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番外
泰坦尼克的沉沒像是一場沉重的噩夢,隨著破曉的晨光,最終還是沉澱在時間的流逝中而漸漸消散。我還記得我們從救援船下來的時候,黑暗的港口,磅礴的大雨,還有蹲在碼頭上等待著的人□□織成一種異常沉重,冰冷的緊張感。
洛夫喬伊護著我跟卡爾下了舷梯時,我在卡爾的懷裡往外看的時候,看到無數張焦慮的面孔,希望與絕望在這些人的眼睛里來回替換。
不僅是乘客的家屬,就連報社記者都無法不被現場的氣氛所感染,露出一種類似憐憫與焦急的表情。
我對那個晚上的印象其實很模糊,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卡爾的父親也來到碼頭,他坐在汽車裡,有一雙跟卡爾異常相似的眼睛,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看著我們。
似乎在慶幸自己的兒子死裡逃生,又更像是惱怒自己兒子竟然帶了個上不了檯面的女人回來,並且能預計到過一段時間這段該死的醜聞將席捲整個上流社會。
我並沒有真正跟那個鋼鐵大亨說過話,因為卡爾很快就上了另外一輛車,邊磨蹭我的手,邊直接讓司機往醫院走。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躺在醫院裡繼續治療復健我的腿,卡爾幾乎沒有離開我,因為他跟白星公司有很多勾結,所以在醫院的時候也不得不持續去關注泰坦尼克沉船的後續發展。
在泰坦尼克沉船的隔天,白星公司非常快就在距離沉船地點最近的哈利法斯特海港,雇傭一艘船回到泰坦尼克號的遇難地點打撈遺體。
與此同時,面對著來自各地的指責,還有船員罷工,白星郵輪公司被迫推遲奧林匹克號的起航,直到白星公司肯為奧林匹克號裝上足夠數量的救生艇才能繼續出航。
「大概死了六百七十多人。」卡爾拿著紐約時報,皺著眉說。「要不是白星公司足夠大,這種災難足以壓垮它。」
我坐在病床上,一臉嚴肅地低頭在寫信
「文森阿斯特的一萬美元總算沒有白花,想來他父親很快就能舉行葬禮了。」卡爾撇了我一眼,抖了抖報紙,上面的頭條非常顯眼。泰坦尼克號上的首富沒有來得及逃生,死在大西洋里,他的家族出一萬美元懸賞打撈船,希望能找到首富的屍體,打撈船不負所望,不僅打撈到這位首富的屍體,還將他放置在打撈船最華貴的棺木里。
比起一些被迫海葬的三等艙乘客屍體,只能說財富與地位的體現無處不在。
我後知後覺才發現,不僅僅是保證人團隊,樂隊也全部葬身在冰冷的大洋里。歷史的慣性可怕得讓我不寒而慄,就算提前拯救了三百個來自南安普頓的工作人員,可是樂隊竟然沒有人獲救。
在還沒有找到哈萊特的屍體前,我就寫信給英國利物浦的萊克樂手人力仲介公司,並且附上樂隊八人,每人五先令四便士的賠償金,這是樂隊成員的制服賠償。就算髮生了這麼悲慟的事情,你也不能阻止這群吸血鬼公司繼續要死人身上掏錢。我只能提前將這些款項支付給對方,以保證這些公司不要再寫信給受難者家庭要賠償。
當然每封信都是以卡爾霍特利的名義寄出去,畢竟錢是他在掏。
萊克樂手公司是負責介紹樂隊成員的中介,我還在信的結尾索要了樂隊成員的家庭地址。在死亡面前,我所能做的實在太有限,當我下船的時候,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帶。
而現在我唯一能給的東西,是將我在船上看到的一切,這些樂隊成員最後所做的一切細緻地寫到信里,然後寄給他們的家人,希望能給他們的家庭一點安慰。
哪怕這點安慰,根本微不足道。
寫完要給哈萊特未婚妻的信后,我輕嘆一口氣,最終在信件寄出人那裡寫上卡爾霍特利的名字。
我想,泰坦尼克號上並沒有艾米麗這個人,哪怕卡爾說給我補了船票,可是那張船票只是一個安慰劑,在乘客名單上始終沒有出現我這個人的任何資料。
