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 87 章
太後年輕時受過磋磨,熬壞了身子,自年後幾乎是陰雨連綿,受這濕冷天氣影響,太后夜間常痛得無法入睡,太醫如何醫治都不管用。
不過簡珞瑤並不知道,只是見太後面色難掩倦意,想是夜間沒睡好的緣故,便道:「皇祖母瞧著似有些精力不濟,孫媳婦不會打擾了皇祖母歇息罷?」
太后擺了擺手道:「無妨,只是近來夜裡總有些不好安眠。」
簡珞瑤又驚訝又關切的問:「皇祖母身體不適,可叫太醫來看過了?」
「老毛病了。」
見太后不願多談,簡珞瑤便也只滿臉擔心的道:「這身體不適可不能拖,尤其是夜間睡眠,夜裡睡不好,一整日都打不起精神。罷了,孫媳婦也不打擾皇祖母的休息,您早些回寢宮補一補眠罷。」
說罷,簡珞瑤便要起身告辭。
太后許是真的犯困了,並未挽留,只對一旁的岑姑姑道:「去送一送瑤丫頭。」
簡珞瑤笑道:「孫媳婦來皇祖母這兒,都熟得跟自個兒家似的,哪用得著岑姑姑相送?岑姑姑倒是快些安頓皇祖母歇息,孫媳婦這便放心了。」
太后拍著簡珞瑤的手背,欣慰的笑道:「好孩子。」
簡珞瑤便從出了太后寢宮,徑自往昭陽宮去。
王姑姑在殿門口瞧見簡珞瑤,忙笑著迎了上去,道:「奴婢見過王妃。主子剛剛還說起王妃了,怕您在慈寧宮耽擱太久,打擾了太後娘娘休息。」
簡珞瑤挑眉,面上不動聲色的笑著,「母妃多慮了,不過皇祖母那兒瞧著確實精力不濟的樣兒呢。」
王姑姑許是有意提醒,都不用簡珞瑤明問,聽到這暗示的話便回了:「王妃有所不知,太後娘娘早些年患了風濕,這麼多年用珍貴藥材養著,慈寧宮又日日不斷炭火,太後娘娘便多年未犯病了,只奈何這今年天氣不好,自年後來,陰雨連綿數月,慈寧宮再整日燒火,太後娘娘也難免沾染了濕氣,這不,又犯病了。」
「原來是風濕,皇祖母先沒說什麼病,我還擔心呢。」
王姑姑便笑道:「王妃這話倒是說岔了,風濕雖不是大病,這犯起病來也是要命,太後娘娘養尊處優這麼多年,哪還能受這個苦?」
「那到是,皇祖母年紀大了,再受這個苦,叫我們做晚輩的如何忍心。」簡珞瑤若有所思的道,「先前不知道還好,如今知道了,自然要替皇祖母分憂,聽聞江南多珍稀藥材,也不知王爺能否得個機緣。」
王姑姑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她最喜歡睿王妃的就是這一點,聰明,一點即透,有時候考慮事情周全並不亞於他們這些活了幾十年的老骨頭。
就比如剛才,她的原意是提醒睿王妃一句,無論如何,自睿王妃進門以來,太后對她比對公主們還好些,睿王妃承了太后的照拂,在太後身子不適的時候,自然也要為太後分一分憂,甭管能不能解決太后的病痛,心意到了便好。
卻不想睿王妃比她想得還長遠些,寫封信叫遠在江南的殿下尋藥材,於殿下而言不過是吩咐幾句底下的人,並不會打擾殿下辦差。到時候殿下命人將藥材送回來,聖人少不得也要誇一句殿下孝心有加。至於睿王妃的心意,上頭也知道,殿下遠在南方,他能知道太後身子不適,還不得睿王妃寫信提醒?
