」祁煊聽得頭都疼了,低喝了一聲,他陰沉著臉,掃視了眾大臣的臉色一圈,才緩緩說道:「朕不能去,那麼你們說,誰去?」
底下幾個大臣瞬間沒了聲音,大祁王朝在祁煊登基之前,雖然也算強盛,鐵騎兵也算驍勇善戰,但是卻遠遠沒有十年後那般,令人聞風喪膽。
朝中幾個領兵作戰的好手,都在上一次就派了出去,也是祁煊大意了,沒有想到歷史走向會改變,想要儘早將邊關的戰事解決掉,便把精英都用上了。
這下子出了意外,朝堂上下卻是無人能領兵出戰,其實上一輩子祁煊之所以御駕親征,也是因為大祁王朝鐵騎兵雖然勇猛,但是卻缺了將才之士。
古語有云,能領兵者,謂之將也。
祁煊在位十年,前幾年靠著燕將軍替他打天下,後面幾年,卻是他這個帝王,親自率兵出征,接連攻下鄰近的幾個小國,擴大了大祁王朝的版圖。
正是因為祁煊經常出征不在王城,才會使得樊家坐大,進而起了謀朝篡位的心思。他不曉得上一輩子,樊仲何時開始計劃刺殺他,他也不想知道,總歸是被背叛了。
不管樊仲做下決定是早還是晚,對祁煊來說,那一刀就足以斬斷二十年的感情。哪怕樊仲當時猶豫了,或是臉上有一絲後悔,祁煊這輩子都不會這樣決絕。
但是沒有,樊仲捅那一刀的時候,完全沒有猶豫,狠絕又毫不留情,而臉上的表情也只剩下猙獰夾雜著成功的興奮。
那時候祁煊就知道,對方是真的想置他於死地,以至於這一輩子醒來,他是完全不想再看見對方。所以他將對方趕出宮去,眼不見為凈。
只是見不到樊仲,天天見到樊仲父親也是讓他膈應得很,若不是樊仲父親是前朝重臣,他怕一登基就對樊父下手,會寒了其他老臣的心,他早就將右相給換了。
此刻見到樊父頂著被他砸傷的額頭,臉上還黏著些茶葉,跪在那裡說些冠冕堂皇的好聽話,就讓他心裡頓時更加煩躁。
左相是祁煊拔擢上來的人,兩年來跟在祁煊身邊,也算培養了一些眼力見,此時見祁煊臉色不好,便趕緊拉了拉右相的朝服,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樊父認為左相分了他的權,心下本就對對方不喜,現在對方的阻止他自然不予以理會,眼看著祁煊的怒火越來越盛,樊父還在自說自話。
祁煊怒到極點,氣極反笑,他語氣涼颼颼的說道:「右相所言極是,國不可一日無君,既如此,不如就由右相替朕分憂解勞,領兵出戰,卿以為如何?」
樊父頓時沒了聲音,跪在底下冷汗直流,祁煊淡淡的說道:「怎麼,右相方才不是說了,為了朕、為了大祁王朝,可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嗎?」
祁煊見樊父支吾說不出話的模樣,厭惡的瞥了他一眼,對方身為前朝重臣,仗著跟在先帝身邊多年,一直不將自己看在眼裡,總認為自己還不成氣候。
若不是自己這兩年來,不動聲色的削了他的權,否則怕是日後又要重蹈覆轍了。以前的他不懂,以為宰相真的一心為他好;就算不為他,也該為著大祁王朝才是。
其實都是自己太天真,他下放給宰相太多權力和信任,宰相離王位越近,自然就生出了野心;再加上在宰相的眼裡,自己能夠治理好國家,都是對方的功勞。
他能理解樊家為何選擇謀朝篡位,畢竟宰相有權,樊仲有兵,身為一國之君的他,又不在王城裡,而是在幾百里遠外的戰場上。
天時、地利,人和。所以樊仲揮出那一刀,結束了他的性命。
不過理解是一回事,原諒又是另一回事,他能理解樊仲的野心和抱負,並不代表他可以原諒對方的背叛。他是君,樊家是臣,不管出於什麼理由,敢窺伺帝位,就是藐視皇家,挑戰他的皇權。
祁煊瞇了瞇眼,壓下心裡陡然生出的殺意,底下幾個大臣感覺到一瞬的威壓,然後年輕帝王開口說道:「一日,朕只給你們一日,明日早朝朕就要看到人選,跪安吧。」
幾個大臣叩謝帝恩,低垂著頭恭敬得退出了書房。出了書房之後幾人對望一眼,臉上都是無奈和苦笑,看來皇上御駕親征的決心已定。
樊父不理會其他人,徑自甩袖離去,兵部尚書冷哼一聲,向左相和太尉告退,也帶著兵部侍郎離開了,剩下左相和太尉兩人還站在書房外。
不久之後,祁煊的貼身內侍走出書房,將左相和太尉又迎進了書房,祁煊賜了座,兩人戰戰兢兢,恭敬的謝恩坐下。
「兩位愛卿,心中可有人選?」祁煊淡淡得開口問道,左相和太尉快速的對望了一眼,異口同聲答道:「回陛下的話,尚無。」
祁煊沒有開口,只是揮退了書房內的宮女和內侍,等到房內只剩下他們三人時,他才開口說道:「這一仗,大祁王朝絕對不能輸,若是任憑敵軍攻下邊陲,我大祁王朝的威望何在?我大祁王朝的國土安危堪慮。」
左相和太尉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祁煊畢竟是帝王,一國之君御駕親征,先不說朝堂的安穩,就說陛下乃是萬金之軀,若是出了差池可怎麼辦?