卡爾看我寫完信,頭從報紙那邊探過來,看到自己的名字又被我利用了,終於忍不住抱怨:「這可不是我會做的事情,我無法想象哪天會被某個哭哭啼啼的女人拉著胳膊,感謝我將他丈夫描述得像個該死的英雄。」
我收起信,將信裝到信封里,核對地址無誤,才抬頭對他溫柔笑了笑,「可是我非常希望,我愛的男人是一個心存憐憫,並且在別人眼裡異常溫和的紳士。」
卡爾在泰坦尼克號沉沒的時候,因為「組織」人員划船返回現場,救了好幾個人,這件事情甚至還上了報紙,人人交口稱讚。
其實我知道卡爾的事迹時,忍不住為了他捏了無數次的冷汗,如果當時他手裡沒有一把槍,估計就跟我一樣,淹死在大西洋里了。
「心存憐憫,溫和,真是新鮮的形容。」卡爾不在乎地笑了一下,眼睛重新放回報紙上。
我看著他拿的報紙,上面有很多消息都來自馬可尼無線電公司,這次的災難中,這家無線電起家的公司倒是賺了個缽滿盆滿。
反而在百老匯大道上的白星公司門外,天天有人在罵殺人兇手。
因為到今天為止,白星公司也沒有為船難道歉。
真是一群冷血的商人。
我看了卡爾一眼,這傢伙其實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因為白星股票都拋出去了,無論白星公司這次受到多大的影響,對卡爾來說自己的損失已經降到最低點。所以這傢伙天天能拿著報紙嘲笑白星公司的狼狽,至於死了多少人,對卡爾來說沒有任何感覺,哪怕看到跟他認識的人的訃告,也完全沒有一絲動容。
卡爾敏銳地捕捉我的目光,他非常快速地將目光重新從報紙抽離,看向我,似乎不解我怎麼突然滿臉陰沉。
接著他思考了兩秒,立刻伸手摸摸我被固定住的腿,輕聲安慰:「醫生說你會沒事的,艾米麗,等到你出院,絕對能跟原來一樣活潑得像……」卡爾好像想思考個比較優雅的形容詞,可是最後他迫於貧乏的想象力,只能改變主意地說:「你太活潑了也不好,簡直在提前透支生命力,醫生都說了你在船上那種運動量,就是在找死。」
我可不活潑,都是被生活逼出來的。我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在船上不明顯,可是經歷過一場落水的災難,等到下了船后才發現身體虛空得多厲害。如果不靜養幾個月,以後別說站起來跳舞,能不能保證基本的健康都很懸。
卡爾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溫很燙,我本來已經疲憊地閉上眼睛,因為他這個動作而再次睜開眼,卻看到卡爾笑得很開心。
其實他這個人不笑的時候一點都不帥,雖然不是一臉橫肉,可是滿臉「全世界倒欠我幾百萬不還」的陰森足以抹殺掉他臉上的任何優點。反而是笑的時候,特別孩子氣,煞氣沒有了,就剩下可愛。
用可愛來形容一個三十歲的老男人,我忍不住再次為自己的眼光擔心。
「我昨天晚上跟我父親談過了。」卡爾自信滿滿地說,「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我們終於達成一致,訂婚宴會安排在明年二月,那時候泰坦尼克號的餘波也會落幕。」
我發獃一樣地看著他,有些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麼。
然後跟炸彈一樣,卡爾高高興興地扔幾顆給我,將我給炸清醒,「我們要結婚了,艾米麗。」
其實我們要結婚還不足以讓我動容,讓我動容的是,他父親怎麼可能同意?
可是卡爾也不像是臆想症發作,我連忙問:「什麼條件?」
卡爾嘴角笑意不褪,只是漫不經心地提高聲調,「條件?沒有什麼條件,我父親很喜歡你,他當然會同意我們的婚約,這完全不需要什麼額外的條件。」
你當我三歲小孩嗎?那天下船的時候,你老爸坐在車子里,眼光都恨不得變成利刃將我千刀萬剮,這才幾天就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難不成我的身世突然變成英國王室的公主?