如此便是一舉多得,殿下和睿王妃的孝心叫上頭都知道,更叫聖人對殿下多一份好印象。
她不過是簡單幾句話,睿王妃便能想到如此,明明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子,也不知簡家怎麼教的。
不過簡家也委實不差,睿王妃雖不是出身世家,可待人接物樣樣不差,關鍵還能哄太后開心,又借著這份孝心入了聖人的眼,聖人又連帶著對殿下比以往多了幾份關注,比起安王妃和誠王妃,除了家世較之睿王妃好一些,其餘還真不如睿王妃。
先不提家世,單輪才貌品性,睿王妃這樣的人兒,陪他們殿下還真使得——便是她從小看殿下長大,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至於睿王妃的家世,現下看來,倒也不是全然沒可取之處,去年科考,睿王妃娘家大哥年紀輕輕被聖人點了探花,如今任翰林院編修,替聖人起草誥敕文書等工作,雖只是七品官,卻也是天子近臣,聖人近來幾次誇讚簡編修年輕有為,照著這趨勢下去,簡編修未嘗不能成為天子紅人。
睿王妃娘家兄弟除了簡編修,另還有兩個年紀輕輕已經是舉人,就等著一朝金榜題名,睿王妃的父伯也借是進士,真真算起來,那些自詡底蘊深厚的清貴人家,子孫被嬌養得紈絝,還真比不得簡家滿門男丁皆爭氣。
簡家男丁都有志氣,能立得起來,日後便是殿下的得力助手,雖家世差了些,殿下卻正是缺能人之際,倒也能彌補這個缺憾。
如此算下來,聖人將睿王妃指給殿下,倒也不算太差,雖比不上羅姑娘,比之旁的閨秀卻要好上許多,她跟在主子身旁,也眼見著主子對睿王妃的態度漸漸變軟,可見心裡頭也開始滿意了。
思及此,王姑姑收起滿腔心思,朝簡珞瑤笑了笑:「王妃孝心可嘉,太後娘娘知道想必也要欣慰的。」
簡珞瑤笑道:「還得謝姑姑提醒,不然我還真沒注意到這方面。」
「王妃不在宮裡,每五日才入宮一回,太後娘娘又歷來不愛叫人操心,常遮掩著,您不清楚也正常。這倒不是王妃的疏忽。」
正說著,兩人入了昭陽宮,王姑姑卻不是領著簡珞瑤去正廳,而是在走廊上沖她拱了拱手,笑道:「主子今兒在寢宮,王妃請隨奴婢來。」
簡珞瑤心裡有些詫異,這是她嫁給蕭長風以來,第一回進淑妃的寢宮。
就是不知她的婆婆淑妃娘娘,此舉是有意還是無意。
走進淑妃寢宮,淑妃一改往日盛裝打扮,卸了釵環,換了舒適的常服,正慵懶的歪在榻上,逗弄著懷中的波斯貓。
王姑姑輕聲道:「主子,睿王妃來給您請安了。」
淑妃眼皮也沒抬,慵懶的「嗯」了一聲,正低著頭,半闔著眼,保養得宜的素手一下一下撫著毛絨絨的貓毛。
簡珞瑤倒沒在意,淑妃對她自來是這個態度,看似輕慢,但除了成親頭一日來請安,之後再沒刁難過她。簡珞瑤便行禮道:「兒臣見過母妃。」
「起罷,也不是外人,自個找個地兒坐下。」
不等簡珞瑤說話,王姑姑已經引了簡珞瑤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旋即有宮女上熱茶熱點心。
簡珞瑤落座后,看向淑妃懷中的貓,眼底帶上了一絲喜愛,笑道:「母妃這貓兒瞧著真真是漂亮,通體雪白,眼睛圓潤可愛,毛色光澤華麗,與往常見的貓格外不同。」
淑妃這才抬頭,瞥了簡珞瑤一眼:「你倒是識貨,這是波斯進貢來的,旁的人未必有。」
「兒媳聽聞前兒波斯進貢了貢品,像這些活物可是限量的,數量至多的也只有一對,母妃手中這隻貓兒,只怕也是獨一無二的。」
淑妃勾了勾唇,沒說話,便是默認了。
簡珞瑤見她真喜歡這隻波斯貓,更加投其所好,說起養貓的心得,她雖然現在不養貓,以前也是有過一陣興趣的。
王姑姑也時不時的差一句,笑道:「王妃有所不知,主子對這隻貓兒可是心愛著,還取了個名字,叫雪兒呢。」
「雪兒毛色雪白,只一雙漂亮的眼睛如藍寶石,母妃這名字取得真真貼切。」簡珞瑤抿唇笑道,「不過不知道的,還以為母妃又給王爺生了個妹妹呢。」