況且祁煊年紀尚淺,登基不過才兩年,還沒有留下任何子嗣,此行又是萬分兇險,左相和太尉才會不贊成。再說,就是因為祁煊年方十七,又從未上過戰場,才讓幾位大臣拚命勸阻。
左相和太尉都是祁煊的人,是他憑著上輩子的記憶,精挑細選出來的心腹,兩人跟在他身邊兩年,自然知道他的能耐。
有時候他們也很疑惑,年輕帝王明明沒有上過戰場,但是骨子裡透出來的氣勢,總是透著一股隱隱的殺氣,像是經過殺戮的淬鍊。
尤其在面對他們的時候,祁煊不會刻意收斂氣勢,左相和太尉知道,年輕帝王一旦決定下來的事,再無更改的可能。
祁煊把兩人留下來,便是要將朝堂交代給他們,在他離開王城的這段時間,得確保朝中安穩,否則他在外打仗也無法安寧。
左相和太尉得了旨意,自然恭敬應下,祁煊將此重責大任交給他們,讓他們備感壓力,卻也萬死不辭。兩年來若不是帝王的信任和重用,他們也無法成長到能和右相抗衡的地步。
他們也多少看出來,帝王和樊家離了心,正在一步一步削弱右相的權。因為他們離帝王最近,所以看得最清楚,其他人大概仍然以為,帝王很信任樊家。
雖然樊仲被趕出宮了,可是樊相的地位一直沒有動搖,就算設立了次相,樊相不還是首相嗎?只有左相和樊父兩人知道,在權力上,樊父是遠遠的比不上左相的。
樊父的右相只是聽著好聽,其實連太尉可能權力都比他大,他心下著急,卻也沒辦法,年輕帝王不再受他擺布,和樊仲的關係也大不如前。
他曾經在帝王面前提過幾次樊仲,都被對方不冷不熱的擋了回來,不見就是不見。祁煊是帝王,是一國之君,對方不願意見他的兒子,他真是沒輒了。
本想趁著這次機會,向皇上討個恩情,把樊仲送到軍中,卻連開口的時機都沒有,皇上一開始就堵了他的嘴,他總不能一開始就薦舉自己的兒子啊。
不管樊父這邊如何煩惱,祁煊已經將該交代的事,都交代給左相和太尉了,對於兩人的忠心和辦事能力,他還是很相信的。
等到左相和太尉離開之後,他疲憊的嘆了一口氣,他現在能用的人太少了,文臣方面還有幾個能人,但是武將卻是寥寥無幾。
所以他才需要燕歸,燕歸的忠心和能力,正是他現在最欠缺的,再說這兩年來時時注意著燕歸的他,自然知道對方領兵作戰、出謀劃策皆屬上等。
燕歸在兵法和謀略上頗有造詣,實在是個難得的人才。每到這時候,他便萬分後悔,上一輩子怎麼就放過這一顆明珠了呢?不過無妨,這一世萬不可能再錯過。
隔日早朝,祁煊果然決定御駕親征,朝中大部分眾臣跪下勸阻,左相和太尉卻帶領著另一眾年輕群臣,跪下說道:「陛下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反對的大臣看著左相和太尉帶頭表態,心下瞬間瞭然,御駕親征這個決定,不是皇上剛才臨時決定的,怕是早就有此意了。隨後原本反對的大臣,識趣的閉上了嘴,皇上已經做了決定,豈容他人再置喙。
三日後,年輕帝王親披戰袍,行禡儀、祭牙旗,接過太尉恭敬遞上的節、鉞,跨上馬背,率領著廿萬餘精兵,便趕往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