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草蛇灰線
因為不想讓過多資金花費在儀式過程上,所以整個流程倒是簡約但又突出了重點。
許涼和潘婉芸站在一起,給「晨曦」項目揭幕之後,接下來的訪問便交給了蘇如梅。
潘婉芸作為巨富嚴聖希的太太,甚少在公眾面前露面。所以媒體對她十分好奇,湧上來紛紛採訪。
人頭攢動間,潘婉芸的保鏢將她和記者之間隔出安全距離。她對著鏡頭笑容婉約,周身一股珠玉氣質,對這次的出席解釋道:「我本身只是想為貧困兒童出力,但無奈精力有限,具體過程都由葉氏基金會認真負責地布置完成,工作人員十分地辛苦。對此我十分感謝,也衷心希望項目能落實到最底層,為貧困兒童造福」
話里都是把功勞推給葉氏,但又未指名道姓點出許涼,像是在給許涼造勢,又似乎又不是。
在媒體眼中,也不管是不是了。反正這次葉氏主管項目的是理事長許涼。所以在撰稿描寫潘婉芸的時候,也不少不了提一提她。
等揭幕儀式完畢后,因為只請了一些慈善機構代表,還有媒體人,以及慈善基金授予代表。宴客也不像以往那樣大費周章,由葉氏基金會和念良的公關部去應酬。
潘婉芸也如她之前所說,沒有過多停留便離開。臨走之前,只深深凝望許涼一眼。
許涼對她頷了一下首以作回應。
等對方轉過頭,許涼忽然發現她的碧璽耳墜少了一隻。只是來不及提醒她,潘婉芸由人簇擁著,一路出了大廳。
蘇如梅帶著人,將來客領到宴會廳去。許涼不用再露面,本打算就此回家的,但她抿了抿唇,在休息室里坐了下來。
等外面的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她才出去,仔細地四下尋找。連她自己也不不知道為何要這樣做。
找了還一會兒,酒店的服務人員都來收拾東西了。許涼腰都彎得酸疼,不過仍沒有放棄。
她請酒店的人等一等。
不一會兒,酒店客服經理聞風趕了過來。很殷勤地問她說:「許小姐,用不用我讓人幫您找?」
許涼淡淡一下,謝過他的好意,「不用了,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如果沒找到,也就算了」
經理聽她這樣說,知道對方不是客套,便點了點頭,讓工作人員等一等再收拾會場。
走之前留了幾個人,說任由許小姐派遣。
布置完這一切,他才微笑著退出去。
等別人瞪大了眼睛瞧著自己,許涼反倒沒了尋找的心思。就像把自己最隱秘的渴望暴露在人前,很柔軟,也很*。
即使別人並不會這樣猜測,但她自己卻會不自在。便停下對其他人一笑,說算了,讓她們別管自己,照樣工作。
許涼到休息室里拿上自己的外套,正穿過走廊,往電梯方向走,拐角處的盆景葉子忽然一閃。
她頓住腳步,目光掃視一圈,終於定在那枚碧璽耳釘上。
淚滴一樣的形狀,閃著華美的光澤,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許涼將掌心合上,出了一會兒神,才將東西小心裝進自己的坤包夾層,離開酒店。
葉輕蘊回來的時候,許涼正望著手心出神。
聽見他叫自己,許涼才回過神來,趕忙將手指蜷縮起來。
看她臉色古怪,葉輕蘊問道:「儀式不如意嗎?」
許涼搖頭說:「還好,過程不複雜,沒耽擱多久」
葉輕蘊手撫著她的臉頰,眉頭微皺,「那怎麼一臉疲憊的樣子」
許涼順勢挪了一下身體,頭靠在他肩膀上。掛在半空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我沒事,可能今天有些吵,所以有些不適應」,她寬慰道。
