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給我一點時間。」

蘇岩幾乎是逃離那間辦公室，她衝出夜殿站在外面的停車場。夜風吹在臉上，冰冷如同最冷酷無情的手，蘇岩抬頭仰望這個世界，天旋地轉一片黑暗。

開車一路狂飆，蘇岩一度以為自己會就這麼死在路上，就這麼毀滅，一點痕迹都不留。她從來都是悲觀主義，十年前那段黑暗到瘋狂的時光好像一夜之間從內心深處滋生出來，旺盛的生長著，吞噬了蘇岩最後那點理智。

蘇樂樂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蘇岩車子都快開出了b市。蘇岩接通電話，蘇樂樂焦急痛苦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落入蘇岩的耳朵中：「媽媽……我肚子疼……」

一瞬間，蘇岩腦袋迅速就做出了反應，快速打著方向盤在最近的高速路口下去。「寶寶，疼的厲害么？那個位置疼？」

「肚子。」

蘇樂樂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聲音越來越急促，疼的呻*吟：「媽媽，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馬上回去。」

蘇岩腦袋裡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慌了：「寶寶，你還能走路么？」

車子突然一個急拐彎就調轉了方向，急速朝著市區開去。捏著方向盤的手指十分的緊，蘇岩整個人都緊緊繃著：「別怕，我媽媽馬上就回去。」

蘇樂樂始終沒哭，他疼的蜷縮在沙發上，緊握成拳的手緊緊抵著肚子：「媽媽，我能忍住，你趕快回來。」

蘇岩瘋了一樣開車，路上她幾次撥打唐越的電話，都是暫時無法接通。蘇岩打醫院的急救電話，可是家裡的門沒人開，蘇岩又打家裡的電話一直沒人接。

一路上，蘇岩也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她踩著油門，心急如焚。衝到小區，路過小區保安室的時候一不小心撞歪了門口的護欄，在保安的喊聲中蘇岩一下子衝到了公寓樓下。

車子還沒停穩她就衝下了車，坐電梯上去走廊里有醫護人員，在研究破門而入的幾個方案。蘇岩急的眼睛都紅了，直接撥開那些人就往裡面沖：「我有鑰匙！」

她因為緊張聲音抖的不像話，幾乎是撲到了門口從包里掏出鑰匙，試著往門鎖里插，好幾次都沒□□去還是旁邊的小護士眼疾手快連忙拿過去給打開了門。

門打開，蘇岩就往裡面沖。沙發上蜷縮的小小身體就是蘇樂樂，他穿著綠色的睡衣疼的滿頭大汗話都說不出來。蘇岩撲過去還沒抱到蘇樂樂，旁邊的救護人員就跑了過來：「家屬先到一邊。」

蘇岩被推的一個踉蹌，她聽不到蘇樂樂的聲音，急的抓心撓肝。

「可能是急性闌尾炎。」

蘇樂樂眼睛都睜不開，痛苦的小臉皺成一團。

一行人匆匆下樓，蘇岩跌跌撞撞跟在身後。救護車呼呼的衝進了夜色里，蘇岩蹲在蘇樂樂旁邊緊緊握著他的手湊到嘴邊一下一下的親，聲音顫抖：「寶寶沒事，寶寶沒事……」

蘇岩自己害怕的不行，孩子的每一次生病都要她一條老命。蘇樂樂從小到大身體都不怎麼好，那一次都是蘇岩連爬帶滾帶著蘇樂樂往醫院跑，去的時候她一顆心都疼的零碎了。

慌慌張張到醫院，確認了蘇樂樂是急性闌尾炎需要手術。蘇岩抬手抹了一把臉，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畫了半天一個蘇字沒寫出來，抬頭看過去：「醫生，手術有風險么？」

「闌尾炎，小手術。」

蘇岩抿了抿嘴唇，這已經是醫生無數次做出的保證，可她還是不放心：「我能跟進去么？我怕孩子一個人害怕。」

「你別攪亂了。」醫生不耐煩：「趕快簽字，不能再拖了。不然孩子會更危險，你自己掂量。」

蘇岩頓時慌了，連忙在上面簽字，又拉著醫生的手試圖從包里掏錢：「孩子的手術麻煩你們了，麻煩你們了。」

那醫生一皺眉，把蘇岩的手推回去：「我們醫院沒有這作風，我們會儘力救孩子，你放心。」

說完轉身就走。

在醫生面前的小手術，蘇岩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她看著手術室的門闔上，裡面的燈亮起，腿一軟差點倒下去，手指蓋在臉上深吸一口氣。

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會沒事。

蘇岩往後退了兩步靠在牆壁上，冰涼的牆壁幾乎要把她的心臟浸透。深吸一口氣，蘇岩胸口依舊沉悶，都是她的錯，因為工作特殊她沒辦法一直陪蘇樂樂。中間找了幾個保姆，都被蘇樂樂的任性給趕走了。蘇岩緊緊咬著嘴唇，焦躁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蘇岩等的度日如年。她心裡惶恐不安，沒有一點底，手術室的門還沒打開，蘇岩在走廊上蹲下去抬手抱住了頭。

心情沉重，如果她能早回去一會兒，蘇樂樂也不會遭那麼大的罪。

蘇岩從包里摸出一盒煙，打開剛剛抽出一支還沒點燃，路過的護士就提醒她：「女士，這邊不能抽煙。」

蘇岩不知道怎麼排解這痛苦，收起煙站起來。一瞬間，她身體晃了晃差點倒在地上。臉色白的可怕，那護士皺眉又提醒了一句：「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蘇岩擺擺手連忙把煙又裝了回去，點頭致意：「抱歉，習慣性的拿出煙。」