「本宮的昭陽宮清冷,若真有個孩子,倒也能增添不少人氣。」
簡珞瑤眼皮一跳,有些怪自己幹嘛哪壺不開提哪壺,誠王妃懷孕的消息今天剛傳出來,多少人在意著。
偏就她什麼動靜都沒有。
淑妃往日對她再如何不聞不問,這事關子嗣大計,也不可能真的不關心。雖說之前在慈寧宮,淑妃被元貴妃逼得給了承諾,不給睿王府後院添女人,可淑妃不動手,不代表不能逼她自己動手,淑妃是宮妃,又是她名正言順的婆婆,真要下了命令,她也沒辦法不從。
簡珞瑤這會兒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淑妃只瞅了簡珞瑤,便知道她在想什麼,嗤笑一聲,放開懷中的雪兒。原本乖巧伶俐的雪兒,卻動作輕快優雅的跳下軟榻,邁著優雅的貓步,走出寢宮了。
不肖人提醒,自有宮女麻利的跟了上去。
淑妃半直起身子,漫不經心的道:「本宮叫你來是想提醒你,雖說本宮也等著抱孫子,不過這子嗣寧願看緣分,那些個用藥的,即便是懷上了,也未必保得住,生下來也未必能養大,畢竟是葯三分毒,誰知道會不會在娘胎里吃壞東西。把身子調養好了,比什麼都強。」
簡珞瑤微微愣住,萬沒想到淑妃喊自己來是說這個。這番話看似是敲打,實則卻是安撫,至少她聽了淑妃的話,心裡頭隱隱的那點焦躁,也稍稍退下去了。
婆婆都能心態這麼好,她還急什麼?
簡珞瑤面上露了絲笑意,真誠的道:「媳婦知道了,謝母妃提點。」
淑妃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漫不經心的道:「瑱兒走前一再托本宮看顧你,本宮在宮裡也管不了那麼多,你自個兒看著辦。」
「媳婦兒知道,請母妃安心。」
淑妃點了點頭,似忽然想起般的,問:「方才萬歲爺是去慈寧宮了?」
「是的,父皇去看皇祖母的時候,兒媳正在旁邊。」
「萬歲爺說了什麼?」
「父皇只是問了皇祖母的身子,倒是皇祖母,將兒媳逗她的話,一股腦兒說給父皇聽了,也不知道父皇會不會多想。」
「你給太后說什麼了?」
「就前兒王爺出發,許是因為頭一回,沒有經驗,又想叫父皇瞧見他的努力,王爺非要兒媳給他的行李一減再減,減到最後只剩兩個包裹輕裝上陣,連另外兩位大人的行李都比王爺多些,兒媳委實擔心王爺在路上東西不夠用,跟皇祖母說時便提了一句,皇祖母倒將笑話說給父皇聽了。」
簡珞瑤說著,一臉無奈的表情:「也不知王爺回來后,會不會怪兒媳又毀了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
淑妃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意味深長的道:「瑱兒還不至於如此小氣,你自來是什麼性子,他能不清楚?」
簡珞瑤察覺到淑妃態度軟和了,便笑道:「那王爺真要怪罪起來,兒媳可就拿母妃的話去堵王爺的嘴了。」
正說著,不知何時出去了一趟的王姑姑滿面笑容的近來,道:「見過主子,王妃,方才萬歲爺跟前的李公公來了一趟,賞了不少東西下來,有給主子的,還有給王妃的,可要呈進來瞧一瞧?」
淑妃精緻的柳眉微微挑起:「賞的什麼?」
「就一些料子和珠寶,花樣不算太多,卻是前兒各方進貢的,尤為難得。」
「李公公可說了什麼?」
「並未留話。」王姑姑也有些疑惑,仔細回想了下,不是很確定的道,「奴婢與李公公寒暄時,聽到李公公提了一句,說殿下不在京里之類的。」
淑妃眼底閃過一絲瞭然,瞥了簡珞瑤一眼,「若沒什麼事,便先回去罷。」
王姑姑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先出去時,主子和睿王妃還因著雪兒的話題,相談甚歡著,她這近來開口前,也沒瞧見主子或王妃臉上有何不悅,為何她報了萬歲爺賞賜的好消息,主子反倒打發王妃走了?
