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鐘聲向來信奉一句話:有仇不報非君子。
這在霍桐正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證。
霍桐正此人,中學時是個190斤的大胖子,如果說十幾歲的俞蘇杭是鐘聲身後的尾巴,那霍桐正便是俞蘇杭後面的跟屁蟲。他們三個,霍桐正跟著俞蘇杭,俞蘇杭黏著鐘聲,倒形成了詭異奇特的鐵三角。
而鐵三角隨著霍桐正體型的變化而逐漸分崩離析。鐘聲牽頭,俞蘇杭跟隨,霍桐正被踢出局。對於這件事,三人有不同的看法。俞蘇杭私以為,定是鐘聲眼裡容不得瘦成閃電的霍桐正瓜分了他的男神名號。鐘聲卻覺得,霍桐正心生歹念,有撬他牆角的嫌疑。霍桐正認為,鐘聲真是火眼金睛。
霍桐正統共籌劃了三次橫刀奪愛的大計,一次是高中畢業他成功瘦身時,一次是俞蘇杭賭氣跟鐘聲冷戰時,最後一次是鐘聲帶了俞蘇杭私奔,成了一對落難鴛鴦時。三次都被鐘聲扼殺在了搖籃里,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不拖泥不帶水,大刀闊斧,乾淨利落。
這些俞蘇杭不曾知道,男人之間的解決方式,不需大張旗鼓眾人皆知。
如果不是突然接到霍桐正電話,俞蘇杭幾乎都要忘了這號人物。確切來說,她確實不太記得霍桐正長什麼模樣了,時隔多年,在她記憶里鮮活的霍桐正依舊是那個190斤的胖子。
晚上俞蘇杭去美容會所做水療SPA,天然花草的熏香淡淡縈繞鼻尖,樂聲裊裊清幽,悠揚婉轉,她突然就想起了霍桐正下午打來的那通電話。
本意是拒絕霍桐正的邀請,沒想話到嘴邊,卻成了答應,許是內心裡隱約期待著什麼。
霍桐正在香格里拉酒店為兒子舉辦百日宴,俞蘇杭過去時,在酒店大門口正巧碰上鐘聲,對方眼神冷淡,眼風掃過她,又輕描淡寫收了回去,沒看到她似的,攜了范梧桐就往裡走。
范梧桐穿著一件灰色羊毛大衣,黑色蛤.蟆鏡遮了眼,同為黑色的長毛圍巾掩住半張臉,又低著頭,不注意跟在她後面的助理和保鏢,還真認不出來她。
俞蘇杭走在後面,見了鐘聲和范梧桐被眾星捧月的陣場,心裡有絲古怪異樣。看鐘聲范梧桐一行人上了電梯,她腳下步子遲疑一下,正要站往其他電梯口,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倨傲疏冷的聲音:「俞小姐不上來?」
她聞言轉過身,見鐘聲站在電梯正中間,一隻手被范梧桐挽著,另一隻手則擋住電梯門,使得電梯大開,他此刻正用瞧不出情緒的眼神看她,俞蘇杭點了下頭,故意不上電梯顯得造作,上了電梯又覺尷尬,思量一秒后,她還是步入電梯,說:「謝謝。」之後站到范梧桐一邊。
電梯門合上,范梧桐開了口,說:「好巧。」
俞蘇杭微微一笑:「好巧。」
范梧桐問:「俞小姐到第幾層?」
俞蘇杭說:「27。」
范梧桐微訝異:「俞小姐也是來參加霍桐正兒子百日宴的?」
俞蘇杭點點頭,臉上是滴水不漏的笑容。
范梧桐嬌唇微張:「你認識霍桐正?」
俞蘇杭回:「我們是同學。」
范梧桐看了鐘聲一眼,見他透過全鏡面的電梯門,冷靜視線毫無避諱地落在她身邊的一道嬌妍倩影上,心頭一緊,問鐘聲:「你跟俞小姐也是同學?」
此時一道「叮」聲,電梯門應聲打開,俞蘇杭的影像突然消失在他視線範圍內,鐘聲目光平視前方,回了范梧桐兩個字——「忘了」,接著抬腳走出電梯。
忘了?黑色蛤.蟆鏡下的秀眉皺了皺,范梧桐想,俞蘇杭這等模樣的同學,鐘聲是真不記得,還是假不記得?她往鐘聲身上更貼近幾分,顯出親昵的姿態,說:「我息影一年,我們去度蜜月,早點生個小孩,好不好?」
鐘聲一副散漫模樣,神色是水墨畫一般的淡然,說:「不好。」
俞蘇杭尾隨鐘聲出去,與他們保持幾步遠的距離,此時大方打量起鐘聲背影,與大學時相比,他長高了一些,頎長,瘦削,脊背挺直,黑色手工西裝下,是她熟悉又陌生的靈魂,冰冷、灼熱、孤傲、虔誠、是致命的倔強的綽約風骨。
她眸子暗淡下去,沒注意到什麼時候跟前多出來一個男人,直到那人喊了她一聲,她才循聲望去,男人一臉欣喜:「蘇杭?」
俞蘇杭半是猜測半是懷疑:「霍桐正?」
霍桐正笑容更燦,說:「不是我還能是誰。」
俞蘇杭笑笑,將帶來的禮物遞過去,說:「差點都認不出你來了。」霍桐正以前白得很,沒想到結婚以後黑了點,想必是經常健身,現在的他身材精瘦了不少,整個人精神了很多,愈發英俊了。