我將腦子裡不靠譜的想法甩開,咬牙切齒地繼續問,「你們到底是怎麼磨合的?不要告訴我,你爸很喜歡我這種鬼話,一個正常的父親,是不可能同意你娶我這種女人的。」
因為我身世不明,而且還是來自底層,是個正常的家庭,都絕對無法接受我這種身份。
卡爾嘴角的笑意一收,皺眉沉聲說:「你是最好的,至於身份根本不是問題,我能幫你解決,我父親那邊的問題,我也能解決。我是男人,你必須給我擔起責任的機會,如果我連一個婚姻都不能給你,我根本不配追求你。」
卡爾緊緊攥著我的手,我卻感受不到疼痛,只看到他眼裡堅定得無法改變的感情,我想一場海難其實也讓卡爾成熟了不少,至少他比在船上的時候更加有男子氣概了。
「你父親答應,肯定是你付出了什麼,難道你在他面前拿刀自刎?」我懷疑地掃視他全身上下,就擔心他其實已經被他父親打斷好幾根肋骨不讓我看出來而已。
卡爾的手指抖了抖,可是表情卻非常淡定,「我們非常冷靜地談了幾個鐘頭,我給他講了對你的感情,還有我們一同患難的經過,雖然中間發生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就一些,可是最後我們還是達成了一致的意向。」
你父親那麼慷慨大度?
我實在無法相信。
可能是我懷疑的眼神太過明顯,卡爾忍不住說漏嘴,「你懷孕了,他總要收斂點。」
「懷孕?」我對這個詞其實有些陌生,在嘴裡輕聲說了幾次,才終於瞪眼大喊出來,「懷孕!」
卡爾尷尬地看一眼我的肚子,才厚著臉皮說:「所以婚禮定在明年,是想將孩子生下來,好讓你穿婚紗比較漂亮。本來該在你肚子還沒有大的時候就舉行婚禮的,可是因為我剛解除了婚約,所以太快的話對你的名聲會不好。」
「我們……」我氣得發抖地湊近卡爾,在他耳邊低聲說,「我們連床都沒有上,哪來的孩子。」
這種謊言竟然能說得面不改色,我對卡爾實在是嘆為觀止。
「總是會上的。」卡爾低聲說,說完才知道太直白地抿一下嘴,可是眼裡的渴望都快要變成實質的勾引,他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地開始磨蹭著我的手指,臉上的表情卻一派正人君子。
「給我紳士點,霍特利先生。」我將自己的手抽回來,被他的動作弄得渾身雞皮疙瘩,實在太肉麻了。
卡爾不怕死地多嘴一句,「孩子總會有的。」
是啊,最好現在就辦完事,明年一樣能蹦出個娃來。這種謊言虧不虧心,他怎麼就能一臉淡定呢?
而且我總覺得他父親不是那種有了娃,就會妥協的人。肯定是卡爾跟他父親達成了什麼條件,他父親才肯鬆口。
我實在是被卡爾一臉理所當然打敗了,無力地躺回病床上,被子一掀蓋到頭上,疲憊地閉上眼睛,接下來還寫信給安德魯的妻子。
這場災難的餘波會一直遺留在那些失去親人的家庭里,其實我很慶幸,我還活著,卡爾也還活著。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其餘的好像也不需要那麼計較了。
五月的時候,卡爾去參加了阿斯特在紐約萊因貝克舉行的盛大葬禮。與此同時,哈利法斯特的墓地也下葬了無人認領的受難者屍體,有些墓碑上沒有名字,只有編號。
我拄著拐杖出院的時候,看著紐約灰濛濛的天空,突然覺得這段時間過的實在過於漫長。
但是再漫長,時間也終將流逝。
傑克在下船的時候,就跟露絲求婚,我不清楚那個場面怎麼樣,不過應該很浪漫。
泰坦尼克號落幕了,男女主角在一起了,如同圓了我一個夢。
不過卡爾還是幹了一件很不地道的事情,他故意把解除婚約的髒水往露絲上潑,出軌這件事情讓卡爾非常開心地將露絲跟傑克往地上拚命踩。等我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外面的流言已經收不回來了。
不過他也沒有壞到腳底流膿的地步,在抹黑露絲的名聲時,順手還幫露絲還了全部的債務,先前他跟露絲訂婚只是還了一部分,而下船后就還了后一部分。