難道主子不高興萬歲爺連睿王妃一道賞了?
王姑姑百思不得其解,簡珞瑤卻心知肚明,今兒目光都集中在懷孕的誠王妃身上,沒人注意到她又在慈寧宮跟聖人打了個照面,可聖人這東西賞下來,眾人便知道她又在聖人跟前討巧了,還留在宮裡不出去,保不齊就被人圍住脫不了身。
因而聽到淑妃的話,簡珞瑤便立即起身福身道:「兒媳就先告辭了,過幾日再來看母妃。」
淑妃卻懶怠的擺擺手:「隨你入不入宮。」
這輕慢的態度,更讓王姑姑擔心了。簡珞瑤還沒說話,王姑姑看了淑妃一眼,又看向簡珞瑤,忙道:「奴婢送送睿王妃。」
簡珞瑤便笑道:「有勞姑姑了。」
王姑姑這才稍稍安心,自家主子態度大變,好在王妃並未放在心上。也說不得是她離開這會發生了什麼。
領著幾箱子賞賜,簡珞瑤出了昭陽宮,往宮門的方向走著,鄭嬤嬤在旁邊低聲道:「今兒瞧著淑妃娘娘的樣子,姑娘先前推了那些請帖,倒真真是入了淑妃娘娘的眼呢。」
簡珞瑤輕笑道:「長袖善舞固然好,可母妃出身世家,自來看重的是品性,非端莊大氣不能入眼,真要落了個不安分的印象,那才是得不償失。」
鄭嬤嬤點頭:「還是姑娘想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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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長風不在的日子,一開始有些難熬,不過日子一長便也習慣了。
簡珞瑤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嫁人後的日子都能過得跟在娘家時一般悠閑,其中固然有蕭長風的縱容在內,卻也是本性使然。
蕭長風不在家,簡珞瑤平日里吃喝拉撒之餘,便多了一項事做,期待蕭長風的書信,或者是回信。
雖說這時代通信不方便,那也是對旁人而言,這年頭不一定有錢能使鬼推磨,但有身份地位,還真沒什麼事辦不成的。
驛站每日都有摺子往京城遞,快馬加鞭,三五日便到一次,稍微有些門路的人,都能叫驛差帶信,更別提蕭長風身為王爺了。
這一日,長順又領著蕭長風的信回來,鄭嬤嬤從屋外捎了進門,簡珞瑤見狀立即從榻上起來,一旁的白露忍不住笑道:「姑娘平日里恨不得十二個時辰歪在榻上,只有見了王爺的書信,才會如此積極,奴婢瞧著,往常王爺回府,姑娘都沒如此熱烈的迎接過呢。」
「你不懂,常言道距離既是美,王爺近來不在身旁,才能叫人更加惦記。」簡珞瑤笑著,已經從鄭嬤嬤手中接過了信,攤開看了起來。
不一會兒,簡珞瑤面上便露了笑意,白露好奇的問:「姑娘,王爺寫了什麼?」
「上回信里提醒王爺去尋些藥材,皇祖母風濕痛,王爺派人去打聽,已經有眉目了,想必過幾日便能送過來。」
鄭嬤嬤聞言便道:「確實得趕早,再過些時日天氣好轉了,說不得這藥材就不靈了。」
簡珞瑤笑而不語,手指輕輕撫著信紙,略顯粗糲的質感,在摩擦下發出些輕微的聲音。