霍桐正臉上的笑容收了收,微微帶上一絲感概,說:「你倒是沒怎麼變,還是那麼漂亮!空靈得跟個仙子似的。」看了她幾眼,又改了口,說:「不,變了,變得更漂亮了!」
俞蘇杭有些尷尬,她記得以前的霍桐正可沒現在這麼會哄女人。
霍桐正又說:「鐘聲剛進去,你倆見到沒?」
俞蘇杭點了下頭,唇角沾了淡笑,問:「你是打算讓我一直在外面站著?」
霍桐正反應過來,賠著笑臉,忙把俞蘇杭帶了進去,說:「我把你跟鐘聲都安排在初中同學席了,范梧桐在明星席。」
俞蘇杭愣了下,一時沒接話。
霍桐正又說:「我老婆說就沒我這麼安排座位的,可我覺得,這座位,就該這麼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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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說起來,俞蘇杭並不能算霍桐正初中同學,她比他要低一級,所以此刻坐在霍桐正給安排的初中席上,俞蘇杭環視全桌,除了鐘聲,她一人也不認識。然而因為鐘聲、蘇宇、霍桐正的緣故,這些初中同學對俞蘇杭卻是有深刻印象的。
蘇杭是誰?蘇宇的妹妹,霍桐正的鄰居,鐘聲的跟班。
此刻便有人拿俞蘇杭和鐘聲開玩笑,說:「沒記錯的話,你是叫蘇杭吧?以前見你老愛跟在鐘聲屁股後面,現在怎麼坐這麼遠?」
俞蘇杭下意識抬頭看了眼遙遙坐在她對面的鐘聲,很快又將視線移轉到說話的男人身上,她對男人一點印象也無,便沒說話。
無人應話,男人有些尷尬,怕俞蘇杭生氣,便又說道:「你別介意,我這個人就這樣,要是說了什麼諢話,你可千萬別生我的氣。」
俞蘇杭對他笑了笑:「沒事。」
男人也回了一個笑容,繼而不再說話。
大家閑聊了幾句,因與俞蘇杭不熟,便也沒什麼人跟她搭話,她百無聊賴,因沒有開席,也不好動筷子,只能這麼干坐著。
鐘聲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同學說著話,眼神不時掃過俞蘇杭,輕描淡寫的一瞥,似是無意之間,她面上神情淡而柔,好像手機震動,只見她拿出手機看了眼,接著便離了席,隨著一抹倩影離開,鐘聲不悅地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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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是靳尋打來的,讓她晚上跟他一起去姚愛芳家吃飯,沒什麼特別事。
只是接了一通電話,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再回去,卻發現自己原本的位置被人佔了,僅剩下鐘聲旁邊有一個空位。
佔了她位置的男人對她笑了笑,說:「剛才范梧桐來過,就換了下座位。」
再換回來未免太折騰,不如就這麼坐吧。眾人都這麼想,俞蘇杭也不好矯情,索性便在鐘聲旁邊的空位上坐下。
他沒看她,神色如常。俞蘇杭落座時,不經意觸到他衣袖表層面,西裝硬質感從她指間輕劃過,她心頭又生異樣,坐在他邊上時,她自覺呼吸都微微急促起來,心裡正莫名七上八下,那人卻趁著無人注意,微側過頭來看她:「你很緊張?」
俞蘇杭撞上鐘聲眼神,冷淡矜傲,看了她一眼后又輕巧移開目光,卻教她悄悄紅了耳根,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錯,鐘聲唇角似乎往上輕彎了微弧。
「我為什麼要緊張?」她輕聲反問他。
鐘聲沒再理會她,注意力似是被席上他人引了去,勾著唇說了幾句霍桐正上學時候的糗事。
席間有個男人笑問鐘聲:「剛才范梧桐想坐你邊上,你就讓她坐唄,非得趕人家走。好歹人家也是個大明星,你一點面子不給她,小心回去讓你跪搓衣板。」
鐘聲笑了下,唇紅齒白:「跪搓衣板這種事,還是你比較有經驗,我沒這個愛好。」
大家聽了輕笑,另一個女人又問鐘聲:「報紙雜誌上早就寫了你跟范梧桐大婚的事,到底什麼時候結婚?可要給我們發喜帖。」
俞蘇杭垂下眼眸,身體里的血液似乎冷冰了一些,也緩慢了一些,可臉上依舊掛著寡淡的笑容,鐘聲餘光瞥見,只覺心中惱怒,語氣也冷了下來,說:「婚禮一直都在籌備,等梧桐的婚紗設計好就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