但是以後露絲註定無法出現在上流社會的舞會裡,這個打擊,我想她母親會比較痛苦。
露絲的婚禮時間定在七月,我親自陪著他們到紐約一架照相館里拍了婚紗照。親眼見證了傑克跟露絲在同一張照片里出現,並且還是婚紗照。
在籌備他們的婚禮前,我已經給現代舞創始人鄧肯寫了一封非常長的信,這封信是我整理了一個多月,上面都是我對於現代舞多年來的思考與總結。
我相信,舞蹈始終是一門偉大的藝術。需要任何舞蹈藝術家,孜孜不倦地追求一生。
卡爾在市中心找了一間公寓,交通便利,臨近百老匯,可是又不覺得喧鬧。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他直接就將我接過去。
「我可不會現在就讓你們直接見面。」卡爾非常緊張地說,就好像他要去跟洪水猛獸搏鬥,「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我才讓你們見面。」
他說的是自己的父親,或者還包括他家族的親人。我試著詢問他家裡的情況,卡爾不以為然地說:「別擔心,金錢總是能解決任何事情,我不會讓任何人有嘰嘰歪歪的權利。」
我知道他的家族肯定給了他巨大的壓力,至少對生活一帆風順,除了船難外,幾乎沒有遭受過任何重大挫折的卡爾來說,要擺平家裡的當權者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難得的是,他從來不將這種壓力轉移到我的頭上。我時常見他眼神變得更加深沉,臉上那種浮躁的感覺也逐漸被磨去,反而有一種意外的睿智成熟感。
露絲跟傑克的婚禮,在紐約一所教堂里舉行,剛好是七月陽光最好的日子,難得沒有悶熱潮濕感。露絲穿著簡單的白色婚紗,像是個來自維多利亞時代的淑女一樣,白色頭紗朦朧地流淌過她挽起的捲髮,遮住她美麗的臉孔,來到膝蓋下,帶出一種飄逸的美感。
她手裡抱著白色的馬蹄蓮花束,戴著舊樣式的珍珠項鏈,腳步堅定地走向傑克。
這場婚禮並不完美,也不盛大,但是確實令人感動的。
當傑克跟露絲互相親吻,互相許下一生的時候,我率先鼓掌,不管以後的生活會帶來多少磨難,至少此時此刻的他們非常快樂。
我從教堂里拄著拐杖走出來的時候,陽光很刺眼,我伸手拉低一下淺藍色的寬檐帽,幾隻鴿子從我旁邊飛過去,我轉頭看過去,就看到卡爾站在自己的汽車旁邊,正在不耐煩地看著懷錶。
教堂,鴿子,滿地的陽光,這種色彩彷彿穿過百年依舊不褪色,鮮明無比地將這個男人低頭的瞬間烙印入我的歲月里。
而當他抬頭的時候,眉頭緊皺的焦躁消失,嘴角的緊繃放鬆,就彷彿看到我,是他看過最美好的風景。
我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地朝他走過去,腿骨癒合的聲音很疼痛,但是我沒有過分依賴手裡拐杖,我希望走得更快些,快些回到他身邊。
最後幾步我手裡的拐杖脫手而出,腳步踉蹌地飛撲到卡爾懷裡,他抱住我,心驚膽戰地喊了一聲「艾米麗」,下一秒,我仰頭吻住他,這是一個比交換對戒更加深刻,比交付誓言更加纏綿的吻。
我想無論這個男人有多少缺點,跟他在一起的人生要經歷過多少摩擦,當我心動的那一刻,我的愛將會變得異常漫長,直到我的心臟停止跳動。
時間過得不緊不慢,一個月後,我收到了鄧肯的回信。這個現代舞歷史上第一個脫下鞋子的偉大舞者,對我給予了最大的肯定。並且在信件里寫了很多自己關於舞蹈的自由的想法,這是我在這個時代的舞者身上第一次碰撞出火花。而這種火花終將燎原,最後不熄。
卡爾看到我的信件,他雖然對於舞蹈不感興趣,可還是會細緻地檢查我的信件里內容,就好像擔心我會被人騙走一樣。他的沒安全感表現得不明顯,可是有天夜深的時候,我因為做夢而醒過來,卻發現卡爾坐在我床邊的椅子上,傻愣愣地看著我。
我驚醒的時候,卡爾也跟著驚一跳地站起身,我連忙低聲詢問:「卡爾?」
卡爾類似夢遊患者,平時的市儈聰明勁一點都沒有,只剩下木訥的遲鈍。
「你怎麼了?」我伸手,緩緩握住他的手指,發覺冷得可怕。
