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猜想
吳大伯母哦了一聲,並沒放在心上。吳大伯手裡的茶抖了下,看向蘇二嫂,有些遲疑地問:「真要去了,哪天?」
「就是後日。」蘇二嫂說完就對吳大伯母笑:「你記得我堂哥的兒子,自從他爹過世了,我們也是小本經濟,難以幫襯。我家那個,一直在想要尋個什麼……」
蘇二嫂的話還沒說完,吳大伯就站起身往外走。正聽的津津有味的吳大伯母咳了一聲,看向吳大伯:「你這是要往哪裡去?陳家的轎子,眼瞧著就要到了。」
「我們女兒出閣,她嬸子不來終究不合禮數,我還是親自去請一趟。」吳大伯嘴裡說著,人早已經走出堂屋。
這下連蘇二嫂都察覺不對來,吳大伯母也不管許多,跑出堂屋就去扯吳大伯的耳朵:「都什麼時候了,人家愛來就來,不愛來就不來,還要你這做大伯子的去請她?真是好大的譜。」
有些事,吳大伯連自己媳婦都沒告訴,嘴咂一下想說,見蘇二嫂坐在堂屋裡往外張望。
吳大伯一咬牙把吳大伯母的手給甩開:「婦人家管這麼多事做什麼,我……」吳大伯母極少見自己丈夫這樣對待自己,眉頭皺起雙手叉腰就要開罵,大門處已經湧進幾個鄰居,口中各自說著恭喜。
吳大伯母忙收起臉上的怒容,換成笑容上前和人應酬。吳大伯趁機就從大門口溜出去。
蘇二嫂瞧在眼裡,心中越發疑惑,見鄰居們已經進來,也就笑著和人應酬幾句,等陳家轎子來了,吳大伯母送了女兒上轎,假惺惺交代幾句。
柳素聽了小丫鬟的說話,巴不得立即進到陳家去享福,自己娘的話也沒聽進幾句,就假哭兩聲,匆匆上轎。
吳大伯母打發了轎子離開,也就招呼鄰居們坐下吃喝。此刻還不見吳大伯回來,蘇二嫂心中更加疑惑,但也不好開口問,等酒席一終,蘇二嫂也就告辭回家。
蘇二嫂走出巷子口,遠遠地見吳大伯似乎在拉著一個人說話,蘇二嫂還想上前去細瞧瞧,吳大伯已經瞧見蘇二嫂,拉了那人反往另一處走。
這鬼鬼祟祟讓蘇二嫂越發疑惑,只好裝作個不知,一路回家去。
蘇二嫂在路上越想越奇怪,索性家也不回,先讓吳家來。蘇二嫂進到吳家時候,柳氏正在和茭娘兩個,坐在院子里做針線。
茭娘站起身招呼了蘇二嫂,也就往堂屋裡去倒茶。
蘇二嫂笑著對柳氏誇了一句:「茭娘侄女,是越來越懂事了。」正好茭娘端著茶出來,她一手提著茶壺,另一隻手端著的茶盤上,除了兩個茶杯,還放了兩小碟點心。
茭娘先把茶盤放在桌上,這才拿著茶壺給柳氏和蘇二嫂倒茶。柳氏看一眼女兒,笑容欣慰,嘴裡卻不忘謙遜幾句:「你說她這會兒懂事,那就是知道她以前的淘氣樣子。」
茭娘聽著柳氏說話,悄悄吐一下舌,拿起針線上樓往自己屋裡去。蘇二嫂又笑一笑這才湊到柳氏耳邊:「你家大伯子?今兒可曾來過?」
「你糊塗了不成?他家今兒嫁女兒,怎會有空出門。」
蘇二嫂聽到柳氏這回答,曉得吳大伯這裡面必定有蹊蹺,把方才的話備細說了,說完就皺眉:「我瞧著那個人,似乎也有些眼熟,好像就是那天來報信的。」
這句話讓柳氏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你讓我好好想想,那天來報信的時候,我大伯子是不在的,可就在我說,讓去請的時候,他就進門了,就像等在那裡一樣。」
柳氏在那仔細回憶,越回憶越覺得胸口發悶,咳嗽兩聲咳不出來,只用手扶著桌子不停地喘。
柳氏這動靜把蘇二嫂給嚇到了,她急忙伸手給柳氏拍著後背:「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柳氏伸出一隻手示意自己沒事,眼裡的淚卻流下來。
茭娘已經從樓上跑下來,扶住自己的娘連聲相問,柳氏卻只流淚不說話,這更嚇到了茭娘和蘇二嫂,茭娘高聲喚迎兒,要她趕緊去請醫生來。
柳氏心口的氣慢慢平復了,對茭娘搖頭:「不要去請了,我只是想清楚了一些事,人心怎能壞到這樣地步?」
聽柳氏這話咬牙切齒,茭娘疑惑地看向蘇二嫂,蘇二嫂飛快地把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茭娘前後一想,驚訝地看向柳氏:「娘,您的意思是,是……」