其實她笑的並不是蕭長風回信得內容,而是開頭的名稱。
「愛妻」——萬萬沒想到,蕭長風肉麻起來也挺厲害的。
不知道他寫下這兩個字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不得不說,簡珞瑤雖然帶了一絲調侃的心情,心底的甜蜜卻是騙不了人的,她這般想著,旋即又拿了信,仔細研究著開頭那兩個字。
簡珞瑤這舉動,看在眾丫鬟眼裡變成了愛不釋手。
幾個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擠眉弄眼。
鄭嬤嬤瞧在眼裡,卻沒有出聲訓斥她們了。這丫鬟們近來性子活潑許多,有了先前在簡家的樣子,縱然有王爺不在,她們心底放鬆了許多的緣故,卻也是因著她和姑娘的有意縱容。
王爺剛南下的那幾日,姑娘總是提不起勁來,做什麼都憊懶,屋子裡的丫鬟們也因此縮手縮腳。如今倒是會在姑娘跟前湊趣幾句,有她們的調節,倒也緩解了姑娘因王爺不在府的落寞。
鄭嬤嬤不想打斷自家姑娘說笑的好興緻,便只當沒瞧見,目光瞥到簡珞瑤身上,卻笑著開口道:「王爺要是知道姑娘拿了他的信就捨不得放下,只怕也願意再多寫些東西。」
簡珞瑤卻道:「再多寫就沒東西可說了。」
「也是。」鄭嬤嬤深以為然,溫聲道,「這兩三日一封信的,本就頻繁,王爺辦差之餘還要抽空寫書信,已是為難。」
鄭嬤嬤這是委婉的提醒自家姑娘,王爺畢竟是出去辦差的,卻日日往王府寄信,被旁人知道了,還不知在聖人跟前怎麼編排王爺不用心辦公。
「便是再忙,花個一刻鐘半刻鐘寫信的功夫,也還是有的。」
簡珞瑤可不相信男人所謂的忙,沒時間。他若愛你,自然會抽空關心你逗你開心,真要連這幾分鐘的時間都抽不出來,那就是沒興趣應付你了。
好不容易蕭長風有這個覺悟,她想的是怎麼把他這一時興起變成習慣,以後不管去哪裡都要像這回一樣事事報備。
哪還會故作大方的叫他別寫信?
「話雖如此,不過王爺到底是去辦差的,次次叫驛差送信來王府,就怕被人說是因公徇私。」
「旁的人都送信,怎麼王爺就不能送信?」簡珞瑤輕笑,「王爺可是父皇的兒子,身份尊貴,怎麼享用這點特權就要被人說三道四了?」
鄭嬤嬤想了想,不由點頭:「姑娘說得是,奴婢過於小心了。」
簡珞瑤心說鄭嬤嬤不是過於小心,而是有這個時代的通病,把女人的地位放得太低——或許說鄭嬤嬤的思想是這個時代的特色。
女人在如何出身富貴,再如何賢良淑德,再如何倍受寵愛,在男人跟前也是不平等的,女人只能算是男人的附庸,所以她理直氣壯的接受蕭長風抽空兩三日寫一封信回來,在鄭嬤嬤看來便有些誠惶誠恐,生怕蕭長風哪日一個不耐煩,反倒怪她一點都不賢惠不體貼。
簡珞瑤很能理解鄭嬤嬤的擔心,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者說要求,過於天真了,可至少她還是很有希望的,為什麼不嘗試就放棄呢?
