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尋仇 下

燕子鴻這殺字一出，早就躍躍欲試的邙山雙鬼一馬當先，直接從窗戶強悍進入。眼看那窗戶瞬間便要四分五裂，只聽「唰」的一聲，那兩扇窗戶竟在雙鬼撲及的同時奇異打開，如主人邀客般，詭異非常。

雙鬼雖然驚駭，但去勢已成，停不下來，齊齊落入窗內。

崔羅雪心中不安更甚，雙手一撤，已將自己背上的兩把硃紅色的寶劍拔了出來，握在手中。便在此時，屋中忽傳出兩聲慘哼，隨即兩個身影猛的如炮彈般倒飛出窗戶，跌落在院子里，翻滾幾下，一動不動。

窗戶同時無聲關閉。

這個變化太快太大了，還沒看見敵人模樣，幾乎眨眼間，邙山雙鬼便被人收拾了，院子里的燕子鴻和崔羅雪互視一眼，只覺背脊發寒，其中鄭大鬼卻還未斷氣，躺在草地上斷斷續續的道：「……快逃……猴叟……也死在裡面了！」說到這裡，他忽然慘叫一聲，只聽其周身骨骼噼啪作響，眨眼間本來瘦長的身體扭曲的不成樣子，彷彿全身的骨頭都斷裂了。

見到鄭大鬼模樣，燕子鴻心膽俱裂，哪還敢報仇，轉身便逃。崔羅雪緊接著反應過來，緊隨其後，腳下連點，飛身躍過圍牆。幾乎在落地同時，身後牆壁上發出嗤的輕聲。一物穿牆而出，牆壁掩蓋了勁風，距離太近，崔羅雪壓根反應不及，只覺背上一麻，全身功力頓散，向前踉蹌幾步，跪倒在地。

前面燕子鴻同時也猛的一個踉蹌，青色長衣上竟是染了點黑色的墨跡，崔羅雪看得明白，這才知道襲擊自己的暗器是什麼東西。那哪是什麼暗器，分明只是毛筆筆尖上的散碎幾根蘸著墨水的狼毫。區區狼毫，柔軟無比，竟能穿牆而出，屋中那人的武功已是驚世駭俗，達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崔羅雪從未想過世上有這等人物，心中更是驚駭。

也不知燕子鴻身上穿了什麼東西防身，中了這一記竟沒有倒下，只用手在地上一撐，便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子，跌跌蹌蹌的消失在夜色里。

忽然上方一陣風聲，一人向崔羅雪抓來，崔羅雪此時眼前發黑，渾身發麻，勉強支撐了兩招，便被那人抓在手裡，隨即被那人抓的飛快向外邊掠去。清風拂過，只覺鼻間一股腥臊之味，崔羅雪神智微復，才發現抓住自己之人一身袈裟，竟是剛才不知所蹤的色羅漢。

崔羅雪大驚，她情願死在剛才那個院子里也不願落入色羅漢的手中，但此時手足無力，比個普通的弱質女子還不如，哪掙的脫色羅漢的手掌。

色羅漢心中得意之極。他平時時常採花，舉動便極為小心，剛才其實就跟在幾人身後，只是沒出面。後來見情勢不對，他也沒敢進小院子里去，只是見了崔羅雪吃了大虧，跌落院牆外面動彈不得，似乎有機可乘，心中痒痒，這才冒險著將她擒獲。

眼見崔羅雪年紀雖不小，但容貌頗美，一頭銀髮別有風姿，色羅漢心癢至急。但他在如何猴急，也知道那小院子里有個深不可測的絕世高手，不敢撩那虎鬚，一邊隨手點了崔羅雪的穴道，一邊腳下不停，眨眼間便離那小院子有數十丈遠，眼看再越過前方一座院牆便可離開張府，忽然前方院牆下一聲大喝：「那大和尚，放開俺宅里的人。」

色羅漢腳下不停，一個黑鐵塔似的漢子卻已從側面大步飛追過來，色羅漢手裡多了個人，竟被他搶在了前面，色羅漢惱道：「讓來。」他生怕那個高手從小院子里追至，手上毫不容情，風聲大做中已用上了壓箱底的功夫。