葉輕蘊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兩人都沒有說話。
有時候沒有言語,無聲陪伴就很美好。
看她眼睛合上了,葉輕蘊輕手輕腳將她抱起來,忽然有個東西掉落在地毯上,他低頭一看,好像是個耳墜。
顧不上撿起來,他先將許涼抱到卧室,自己才下樓。
這時候想起自己回家的時候,庭院里一股花香。他嘴唇抿了抿,打開門,往院子里走去。
許涼在夢裡面聞到一股梔子花的香味,起初她以為是幻覺,等醒過來,掃到床頭一個瓶子里真的插了一束小朵小朵的梔子花。
上面帶著一些水珠,看起來鮮活靈動。
她對著花笑了一下,手在花瓣上碰了碰。
門一響,有人推門進來。
葉輕蘊修長的身姿斜靠在門上,眼眸里笑意琳琅,嘴角的勾起的弧度像洗過一樣,透著清澈。
許涼含笑看他,「你從院子里剪回來的?」
他點頭,「想著你興許會喜歡」
許涼忽然想起,「你好像沒怎麼給我送過花」
葉輕蘊覺得冤枉,「小時候為了哄你不哭,把官邸的花給折騰個七七八八。奶奶那麼和善的人也沖我發了一頓脾氣,你還拿著花過來換我不挨罰呢」
想起那時候的無憂歲月,許涼眉宇間的郁色便褪了很多。
正準備下樓去吃飯,許涼支起身子,才發現自己全身*裸地。胸口還有淡淡的紅痕。
她目光幽幽地望著罪魁禍首。
葉輕蘊清了清喉嚨,說:「我看你實在睡得香,怕弄醒你,就沒給你穿睡衣」
許涼用被子將自己裹緊,恨恨地看他,「你偷襲我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會把我弄醒?」
葉輕蘊慵懶一笑,「醒了正好,我可以把自己一起脫光」
脫光之後呢?答案不言而喻。
許涼心塞的想,葉先生的套路太深了。
「你出去吧,我要穿衣服」,兩人眼神對峙一會兒,許涼敗下陣來。
葉輕蘊:「都老夫老妻了,何必這麼講究?」
「不講究的話受害的人就是我!」,她拳頭都握緊了。
葉輕蘊從衣帽間里找了一件絲綢睡裙給她,拋到床上,「你可以在被子裡面穿」
許涼咬牙,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她不動,葉輕蘊步子悠閑地踱過去,每個腳步都踩在許涼的心跳上。
許涼不停往床的另一側躲,卻被他一下子箍住身體。
葉輕蘊微喘著吮吻她背上白皙細膩的肌膚,嘴唇像摩挲在一塊美玉上一樣。
許涼快哭了,早知道就聽他的,在被子里穿衣服好了。現在他興緻上來,一準兒不會放過自己。
葉輕蘊本來是上樓叫許涼吃完飯的,誰知道這一叫就拖延到一個小時之後。
許涼哭得嗓子都啞了,葉輕蘊臉上帶著縱慾后的潮紅。等那陣致命的快感過去,他才俯身吻著許涼的眼睛,聲音低沉沙啞地說,「寶貝兒不哭,剛剛你真的太棒了」
她簡直羞憤欲死,推拒著他精裝的胸膛,帶著哭腔道:「你這個混蛋,還說!」
葉輕蘊討好地將額頭抵上她的,「乖,不生氣,以後熟練了,你就放得開了」
許涼一聽,啜泣聲更大了,「你怎麼可以……那兒多臟啊」
葉輕蘊臉埋在她頸窩裡耐心安慰,「是我不好,下次不這樣了,嗯?」
得了他的保證,許涼哭聲漸收,等真的到了下一次,她才親身體會到,男人在床上說的話都不可信。
自基金會的儀式那天開始,許涼清閑下來,便有更多時間留意葉輕蘊身上的變化。
他在房事上似乎變得如狼似虎,還特別鍾愛某幾個體位。
並且特別熱衷於調教她,許涼一邊羞惱交加,一邊又真正體會到了其中的快樂。
葉輕蘊最近在家裡的健身室里運動的次數也開始增多。
許涼咬著手指想,這其中存在著某種必然聯繫:他鍛煉得精神百倍,然後每天晚上都折騰自己?