不過鄭嬤嬤擔心歸擔心,她提醒過後,自家姑娘還是堅持要做的事,鄭嬤嬤每次都依言照辦。
簡珞瑤照例回了信,鄭嬤嬤拿去給長順:「驛差明兒一早又出發,叫他帶上這封信。」
屋子裡,白露探頭看了看外邊的天色,道:「姑娘,今兒沒下雨呢,也沒刮大風,您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簡珞瑤剛擱了筆,也覺得這會兒再回榻上歪著沒什麼意思,聽得白露的話,便點了點頭:「行,你陪我去走走罷。」
今兒白露和秋霜當值,兩個丫鬟便陪了簡珞瑤出去,另有兩個剛提為二等的小丫鬟跟在後邊,替簡珞瑤抱披風的抱披風,抱傘的抱傘。
在湖心亭繞了一圈,簡珞瑤瞧著天色又有些陰下來了,無奈道:「估摸著又要下雨了。」
秋霜抬頭瞧了眼慢慢聚集的烏雲,問道:「那姑娘可要往回走?」
簡珞瑤點頭:「回去罷。」
白露從身後小丫鬟手裡接過了披風,一面道:「起風了,姑娘披上披風可好?」
簡珞瑤「嗯」了一聲,白露已經麻利的抖開披風,披到她肩上。
一行人打道回府,仍是慢慢的散步,天變得快,卻遲遲沒下雨,進院子的時候,簡珞瑤也沒淋到一滴雨。
倒是院子里有些不太平。
簡珞瑤剛踏進院子,瞧見綠綺匆匆從小廚房出來,手裡端了什麼。
「姑娘。」綠綺也瞧見簡珞瑤,忙停了腳步,朝簡珞瑤福身。
「你臉色匆匆,這是要去哪兒?」
「回姑娘,紅雲方才在屋子裡暈了,奴婢去廚房給她要了些熱湯送過去。」
「紅雲暈倒了?怎麼回事,可叫了大夫?」
「鄭嬤嬤已經派人去叫大夫了,現在還不知紅雲什麼情況,不過奴婢瞧著應該沒有大事,紅雲暈完沒多久便醒了,也沒說哪兒不舒服。」
簡珞瑤卻擔心綠綺是在安慰自己,便道:「若無大礙,怎麼說也不會無故暈倒,我與你一道去瞧瞧罷。」
綠綺便笑道:「紅雲要是知道姑娘這麼擔心她,還指不定多高興呢。」
簡珞瑤便瞥了她一眼,也笑了:「我對你們的關心,都是一樣的。」
說罷,已經來到了紅雲的屋子。
簡珞瑤這個王妃做得威風,是王府名副其實的當家主母,後院幾乎是她的一言堂。
王府人丁少,後院除了簡珞瑤,就沒有別的女主人,偌大的後院,空出了許多屋子,簡珞瑤院里的屋子也還沒塞滿人,她便做主,叫鄭嬤嬤和四個貼身丫鬟,搬到了兩旁的耳房住,一人一間屋子,待遇好得幾乎令人側目。
是以,紅雲在自己的屋子裡住得舒服,她丈夫跟著蕭長風南下辦差后,她忙完了也不回新房去,照例在耳房裡歇下。
簡珞瑤進了屋,瞧見鄭嬤嬤也在,正坐在紅雲床邊跟她說些什麼。
聽見動靜,鄭嬤嬤和紅雲一起回頭,鄭嬤嬤忙起身行禮,又道:「姑娘怎麼來這兒了?」
紅雲也掙扎著要起來,被簡珞瑤按住了,「你身子不舒服,好生躺著罷。」
「奴婢這屋子髒亂,姑娘身份尊貴……」
不等紅雲說完,簡珞瑤已經擺了擺手,回顧一周,笑道:「你這屋子乾淨整潔,又布置了你自個兒做的小玩意兒,我瞧著倒有趣,怎麼就髒亂了。」
紅雲垂了頭,低聲道:「畢竟是下人的屋子,唯恐墮了姑娘的身份。」
「我就不愛聽你們說這些。」簡珞瑤不在意的搖頭,問道,「你身子如何了?怎麼就忽然暈倒?」
鄭嬤嬤一抿唇,眼底露了一絲笑意,含蓄道:「姑娘先別擔心,奴婢想著或許不是壞事。」
「不是壞事?」簡珞瑤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你是說喜事?」
紅雲臉頰一紅,有些緊張又有些擔心,揪起了被子的一角,咬唇道:「不會罷……」
自個兒成親兩個多月,她男人已經隨王爺出去辦差小半個月了,怎麼會這個當口有孕?
不過雖然難以置信,紅雲心裡又多了一絲期待。
如果是真的,那該多好?