「我擔心你消失了。」卡爾沉默了一會,才不甘不願地承認自己幼稚的擔憂。
我們一直分房睡覺,雖然他一直喜歡在口頭上佔便宜,可是這方面卻不像是真的花花公子,反而特別傳統地尊重我。
「我不會消失。」在灰暗的夜色中,我看著他那雙帶著陰鬱的眼睛,認真地說,也不知道他是多少次夜裡坐在我床邊。
卡爾沒有動,任由我緊緊握住他的手,像是黑暗中的一尊雕像,只剩下眼睛有生命力,這種清亮的眼神似乎想要看透我的所有,直到將我牢牢塞入他的生命長河裡無法離開才罷休。接著我聽到他的聲音輕緩,帶著某種輕飄的不確定地說:「如果我失去一切,你會離開我嗎?」
我幾乎無法肯定他問這句話時,要多大的勇氣。他這種男人,從出生開始就帶著金錢構造起來的金色光環,他熟悉上流社會的任何規則,他遊刃有餘地走在由無數鈔票連接起來的商業圈裡。他不了解也不需要了解底層人民的辛苦,不曾為了三餐奔波。他的家庭帶給他比這個世界上百分九十的人都要優渥的生活,他已經與那種生活融為一體。
剝離了這種生活,就跟將他抽骨扒皮一樣。
這句話的分量,是他的全部。
「只要不是失去對我的愛,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我感受到卡爾手指終於暖起來,他僵硬的身體鬆懈下去,就跟個面臨死刑的犯人,最後被赦免的反應一樣,不是巨大的欣喜,而是劫後餘生的顫抖。
去除了歪在光鮮亮麗,他內心的多疑卻脆弱得可怕。
我突然渴望給他更多的安全感,不想讓他驚慌失措地想一大堆對自己無益的東西。
我將手伸入他的衣服里,撫摸過他的胸膛,聽到他胸腔內部心臟巨大的轟鳴聲,他喘氣明顯起來,我坐起身來細緻地吻著他的臉頰,他的脖頸,他的敏感處。
「你身上有酒味。」我喃喃抱怨,呼吸吹拂到他喉結上。
可能這是對男人一個巨大的刺激,很快他就反客為主,將我壓到床上。
我看著他因為情|欲而燃燒著的眼眸,調笑地對他說:「要個孩子嗎,霍特利先生?」
卡爾一臉慘遭蹂|躪的痛苦,「你簡直……簡直將我想得太紳士了。」
我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指,勾住他的衣領,將他的扣子一顆一顆勾開,我覺得自己變成一個可怕的壞女人,正在引誘純良的青春少年犯罪。
卡爾死死盯著我的動作,眼皮都不眨一下。當我的手指抽回去的時候,他低頭含住。
我想我玩得太過火,很快我就知道一個禁慾太久的男人有多可怕。當我們十指交纏的時候,幾乎分不清楚時間流逝了幾秒。
也許才過了一分鐘,也許過了一個世紀。
激烈的火焰燒盡了夜裡的黑暗,我們互相擁抱,互相低聲述說對彼此的感情,這是我們距離最近的一夜,無論是心理還是身體。
黎明的光線從開著的窗戶不請自入,我看著窗外的天空,卡爾還在睡覺,睡得跟個安心的孩子一樣。
我穿上睡衣裙,從床上慢慢坐起身。腳突然不怎麼痛了,我動作非常慢地站起身,沒有拿拐杖,而是張開雙手,就跟要飛翔一樣,邁開腳步往前走。
腳步有些漂浮,當我走到窗邊的時候,風撩起我的長發。我輕輕的,踮起腳尖,腳骨在這一瞬間承受住我身體的全部重量。而在下一刻,我動作利落地跳躍而起,當重新平穩地回到地面的時候,我才敢相信自己的腳痊癒了。
身後傳來卡爾起床的聲音,我回頭髮現他披著床單,靠在床頭看著我。
然後我看到卡爾頂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披著被單,從床那邊走到我身邊,他握住我的手吻了吻。「親愛的,你想吃什麼早餐。」
親愛的……
「這是我對我的已婚伴侶甜蜜的稱呼。」卡爾一臉正經地說。
真是夠甜蜜。
「那你可還欠我一個婚禮。」我對他笑著說。
「今天我們就去結婚。」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笑得比晨光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