於是每到葉輕蘊去健身的時候,她就跑去搗亂。剛開始葉輕蘊由著她鬧,後來不耐煩了,先把人抵到牆上一陣深吻,吻得她全身無力,自然折騰不起來了。
大概葉輕蘊也把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當做夫妻情趣,從來沒因為許涼的鬧騰而發過火。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就到了高淼結婚那天。
許涼送給她的結婚禮物是一扇寓意百年好合的描金屏風。又給她肚子里的孩子準備了長命鎖,小手鐲之類的玩意兒。
夫妻兩個都起得比較早,許涼雖然不是高淼的伴娘,但作為她的首席閨蜜,自然要先去湊熱鬧。
葉輕蘊則說自己要先去公司處理了事務再過去同她匯合。
許涼懂他的意思。
作為比高淼高了好幾級的上司,葉輕蘊去了之後,勢必人人都看他臉色,也就放不開了。
許涼抖擻精神地說要去搶新郎的紅包,葉輕蘊被她兩眼發光的樣子逗得直發笑。
他摸了摸許涼的腦袋,囑咐道,「我來之後會給你打電話,到時候別只顧著紅包,連老公也忘了」
許涼笑眯眯地說:「不會,我記著呢,你今天可是跟著我來混飯吃的」
葉輕蘊曲指在她額頭上磕了一下,「膽子越來越大了」
挨打的那個今天實在高興,揉了揉額頭,下車沖他揮手再見。
許涼興高采烈地轉身,往高淼家的獨棟小別墅去了。
一進門,別墅裡面張燈結綵。她即使趕早,此時也遲了。新郎帶著一伙人在外面叫門,「再不出來,就要錯過及時了」「裡面的人聽著,誰把門打開,重重有賞」「你們可別忘了,新郎可是玩兒手術刀的」
各種沖裡面的人威逼利誘。許涼在一旁看他們急得使出十八般武藝,肚子都快笑疼了。
新郎這時候才發現許涼在這兒,眼睛一亮,立馬押著她做「人質」,沖裡面喊話道,「淼淼,阿涼來了,你不想見見她么?」
裡面的伴娘說:「新郎都進不來,閨蜜就暫時委屈著吧」
沒辦法,新郎只得一再往門縫裡塞紅包,等餵飽了裡面各位的獅子胃口,這才從打開的門縫中一擁而上。
這陣仗太嚇人了,許涼等他們在前衝鋒,自己最後才進去。
高淼的閨房裡已經擠滿了人,不依不饒的伴娘團,還有急中生智的伴郎團,都在裡面頭腦風暴。
伴郎大都是新郎醫院的同事,鬧歸鬧,都十分懂禮知趣。
這時候,高淼沖站在門口的許涼眨了眨眼睛。許涼沖她笑了一下,擠到床邊上才鬆了口氣。
今天的高淼美極了,一身潔白的婚紗,頸上帶著耀眼的鑽石珠寶。即使懷著身孕,瞧著也一樣曲線玲瓏。她臉上的笑意綻放出來,整個人都在發光一樣。
許涼拉著她的手說:「真為你感到高興,恭喜你」,她說著,心裡一片溫熱,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高淼終於擺脫以前的傷口,重獲幸福,自己既欣慰,又心酸。
十幾年的摯友,即使她不說,高淼也知道她心裡是個什麼感受。兩人拉著手,此時無聲勝有聲。
鬧騰了好一陣,新郎才在眾人的鬨笑中抱著新娘出了卧室。
許涼仍沒有跟其他人搶,等到最後才出去。
只是沒想到有個人和她存著同樣的心思。
一抬眼,便看見衛曉楓穿著禮服,冷峻地站在那兒。
不知道為什麼,許涼看著她這樣的表情,心裡忽然襲上深深的寒意。
衛曉楓定定地看著許涼好一會兒,喉嚨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出去了。
高淼性格大方仗義,所以人緣十分不錯。到了露天婚禮現場,許涼見到不少高中同學。
這真像好友辦了婚禮,順帶連同學會也開了一樣。
忽地想起,寧嘉謙以前和她們同班,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來。
一時間,她心裡複雜難當。
自己真的沒臉見他,即使見了,也不是一句「對不起」能了結的。
許涼把目光移向別處。高淼和她丈夫的門第都不俗,所以場面甚是浩大。新人一路走到台上的路由無數花瓣鋪成,隨處都可以看到氣球,新郎新娘挽著手的玩偶。
來客都三三兩兩地打招呼。
許涼沒一會兒就被高中同學拉去了。
跟她讀同個中學的,大都是高門子弟,經過這麼些年,時光打磨出好些個紳士淑女,名門之後,有為精英。
當問起許涼的時候,她笑了笑,說自己正與人開工作室。並沒有提及在葉氏基金會的職務。
畢竟葉氏的鼎鼎大名,在上流社會,也是需要其他人仰望和崇拜的存在。太過敏感的身份,只會帶來不必要的追問和口舌。
但她畢竟是參與過基金會好幾個項目了,上過報,也登過雜誌,所以不時會接收到其他人好奇的打量。
甚至是羨慕嫉妒。
許涼雖然段數不算頂級,但對於外界的反應也能泰然處之了。她穿一身明黃簡約的連衣裙,於人群中笑靨如花,姿態絕妙,氣質過人,再自詡高人一等的淑媛也不禁在她面前自慚形穢。
