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結交

次日，清晨。

當張洛從艙間里起身外出，走出船艙走廊，上到甲板時，迎面便見到毛海峰。

此時天寒地凍，毛海峰卻只穿了件豹皮短衫，渾身浴汗，便連頭髮都濕漉漉的，顯然是剛剛早起練武結束。他見了張洛，哈哈一笑，毫無生疏的上來拍拍張洛的肩膀道：「張兄弟，了不起。」

張洛知道他說的是昨夜交手之事，謙虛著笑了笑道：「也是湊巧而已，若不是那個東瀛人先和毛兄弟打了一場，我未必能這麼容易得手。」

毛海峰搖頭道：「張兄弟再這麼說，我可要不認你這個朋友了。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張兄弟你的武功遠在我毛海峰之上，我佩服之極。」說著他又大笑起來道：「不過張兄弟你也莫要得意，大夥都是男人，我毛海峰除了義父，最佩服的便是兩種人，一種便是武功比我高的，另一種是上了床比我猛的。張老弟你武功比我高不假，床上功夫可未必能勝的過我。」

這毛海峰一看便是心直口快之輩，說出來的話也是滿口葷話，粗直簡單，張洛在宮裡鉤心鬥角的久了，驟然聽到這些葷腥不忌的，非但不以為詡，反而大覺投機，不禁笑道：「毛兄弟此言差異，這方面可不能光看身板，小弟看上去雖然有些單薄，可男女之事卻從未輸人。夜御十女，不過舉手投足罷了。」

毛海峰大笑，道：「張兄弟且莫吹牛，這平戶街上可就有東瀛妓院，晚上我帶你去逛一逛，到時你可切莫要軟在那裡。」張洛斜眼看他，笑道：「到時毛兄弟別倒在哪裡才是真的。」

兩人互視一眼，忽然齊聲哈哈大笑，都覺對方大對脾胃。

兩人笑罷，毛海峰道：「張兄弟，你昨夜用的是什麼武功，怎麼看上去如此霸道？」

幾句話下來，張洛已知毛海峰性情，卻也不怪他的冒昧，直言笑道：「其實昨夜我也是臨時打了一拳，那拳全無招式，只是隨手所為罷了。」

毛海峰自然是不信的，怪叫道：「乖乖，張兄弟你隨手一拳便如此厲害，那若使出得意武技那還了得。我不管了，今日張兄弟你定要教我兩手，否則去東瀛妓院我不掏銀子。」

張洛哈哈大笑，見對面毛海峰雖似玩笑，但面上真有驚羨之色，不禁心中忽然一動，略想了下，笑吟吟的道：「毛兄弟，我昨夜那套拳法你可想學？」

毛海峰是個武痴，昨夜見著張洛那一拳之威，正又驚又羨，眼熱不已，才有今日大早的戲言。不過他好歹也知武林規矩，知道這等拳法，必定是不傳之秘，因此也只口頭上說說，對此倒也不曾有什麼幻想，可此時聽張洛開口說問他是否要學，聽這語氣並非說笑，他頓時大喜，眼睛都紅了，叫道：「要學，要學。張兄弟，你要什麼，要什麼我都跟你換了。」

張洛已知這龍王號是毛海峰的座船，心道既然是做生意，不妨坐地起價，等對手就地還錢，起價自然要起個夠高的，當下笑眯眯的道：「便是這艘龍王號，可換嗎？」

毛海峰勢頭一窘，牙齒咬的啪啪作響，忽然他狠狠咬牙，道：「換。」

這卻讓張洛吃了一驚，這龍王號的珍貴，不說他都知道。見毛海峰如此輕易答應，張洛卻有些拿不定起來，不禁問道：「毛兄弟，這事是否要和王船主商量一聲。」

毛海峰瞪著兩隻牛眼，道：「不用，這事我事後再和義父提起也不遲。這龍王號便是義父獎賞給我的，既然是給我了，那怎麼用自然是我說了算。」

聽他說的這麼豪爽，張洛反更是擔心，自己回程可還要靠王直，這龍王號雖好，但若眼下得罪了這位大海盜，有再好的船又屁用，就算王直不翻臉，自己難不成一個人把這船開回去不成。

當下張洛道：「毛兄弟你真的不再想想？」

毛海峰大聲道：「有什麼好多想的，這龍王號雖然珍貴，不過身外之物，今日沒了，來日再想法弄一條便是。可是武功卻是自己的，在這大海上，弱肉強食，時常有廝殺，若是我毛海峰能練成張兄弟你那拳法，就多了些保命的手段。身外之物和性命一比，我毛海峰雖然不是什麼聰明人，卻也能分得清輕重。」

說著，他似也明白了張洛的顧慮，對著張洛道：「張兄弟不用擔心義父那兒，他老人家最是通情理，這龍王號既然已送給了我，如何處置他老人家是不會管的。」

毛海峰一句一個老人家，卻聽得張洛直嘀咕，王直不過四十歲的年紀，哪算得上什麼老，不過從毛海峰的字裡行間，卻也聽得出眼前這位對王直發自心底里的敬佩。

自這天起，張洛便在龍王號上住了下來。這一住便是十天，這十天里，每日都有東瀛人到王直船隊來販賣東西，瓷器，綢緞，火槍等等等等，貨物運出終日不絕，換回來的則是白花花的銀子。

這十天里毛海峰跟住了張洛，可是，那崩拳他怎麼學也學不會，反是張洛，在教授他的過程中，對此術的要義掌握的更為清晰明白，如何發力，如何幅度更能控制。

到後來實在沒有法子，張洛仗著自己這幾天里對這皮筋骨之術掌控日漸精到，便學著上泉秀綱，用真氣幫助毛海峰體會其中奧秘，可沒想到一遍下來，毛海峰竟然皮骨皆軟，差點當場吐血，若非張洛見勢不妙，即使收手，估計毛海峰當場就會癱下來。

如此結果，張洛大是不解，他本想騙一艘大船過來，畢竟此招對體質要求太大，就算教授了毛海峰，諒他也發揮不出其中威力來，不用擔心以後徒弟打師父，可沒想到，看似健壯無比的毛海峰竟然連最起碼的震蕩都做不來，這下張洛亦是無可奈何了。

其實張洛亦是想的太過簡單了。這皮筋骨震蕩之術牽涉的何止體質，其中真氣經脈等等無一不有極高要求，若非內外兼修，真氣亦達爐火純青之輩哪個能煉成，毛海峰身體雖然健壯，但真氣火候未到，體內經脈可比不上張洛和上泉等人，哪經得起這般震蕩發力。張洛以己度人，如何會不失敗。

毛海峰學不會震蕩之術，這龍王號自然也是到不了張洛手裡了。張洛不禁大是鬱悶，好在毛海峰天生豪爽，雖然學不會這異術，但對張洛還是一如往常。毛海峰在王直船隊中地位極高，他是王直義子，王直以下，除了兩三個元老便是他了。張洛整日和他廝混在一起，卻連著自己都水帶船高，出入龍王號上的，不管熟不熟悉，都叫一聲張爺。

嘉靖三十六年一月底，船隊貨物終於清了大半，換上大批白銀，然後在王直的一聲令下，十數艘龍王號大小的超級大海船，和近百艘大小不一的中型海船出港，再度駛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