只幾招內，那黑大漢已連中了幾掌，可那黑漢子似是練的橫練功夫，色羅漢的這些重擊落在他身上竟然只讓他退後幾步，甚至連血都沒噴一口。而色羅漢自己，因為一隻后里抱著崔羅雪，只能用右手應敵，一時竟戰那黑大漢不退。

色羅漢急著離開，叫道：「你這漢子，還不閃開，當佛爺真殺不得你？」黑大漢嗡著鼻子叫道：「把人還給俺，俺就放你走。」色羅漢氣急道：「這不是你宅子里的人！」手上一招快過一招，黑大漢拚命抵擋，喘氣道：「你騙不了俺，快放人。」

色羅漢哭笑不得，兩人糾纏了十幾合，色羅漢畢竟勝過黑大漢不止一籌，又一連擊中他幾掌。那黑大漢雖然一身橫練功夫，但畢竟不是鐵打的，中了幾掌之後，雖沒吐血，身法轉換卻逐漸慢了下來，招架起來也越發吃力，眼看隨時都會被當場擊殺。

就在這時，旁邊林子里跌跌蹌蹌跑來個全身是血的中年男子，正是宋金剛。他衝到場中，喝道：「鐵牛，我來助你。」說著便一劍朝色羅漢刺去。色羅漢一腳將那鐵牛踢開，伸手去抓劍，那長劍卻甚靈活，竟抖出三朵劍花來。色羅漢心中一驚，心知宋金剛武功不在這鐵牛之下，這兩人連手，自己抱著個人，三五十招內休想分出勝負來。

這時遠處傳來驚叫銅鑼聲響，色羅漢見後方那間小院處燈火忽滅，心中驚懼，身法未免稍有遲滯，卻被宋金剛抓住破綻，一劍刺穿袈裟，好在沒碰到皮肉，只是把懷裡的零碎東西撒了一地。

色羅漢再不敢停留，手中一松道：「給你。」便把緊抱在懷裡的崔羅雪高高拋出，宋金剛見狀，連忙去接，抱到人的瞬間，卻被色羅漢趁機一腳，踹在腰部，頓時噴了口鮮血，飛跌出去。

旁邊的鐵牛見宋金剛噴血，頓時雙目充血，狂喝一聲，向落地的色羅漢撲去，只兩拳下來，色羅漢只覺這黑大漢的力道一下大了許多，自己幾乎接之不下。他不敢再停留，貪戀的看了崔羅雪一眼，回身躍至院牆上，轉瞬消失。鐵牛狂喝道：「賊和尚，別跑。」助跑幾步，一躍而起，也躍出了圍牆，緊追而去。

月兒明媚，清冷的掛在半彎上。悠悠的清風拂過，地上擁抱著的兩人，宋金剛固然是身受重傷，腰部被重擊之下動彈不得，崔羅雪卻也傷的不輕，加上穴道被點，也是紋絲不能動彈。兩人片刻之前本是敵對，此時卻是相擁相抱，互聞鼻息。都是臉上發燙，心中發窘，卻又無可奈何。

先不說宋金剛正自尷尬，色羅漢自逃出張府，便一路飛奔逃回了那間臨時居住的民居，也沒驚動任何人，便自行翻牆進入院子，潛回自己的屋子。因怕那燕子鴻回來，和自己算那臨陣脫逃之事，色羅漢當夜便收拾好行李，躲了出去，藏在附近一家民宅院中，天色一亮，便離開出城。

待出了保寧城，色羅漢獨自走在小路上，卻是越想越懊惱，對那黑廝鐵牛自然更是恨之入骨。只可惜他昨夜跑的實在太快，否則只要稍慢下腳步，便會發現鐵牛實是追了出來的，只是這位大個仁兄不會輕功，因此跳出牆追了百多步，便追丟了，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色羅漢在小路上行了一陣，卻見了家茶鋪子開在道左，便進去喝茶。此時天氣寒冷，出行的人不多，茶鋪子里客人也沒幾個，只有一桌子上，坐著兩個老頭和一個身材曼妙，體態嫵媚的美貌少女。

色羅漢昨夜掠美不成，心頭正充斥著股邪火，此時見了這妙齡少女，不禁眼前一亮。心中已在暗暗盤算，等會如何掇在這三人後面，如何殺了這兩個老頭，掠了這少女去成其好事。這些都是他慣常的伎倆，至於昨夜不順之事，卻又拋到腦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