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悲慘的鄭懷秀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少女漸漸的醒了過來,還沒睜開眼睛,便覺得身子說不出的難受,似乎全身酸痛的緊,更有一隻手在解自己的衣衫。
少女吃了一驚,猛然清醒過來,本能揮肘擊去。等一肘打出少女才驚喜發現,自己身上那道筋繩竟然不在了。
旁邊那人一時不備,被打的踉蹌離開。少女駭然發覺自己身上竟只件小衣,頓時心膽具喪,顧不得被自己踢出去之人,先往自己半裸的手臂上看去。
還好,雪白玉臂上一點守宮砂猶在,少女鬆了口氣,一把拉起地上的錦被卷在身上,只露出個腦袋來,對著身旁那人厲聲道:「你是誰?你剛才在幹什麼?」
那人自然是張洛,他剛才洗浴完畢,穿著整齊,見少女還在昏睡,便想脫了她的衣物將她也洗上一洗,他武功剛剛大進,正在狂喜之中,加上少女臉上額上滿是墨跡,身上又臟又臭,倒是確實沒起什麼心思,只是以往便和丫鬟們隨便慣了,沒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得規矩,加上對少女本就沒什麼好心,因此想脫了也便脫了。卻沒想到剛脫了一半,這少女竟然半途蘇醒,而且似乎沒有半點傷,身手也是極為迅捷,意外之下竟然挨了一下。
張洛本擔心少女只怕要上來以死相搏了,卻沒想到少女雖然聲色具厲,卻是沒有上來拚命。張洛先是一楞,又見那少女聲色雖厲,卻是滿臉疑惑。張洛迅速明白過來,自己沒帶面具,又換了套衣物,這丫頭沒認出自己來。
張洛這下卻是十成猜中了九成半,那少女確實沒認出他,因此才厲聲詢問。
張洛心中有了底,又想起少女經脈內的「太陽」,頓時一套說辭便編了出來。
「這位姑娘切莫誤會,在下是在為姑娘你療傷呢。」
「啥?」少女一雙眸子睜的大大的,卻見張洛神清氣閑的道:「姑娘體內真氣雜亂無章,在下實在沒辦法,就用獨門秘法幫姑娘理順真氣,姑娘現在大可運氣調息,看看體內真氣是否通暢。」少女早在剛才就覺得自己的身手快過以往,只是因為清白之事掛在心頭,因此注意力一直沒放在那處,此時聽張洛一說,微微運功,便察覺體內強了數倍的真氣,不禁又驚又喜。這才定下心回頭看張洛,一眼之下,只覺眼前之人眼熟的緊,便道:「喂,那個,你是哪位,咱們見過罷?」
見少女陡然從一隻老虎變成了只小貓,連語氣都軟了,張洛心中大樂,他只是胡亂編了個理由,卻沒想到如此有效。他和這少女其實已見過三次,三次都是不同的面目,青銅面具不說,第一次見面,張洛打扮的如個叫花子,滿臉灰塵,估計她也認不出來。第二次是在大街上,那次卻是如今的面目。估計想瞞也瞞不了多久,因此張洛笑道:「在下張言,昨日里曾在大街上見過姑娘一次,姑娘還瞪過我一眼呢。」
少女驚叫道:「啊,原來是你。」她剛才要麼驚慌失措要麼狂喜失神,加上房間里偏暗,竟是一時間沒認出張洛便是昨日那個衣冠楚楚的少年公子。此時得張洛提醒想了起來眼前之人是誰,驟然醒起自己竟在此人面前衣不遮體,不知怎麼,竟是突然大羞,耳根脖頸等處不禁映紅了起來。
「我,我怎麼會在這?這是什麼地方?」
張洛笑著瞎編道:「這處是在下的宅子。昨夜有個青銅面具的男子帶著口大箱子從鄙宅上面經過,家師見其行蹤詭秘,就追了上去,把那人打跑了,救下了姑娘。家師因有急事離去,便把姑娘交給在下照顧。至於剛才,在下見姑娘似乎是走火入魔,是以用秘法替姑娘你緩和真氣,總算是把姑娘你給救了回來。」
張洛已想了好一會了,自認這一番說辭雖說不上是滴水不漏,但也足夠晃點人了。在少女沒出口相問之前,便先把謊給圓了。至於多出個師傅,實在是現在張洛扮演的乃是個會些武功,卻又不如何厲害的少年公子,以他扮演的少年公子形象,自然不可能從少女印象中那個青銅面具男子手裡搶奪東西。
至於這番話里還有什麼難以圓通的,也只有少女自己去想了。張洛深知話不可說盡的道理,不過剛才說什麼自己也是真的救了這少女一命,如果這少女知道自己體內的異狀,應該相信自己才是。
少女果然並未起疑,只低著臉道:「原來是這樣啊,只是我體內的你怎麼可能……額不,謝謝你……和你師父了。張公子,請你先出去,我要換衣物了。」