綠綺白露她們也面露笑意,為紅雲感到高興,白露又問了鄭嬤嬤一句:「嬤嬤你覺得紅雲姐姐有喜這事有幾成准?」
「七八成罷。」鄭嬤嬤說著,不著痕迹的看了簡珞瑤一眼。
鄭嬤嬤有些擔憂,想到自家姑娘嫁給王爺一年多,卻還半點消息都沒有,紅雲這才成親兩個月,就像是有喜了,剛巧又在誠王妃懷孕的當口。
也不知姑娘會不會緊張。
鄭嬤嬤本就這般擔心,瞧見簡珞瑤臉上似有些恍惚時,就更擔心了,剛想說什麼,門外卻傳來一個年輕小廝的聲音:「鄭嬤嬤,您叫奴才請的大夫,奴才請過來了。」
鄭嬤嬤應了一聲,先看向簡珞瑤,遲疑道:「姑娘,您……」
簡珞瑤知道鄭嬤嬤是想叫她迴避,不過她心裡也有些緊張,聽到紅雲可能懷孕的消息,她才想起自己這些日子的反常,情緒反覆,犯困,容易感覺累,而且這個月的例假遲也遲了幾日。
雖說她現在年輕,剛來例假還沒幾年,做不到十分穩定,推遲例假的次數也不少,可萬一中獎了呢?
簡珞瑤心裡又是歡喜又是緊張,偏還不敢表現出來,怕萬一不是太過失望,便努力抑制著,朝鄭嬤嬤擺了擺手:「索性也沒事,就看看大夫怎麼說罷。」
紅雲沒想到其他,還以為她是在關心自己,一臉感動的看著簡珞瑤:「姑娘,您……」
簡珞瑤拉過她的手拍了拍,心裡頭多了一分信心,看著紅雲這樣子,便知道懷孕對情緒影響也太大了,紅雲平時可沒這麼情緒外露過。
鄭嬤嬤掩下心頭的擔心,吩咐幾個丫鬟道:「白露和秋霜,你們去將屏風擺起來,綠綺,隨我去請大夫進來。」
不多時,屏風擺好了,就在床前,正好擋住了簡珞瑤和紅雲。
其實主要是為擋住簡珞瑤,畢竟是王妃,身份金貴,不是什麼人都能瞧見,更怕這大夫出去說漏了嘴,旁人還以為自家姑娘擺不起王妃的派頭。
簡珞瑤心知肚明,便沒有說話,隱隱約約看著個老大夫被鄭嬤嬤領了近來,走到屏風前。
不肖提醒,紅雲已經將手腕伸了出去,大夫摸了摸脈,當即捋須笑道:「這位娘子是有喜了,正好兩個月。」
老大夫也是乖覺,他老歸老,一點都不糊塗,知道睿王是出了名的寵王妃,沒有旁的妾室,懷孕的女子,不是王妃就是底下的丫鬟,可王妃不可能會住在耳房,那邊是丫鬟了。
既然是丫鬟,自然當不得「夫人」「太太」的稱呼。
簡珞瑤聽得這個稱呼,也露了一絲笑意,身旁的紅雲已經激動的紅了眼眶。
想想也是,紅雲雖然剛成親不久,可她年紀不小了,比簡珞瑤還大半歲,剛好在成親的那陣子,過了二十歲生日,雖說丫鬟成親晚很正常,可二十歲還不嫁人的丫鬟,也不太多了,旁的女子這個時候早已當了娘,她才懷上孩子,自然是激動的。
簡珞瑤拍了拍紅雲的肩,聽著鄭嬤嬤在問大夫:「您可確定?」
大夫笑道:「已經兩個月了,能夠確診是滑脈。」
鄭嬤嬤又問老大夫一些注意事項。
紅雲也忙壓下了激動的情緒,豎起耳朵來聽。
老大夫事無巨細,將注意事項說了一遍,又道:「可需要老夫一一寫下來?」
鄭嬤嬤點頭:「如此就勞煩大夫了。」
老大夫笑說無妨,正要叫鄭嬤嬤給他紙筆,屏風后的簡珞瑤卻不動聲色的咳了咳,老大夫聽不出來,鄭嬤嬤和綠綺她們卻知道是自家姑娘發聲音,一時緊張的看著屏風后。
簡珞瑤沒說話,默默的將手腕遞了出去。
鄭嬤嬤眼底閃過一絲遲疑,老大夫卻是醫者父母心,見狀也不多問,便要把手搭上去診脈,鄭嬤嬤卻連忙打斷了,忙從懷中取了帕子遮在簡珞瑤手腕上,這才對老大夫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