等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手術室的門才打開。蘇岩連忙跑過去，兩個護士推著蘇樂樂就出來了，蘇樂樂躺在白色的被單上，臉色白成了一張紙，嘴唇也是毫無血色。

蘇岩心臟緊緊攥成一團：「樂樂怎麼樣？」

「只是睡著了，沒事。」

蘇樂樂手術是做完了，可住院的事又辦不下來。不管蘇岩怎麼說，醫院都是騰不出來床位，給錢也不行，沒床位也不能趕人走。蘇岩快氣瘋了，別說病房了就是輸液大廳都住的滿滿。蘇樂樂暫時被安排在走廊上，等待床位，走廊里十分的吵，蘇樂樂睡的不踏實小小眉頭一直皺著。

蘇岩壓著性子和院方交涉：「隨便那裡找個床位出來，孩子太小，走廊上那裡都是人，孩子受不了這個。」

護士長是個胖乎乎的女人，忙的螺旋似得腳不沾地：「你別和我說，我也沒辦法，你看看這裡人山人海，這個季節住院的人多，我能趕誰走？」

蘇岩守在蘇樂樂身邊，回頭看了一眼，大哭小叫那裡都是人。走廊上幾個家屬就那麼席地坐在，也不講究什麼，有個床就不錯了。

蘇岩皺著眉頭煩躁的很：「沒辦法么？」

「沒辦法沒辦法。」護士長說著拿著登記本就走了出去，蘇岩心情糟糕的很。再次打電話給唐越，依舊是無法接通，掛斷電話手指按著手機屏幕在想誰認識醫院裡面的人。

忽然衣擺一緊，隨即一個軟綿綿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媽媽……」

蘇岩連忙轉頭看到蘇樂樂已經醒來，他嗓音沙啞抿了抿嘴唇，一雙漆黑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著蘇岩，皺了皺鼻子有氣無力的開口：「媽媽……」

「寶寶，醒了？」

蘇岩連忙轉身蹲到蘇樂樂面前，握住他沒有扎輸液管的那隻手湊到嘴邊親了下，淚突然就滾出了眼眶：「寶寶，疼不疼？」

「現在不疼了……」

蘇樂樂皺著眉頭忍受傷口處一陣陣傳來的疼，麻醉劑正在漸漸失效。

「寶寶乖。」

蘇岩抬手摸了摸蘇樂樂汗濕的額頭，低頭親他臉頰，額頭抵著額頭，蘇岩差點哭出來：「以後媽媽不會把你一個人放在家裡，你嚇死我了寶貝。」

「媽媽……我渴。」

「好，媽媽去倒水。」

蘇岩找了個護士幫忙看著蘇樂樂，連忙去找杯子倒水。她來的匆忙，什麼都沒帶，醫院提供的免費杯子早就用完。蘇岩想著病床上的蘇樂樂，抬腿就往外面跑，護士說門口有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生活用品超市。

匆忙買了杯子和其餘的生活用品回來，一路狂奔連個停頓都不敢有。心臟都要從喉嚨里跳出來，蘇岩跑的氣喘吁吁在拐角處突然看到個熟人。

就是那麼巧，蘇岩來不及移開視線兩人就撞了個正著。

「蘇岩？」

蘇岩的腳步戛然而止，看著面前的人愣怔怔半響沒回過神。

「你是蘇岩？」

她已經往這邊走來，穿著牛仔褲寬t的女人高挑美麗，雖然年過三十，可歲月沒在她身上留下一點痕迹。漂亮的一如往昔，溫柔優雅，氣質非凡。她留著一頭短髮，說不出的美麗。

蘇岩乾巴巴的笑著，抿了抿嘴唇一時間不知道是要往後面退轉身就跑，還是繼續迎著頭皮，最終她還是選擇面對：「沈璐姐。」

「真的是你？」

沈璐笑了起來，優雅大方，快步走到蘇岩面前，打量她：「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呢？」

蘇岩悄悄的轉頭打量玻璃中的自己，衣服凌亂頭髮也是亂的，臉頰因為奔跑而通紅。十分狼狽，也難看的緊，抬手擺弄了一下劉海，笑的有些尷尬：「沈璐姐倒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美。」

蘇岩一直都承認，沈璐長得美麗又大方，對比之下，蘇岩簡直丑出了新高度。站在沈璐面前，不管是十年前的蘇岩還是現在的蘇岩都是自卑的醜小鴨。

「沈璐。」

突然一個熟悉的低沉男音響起，蘇岩本能的抬頭看過去，下一刻她就楞了。

「辰東，昊昊怎麼樣？」

沈璐轉身看到陸辰東，抬步走過去：「檢查完了么？」

陸辰東漆黑的眸子突然就定在了沈璐身後的蘇岩身上，蘇岩還是穿著那件衣服，只是臉上的妝有些畫了，十分狼狽也……十分的丑。

令人生厭，皺眉，收回視線：「已經做完檢查。」

沈璐往前走了一步，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回頭看向蘇岩：「辰東，你看這是誰？竟然在這裡遇到了蘇岩，起初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呢。哎，我忘記問了，蘇岩，這個點你怎麼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