「啊呀」張洛做恍然大悟狀道:「實在是對不住了。只是這裡並沒有女子的衣物,不如待在下去街上買一套過來。」
少女道:「如此就謝謝張公子了。」張洛笑著轉身出去。走到宅外,便先找了處東廠秘密聯絡的店鋪,找到個番子,如此這般的吩咐一番。等那番子領命去了,張洛才從家綢緞莊買了件成品的女子衣裙,一步三搖的回了宅子。
先把整套衣群遞進去,張洛便出來守在門口。過了大約小半刻,門咿呀聲打開,那少女走了出來。
少女顯然是在裡面的大木桶里沐浴過了,不但髮鬢微濕,身上更是透著股香氣,看來不但是洗的乾淨,更是塗抹了脂粉的。見她此時梳洗過後的本來面目,張洛不禁暗暗喝了聲彩,這少女濃妝一去,露出的五官卻是精美到了極點,宛如畫上去的一般,幾無半點瑕疵,加上那賽雪的肌膚,整個人便似從畫中走出來的人兒,竟是個絕色美人。
少女邁出門來,見張洛一雙眼睛似移不開似的盯在自己身上,不禁既有些害羞,又有些得意,微惱道:「喂,看夠了沒有?」
張洛乾笑了兩聲,這才晃開了眼。這少女換上女裝,容色之美,實還勝過庄寧二妃半籌,幾乎可以與那將天人一般的黃衣少女相提並論,難怪燕公子那等驕橫人物,也要追在她身後。此女是那燕公子的心上人,若是能把她弄到床上去,說不定能把那個燕公子氣的吐血。
腦海中正想象那神情倨傲的燕公子如何面色大變,氣惱吐血的景象,卻聽那少女道:「張,張公子,剛才情急,還未請教令師尊姓大名?不知可否見告?」
張洛眼珠子一轉,杜撰了名號道:「家師號稱風月山人,向來不怎麼在江湖中走動,姑娘多半沒聽說過。」
少女微微皺眉,苦思了會,終是沒想出江湖中有誰有風月山人這個名號的,頓了頓,她忽然低聲道:「張公子,你是朝廷里的大官嗎?」
張洛笑道:「怎麼這麼問?」
少女道:「昨日那些錦衣衛見了你都害怕,我想你定是朝廷里的大官才是。」
張洛笑道:「錦衣衛可不怕朝廷里的大官,他們就是專門監視這些大官的,怎麼會怕他們呢。至於在下,只不過認識錦衣衛的指揮使,他們才忌憚幾分。」
聽張洛這麼說,少女也不知信還是不信,兩隻小手背在身後,在那墊腳尖玩,墊了幾下,見張洛笑吟吟的看著她,少女微微害羞,低下頭,身子轉來轉去,道:「張公子,你剛才說你有秘法,能助我收攏體內雜亂真氣,是真的嗎?」
張洛笑道:「姑娘體內現在的狀況不就是最好的證據!說實話,姑娘體內的情況在下是從沒見識過的。所以當時見姑娘的情況危及,在下就顧不得別的,情急施救,若是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恕罪。」少女想起剛剛醒轉時的情形,不知怎麼的只覺雙頰發燙,她雖然不知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身上只一件小衣,大半肌膚裸露在外,這她還是知道的。少女聲音也跟著低了起來,道:「我不會怪你的,多謝你啦。」
聽到少女「多謝你啦」這四個字,張洛暗暗好笑,心道可惜你不知道我便是昨夜的青銅面具人,否則定不會如此說,岔開話題道:「說這這麼久,還不知姑娘芳名,不知可否告知?」
少女抿了抿唇,沒有直說,道:「我爹爹姓夜,家裡長輩都喚我冰兒。」
夜冰!夜冰,張洛心中念了兩遍,笑道:「果然是好名字。」說到這兒時,心中微動,已是察覺院外的動靜,不禁心道:「來得好快。」
他看那少女夜冰,卻見夜冰也是神情微變,突然轉身向院子的東北角看去,顯然也已發現來人。張洛雖早知她此時功力大進,但見她的感覺幾乎可和自己比肩,仍不禁心中微駭:「這個夜冰半年前身手還稀鬆平常,只不過半年時間,竟似換了個人似的,她體內的那個『太陽』到底是什麼東西?莫非,這竟和那北地槍王燕北飛有什麼關係。」
夜冰看著東北院角,輕聲道:「有人來了?」
張洛假作未覺,聞言詫道:「什麼?不可能,此處是在下的別院,院子里沒請一個下人。而且。」說到這,張洛做處傾聽的姿勢,隨即露出『疑惑』的表情,沖夜冰搖了搖頭。
夜冰並未懷疑,只輕聲道:「來人輕功極高,卻瞞不過我,他此時便在這院子外面十丈之地,而且正在過來。」
張洛隨著她的目光向那邊看去,忽然衣袂之聲響起,一個頭戴青銅面具,中等身材的錦服男子從院牆上掠了過來,他人在半空中,目光已掃過兩人,眼中陡然暴出精光。