只是她隨時抬眼,都會看見衛曉楓端著香檳,一臉嘲諷地看著自己。
許涼有些不適,正轉開目光,就聽一道甜美的聲音忽然好奇問道:「聽說你和寧嘉謙在一起了,有沒有這回事啊?我就說嘛,高中那會兒,你們兩個之間就有貓膩,不過寧學神的氣場太高冷,都不敢往那方面確認罷了」
「嘭」的一聲,眾人說笑的聲音被打斷,都循聲看過去,原來是衛曉楓的酒杯滑到地上,杯子碎得四分五裂,酒汁淌在地上,在原本歡聲笑語的婚宴上顯得突兀。
杯子落下的時候,衛曉楓沒來得及往旁邊躲,酒汁濺在她小腿和裙擺上,看著有些狼狽刺眼。
但她本人卻像沒事人一樣,腳在地上輕跺了一下,眉眼裡含著冷光,瞥了許涼一眼,轉身往會館裡面去了。
提說這事的女子一臉懊惱,訥訥地說:「忘了她以前對寧嘉謙有意思,我這記性,真差到外太空去」
許涼望著衛曉楓離開的方向好一會兒,突然意識到,這裡面好像有事情。這麼多年過去了,衛曉楓不說把寧嘉謙給忘了,反倒對他的事越來越敏感。
真是想不通。
又聊了一會兒,葉輕蘊還沒有過來。許涼正準備拿出手機看時間,發現有個來自葉輕蘊的未接來電。
現場有些喧鬧,她沒有聽見鈴聲。
想了想,覺得還是會館內安靜一些,許涼準備到那兒給他回個電話。
現在這裡是會館,以前是個博物館,建築風格像民國時的租借,有西方的味道。
高淼小時候就住在這附近,對博物館的印象很深。所以她的丈夫就把婚禮地點定在這裡。
許涼準備到樓梯間去躲清靜,剛轉過樓梯角,便聽見了一道啜泣聲。
女聲哽咽著說,「怎麼會這樣,池醫生怎麼說的……他是那樣好的一個人,上天憑什麼這樣對待他!」
最後一聲怒吼,帶著怨氣,不甘,痛心和無奈。幾種情緒雜糅在一起,驚心動魄。
許涼心裡一震,辨認出來,這明明是衛曉楓的聲音。
她說的是誰……是誰?
許涼突然遍體生寒,滿心彷徨。喉嚨用力地動了動,像有一隻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正準備轉身逃離這叵測的境地,衛曉楓一邊擦著眼淚,一邊下樓,正好同許涼照面。
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兩人目光相接,時間恍惚靜止了。
衛曉楓眼眸里的淚水還沒有散開,染得其中的怨恨異常明亮。
她臉上帶著層層疊疊的輕蔑和嘲諷,對著有些不安的許涼一哂,「你都聽見了嗎,不知道作何感想?你的逍遙日子是用別人的痛苦換來的,許涼,你也不怕有報應!」
刺耳的話帶著力度,劃過半空,射到人心上去。
衛曉楓一步步下了樓,到了許涼麵前,聲音沙啞,聽起來更像低哼,「想不想知道現在寧嘉謙過得怎麼樣,你敢不敢跟我來?」
許涼心裡成冰,嘴唇清顫地盯著她,「他……他怎麼了?」
「他差一點因為你而死,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嗎?」,衛曉楓紅著眼睛瞪她,像是要把面前這個女人碎屍萬段。
許涼像個瀕死的人大口喘氣,她忍不住往後退,可路線卻是斜的。
最後歪打正著,手扶著牆壁,才沒有讓自己倒下去。她覺得天旋地轉。
衛曉楓冷笑,步步緊逼,「只是這樣就挺不住了?你該親眼去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定了定神,許涼才艱難開口,「帶我去……我要去看看他」
衛曉楓:「現在你的日子過得多安生啊,到時你可不要後悔」
許涼心裡感到一陣不祥,可顧不了那麼多。她跟在衛曉楓身後,上了對方的車。
車子飛馳出去的速度,和衛曉楓給人的穩重感覺截然相反。
當汽車開到會館門口的時候,許涼的手機響了,她剛拿出來,便看見葉輕蘊站在鋥亮的黑色汽車前拿著手機打電話。
可衛曉楓的車速太快,許涼還沒來得及降下車窗,兩人便一個車內,一個車外,擦肩而過。
際遇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許涼從來沒有想到,這個錯過之後,自己和葉輕蘊之間已經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禍源早就埋下草蛇灰線,只等著去揭露,去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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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高能預警,今天必定有二更,寶貝們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