柳氏喘勻了氣,端起茶杯把冷茶給喝了,這才對蘇二嫂道:「多謝二嫂了,今兒要不是你無意撞見,我們娘兒倆還被蒙在鼓裡,到時我哥哥去了江西,還不曉得那邊要怎麼打主意呢?」
說著柳氏有些心酸地擦下眼淚,蘇二嫂從這寥寥幾句話里猜出了一些,嘴張的老大:「不會吧,這樣說來,那可是他親弟弟。」
「茭娘還是他親侄女呢,他把我當外人也就算了,茭娘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一口一個大伯從沒缺過的,就能狠心要把茭娘賣去做妾,還帶人半夜三更闖進門來。為了算計這份家業,他想出這樣主意也是會的。」
柳氏說話時候看著這小院,還有外面那一間小小店面,這樣一份產業,攏共也值不得五百銀子,在那些大戶人家眼中,不過泡幾泡茶的銀錢。可是自己的大伯子,為了這點銀子,就想出這樣沒良心的主意來。
還要把自己的女兒推到火坑裡,柳氏把茭娘摟在懷裡,像抱住稀世珍寶一樣抱住她。蘇二嫂也不覺傷感,正打算勸柳氏幾句。柳氏已經抬頭對蘇二嫂:「這件事,我還要和我哥哥好好地商量商量。二嫂也不用告訴別人,等我們商量出個章程,再來和二嫂說。」
蘇二嫂自然滿口答應,見時候不早了,蘇二嫂也就告辭回家。
茭娘送走蘇二嫂,回頭見柳氏臉上淚痕未乾,心裡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自己爹爹看來八成還活著。憂的是這次吳大伯的算計畢竟沒有什麼證據,到時他只要把事情全推在那報信的人身上,說是那報信的人聽錯,只怕還要倒過來怪自己母女不懂事,弄錯了這樣大的事兒。
只是這口氣不出,憋在心裡,會活活把人憋出個好歹來。
柳氏見茭娘站在那,眉頭一會兒鬆開一會兒皺起,上前打女兒一下:「你這是做什麼呢?你爹爹只怕一點事都沒有,你難道不高興,反而傷心?」
茭娘把心中想的合盤托出,柳氏想都沒想就道:「他們給我們下圈套,哄的我們哭了這麼幾天,難道我們就不會給他們下圈套?也引他們上鉤?」
茭娘的眼睛一亮,雙手一拍,就要仔細問柳氏,大門處已經傳來柳二爺的笑聲:「怎麼你們母女兩個,門也不關,就在這院中嘰嘰咕咕的,還什麼下圈套?」
茭娘回頭看見柳二爺,剛要說話就先上前把院門關上。柳氏已經請柳二爺坐下,把今兒蘇二嫂說的話說了。
茭娘在一邊點頭:「娘想清楚青紅皂白,氣的差點暈過去。舅舅,你計謀無雙,可要想想,有什麼好法子,要大伯……不,那個壞人上這個當?」
柳二爺雖覺得這消息只怕不是太准,但總要先去了江西才能查訪得知,誰知今兒就又起了變化。柳二爺不由皺起眉頭,手在桌上敲了敲,一臉思索之狀。
茭娘想開口問,但見自己舅舅沉思,也就沒有再問,走到廚房門□□代陳婆子晚飯該做些什麼,轉身回到桌邊時候,柳二爺已經笑著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後日,也就如期上路。」
柳氏不料柳二爺沒有取消行程,反而還要如期上路,有些不贊成地叫聲哥哥。柳二爺已經笑著拍下桌子:「他有尋人送假信,難道我就不會將計就計嗎?」
聰明人自然不用多說,柳氏已經明白柳二爺的意思,和茭娘解釋幾句。茭娘不由拍手:「什麼時候,我才能像舅舅一樣?」
柳氏見茭娘雙眼亮晶晶,忍不住打趣女兒:「你舅舅這是有了許多人生閱歷,又去過許多地方,你終究是女兒家,哪能像你舅舅一樣?」
茭娘啊了一聲就上前拉住柳二爺的袖子撒嬌:「舅舅,那你下回要去談事情,就把我帶去,我穿了男兒衣服,充作小廝可好?」
柳氏把女兒拉過來,一指頭戳在女兒額頭上:「那有你這樣的?」柳二爺對柳氏微笑:「這樣自然是不成的,不過能給外甥女講講我這些年的閱歷,增廣一些見識,免得她出嫁后被人欺負,這是可以的。」
「哥哥,你是不明白你外甥女,她啊,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還被人欺負呢。」柳氏的話沒說完,茭娘已經央求地對柳二爺:「舅舅,那你快些告訴我,你那些外面的閱歷,好不好?」
柳氏無奈嘆氣,看著天邊晚霞,柳氏雙手合十默默祝禱,但願自己猜的對,丈夫一直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