夜冰在青銅面具男子現身的同時,已是銀牙咬的咯吱咯吱響。青銅面具男子桀桀怪笑道:「老不死的不在,看誰救得你二人!」說著,長身縱起,朝兩人撲來。
不等他撲至,夜冰嬌叱一聲,整個人已飛身迎了上去。
見夜冰迎來的聲勢,青銅面具男子眼色微變,一個旋身,兩人一交掌,頓時發出聲悶響,同時向後退了幾步,青銅面具男子剛剛駭然止住腳步,卻驚見夜冰已如只小母老虎似的不依不饒,合身撲至。青銅面具男子不想這小丫頭功力如此深厚,暗叫一聲苦,只得見招拆招。
場中頓時戰成一團,交手二三十招,夜冰功力精湛,青銅面具男子招式老道,兩人旗鼓相當。可三十招后,那青銅面具男子便開始不支起來,若不是夜冰經驗不足,錯過了好幾次機會,青銅面具男子就算不敗亡,受傷也是在所難免。
張洛在一旁站不住了。他現在站在這裡,那那個青銅面具男子自然就不是昨日里那個。此時的青銅面具男子卻是張洛剛剛命東廠番子傳訊,緊急催招過來的冒牌貨,東廠三檔頭黑心秀士鄭懷秀。
張洛本意是讓鄭懷秀戴著面具過來露個臉,和夜冰過上幾招,再溜之大吉,也好幫自己圓下謊。可沒想到,不知是夜冰的武功太高了,還是鄭懷秀的功夫太過稀鬆平常,這一過招,鄭懷秀竟連脫身的機會都沒有,被對面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吃的死死的,若不是那小姑娘浪費了好幾次機會,鄭懷秀說不定早躺下了。
張洛不禁對鄭懷秀大大的失望了下,「這廝也能橫行江湖數十年?莫非江湖裡武功高些的都回家種田了?」到這份上,張洛知道自己不出手不行了,便向場中躍去,叫道:「夜姑娘,我來助你。」
張洛以己度人,覺得鄭懷秀如此威名的人物,竟打不過一個小姑娘,也太過丟臉,不免有些看他不起,卻不知實在是冤枉了鄭懷秀。
鄭懷秀在江湖中確實是個一流高手,今日如此狼狽,卻不是他無能,而是夜冰武功太高。夜冰的武功,本來就是能和媚娘單打獨鬥數十招以上的,當日若不是江湖經驗不足,也不會那麼快就失手就擒。而此次因禍得福,功力幾乎是暴增數倍,此時她的一身功力,還在昨日的張洛之上。這份功力,就算在如今藏龍卧虎的京城中,能排在她之上的,也不過是雙掌之數,放在江湖中,已是介乎於一流和頂尖之間了。
夜冰功力深厚至此,加上她的一身武功,雖然因經驗不足而放過不少機會,可大開大合的招式間,氣勢磅礴,實乃是當世最頂尖的招式。這兩樣一加,由不得老江湖如鄭懷秀也是捉襟見肘。能撐過二三十招,鄭懷秀實已是竭盡全力了。
張洛自入宮以來,所遇到的人物,如老公公,陶仲文等人,這些無不是當世絕頂的高手。正所謂久處芝蘭之室,而不聞芝蘭之香,張洛在短時間內見多了這些當世絕頂的人物,對自己不免也低估了幾分,對不如自己的夜冰,自然更是低估,卻是高估了在江湖中很有威名的鄭懷秀,這麼一來二去,有此時的不解卻也正常。
不提張洛心中如何叨咕,可鄭懷秀身為他的屬下,又是來替他做戲,這救還是要救的。因此張洛叫了一聲,衝進場中,不管夜冰在那叫:「不用你幫忙!」。一下就搶在了夜冰前面,朝鄭懷秀一掌打去。
鄭懷秀已是支持的苦不堪言,見張洛終於出手,頓時精神一振,也是一掌迎了上去。
兩掌相交,張洛口噴鮮血,慘叫一聲,倒飛了出去。他身後的夜冰見他似乎情況不妙,顧不得追擊追擊鄭懷秀,連忙蓮足輕點,一個旋身,運個巧勁將他接了下來。
鄭懷秀他本來也是作勢倒飛,只是防備這眼前的小姑娘,這才沒敢倒躍,此時眼見小姑娘正手忙腳亂的去接廠公,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當下倒飛到院牆處時,轉身腳下一點,已準備越過牆去。剛剛躍到院牆上空時,忽然身後厲風襲來,鄭懷秀心道不妙,可如今他人在半空,根本再沒躲避的餘地,只得抱頭縮頸,護住要害,忽然「噗」的一聲,屁股一疼,真氣一松,整個人頓時從院牆那邊摔了下去。
張洛捂著胸口,目瞪口呆的看著夜冰在接下他的同時,腳下一踢,把地上半根破碎的掃帚柄當作暗器激射出去,然後清晰無比的看見那長約一尺的掃帚柄消失在鄭懷秀鄭大先生的屁股里,頓時一頭冷汗。
這小丫頭下腳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