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矛盾激化
汪寒和田福海上午又拜訪了市人大主任盛浮石，常務副市長馬家輝等幾個市委常委，五十餘歲的盛主任表面熱情接待，可是話裡有話的點出平湖金礦開採，市裡和鎮上都是有收益的，雖然現在這些小礦山還很不規範，存在著礦山布局不合理、小礦數量偏多、經營粗放、資源浪費、環境污染與生態破壞、安全生產事故頻發等問題；但也不能一鞭子趕，總得有個消化過程。汪寒從他的話里聽出這位S市以前的老書記是不想關停某些私人礦山的，這也間接透露出一些抵制情緒來。
馬家輝副市長卻當場表態贊同平湖黨委的決定，支持先引資再關停的辦法，對於設立平湖招商引資窗口試驗點，馬家輝意味深長的說：「你們鎮領導班子在這件事上一定不能脫離實際，不要存『大借債，大開發』的錯誤思路，不要盲目鋪攤子上項目；首先要做好先期市場論證、結合平湖實際，一件一件事情都要先想弊端再考慮優勢，不要公司建成沒幾年，就淪為垃圾企業，再給鎮上增添財政負擔，我國鄉鎮平均負債四五百萬元，你們鎮卻如此高的負債，也是當年舉債搞建設搞面子工程搞政績造成的，我們是再不能交學費了，不要再出現『興也勃焉、亡也忽焉』的悲劇了。」
汪寒表示一定認真聽取馬市長的警示，回去以後一定從全局出發，不能被眼前的蠅頭小利蒙蔽了雙眼，堅決杜絕類似錯誤的重複出現。
汪寒自己一個人回到了平湖，吃了中午飯後，讓任曉其領著先到了韓家山子，老遠的就看見一座孤零零的四層樓房矗立在村子後面，汪寒疑惑的看了眼任曉其，「那座樓是做什麼用的？怎麼周圍住戶的房子並不太好啊、這怎麼回事？」
「那是韓家山子現在的村支部，前年投資建成後用來做小學用的，沒想到建成了豆腐渣工程，一些村民聯名上訪，樓是不能拆了，但書記和村主任一班村兩委人員就得在裡面擔驚受怕了，小學校搬到了以前的村委會，呵呵！這件事當年也是傳的沸沸揚揚的，這不還不到兩年，當官的繼續當官，做百姓的還得老老實實務農，現在這社會，唉！」任曉其搖了搖頭。
「當年沒管的嗎？」汪寒心裡很不是滋味，一個學校都能建成這樣，何況其他事。
「也不知道後來怎麼回事，村民們鬧了幾回，這事就擱下了，其實想想也就那麼點事，禿子頭上的虱子，都明擺著那，村裡沒找的了，誰還去主動得罪人。」任曉其搖搖頭，「自從韓家山子出了金礦，人們一窩蜂的趕來投資採礦發財，當年熱鬧的時候，漫山的人，村委會的人拿著捲尺賣地，只要你覺得哪有金子想開採，那好，三平米的洞口五千元，還都搶著交錢，韓家山子當年可是光賣地就得了幾百萬的，這幾年又得瑟的差不多了，村裡還欠上了債務，你說這是什麼世道。」
驅車進了村委，一個人也沒看到，任曉其攔住一個老人問當官的都哪去了，老人抬手指指山上，也不說話，陰下臉扭腚就走了，似乎為他指路像碰上倒霉事樣的，任曉其苦笑的看著汪寒。
兩個步行上了山，任曉其說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人家可是不一定理我的。
汪寒搖搖頭，看著一個個黝黑的小洞口布滿山坡，遠處一個大坑口還不斷的有運送礦石的四輪小礦車進進出出，一派繁忙。
「我們是鎮政府的，我們要進去看看，打開門。」在一個大型的選場門前，任曉其用腳踹了下鐵門。
「管你哪的，我們這老闆不在，不開門，你們聯繫老闆自己吧。」裡面一個大漢從門房裡叼了根煙扒在門縫裡說。
「都一樣，下去吧，沒熟人領著，你哪個也別想進去。」任曉其勸汪寒道。
汪寒點點頭，內心一陣翻騰，自己要不要把村民和礦主之間的矛盾引導出來呢，一旦雙方矛盾激化，自己日後的工作也就好開展了，心裡權衡了下利弊，毅然做出了決定，既然都在扯皮，那麼我就來把火，看看情勢再做判斷。
汪寒幾天來一直足不出戶的忙碌著打電話，外人都不清楚他要做什麼，也沒關心的，人家是鎮長，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己瞎操的哪門子閑心。
暗潮湧動的平湖鎮終於迎來了第一批客人。
平湖招待所院內，省地質局礦產研究所所長唐新民帶領著一幫十幾個人，從車上卸下很多設備，遠遠的看到汪寒和趙廣林走過來，忙迎了上去。
「唐所長，上次一別，也快一個月了吧？」汪寒使勁的握了他的手一下，掏出香煙分給那幾個正忙著卸車的工作人員。
「我這一接到省地質局委託來做平湖的水文地質報告的通知，一看就知道是你這大少乾的好事，哪還敢怠慢，這不馬不停蹄的就趕來了，我這套設備可是我們所最先進的戶外採集研究裝備，價值快二百萬了，你這個大鎮長可得讓人給我看好了，我這可是無償服務，順便帶學生們來實踐實踐，工作私情兩不誤，還算沾了老弟的光，所以什麼客套話就都別說了。」唐新民是個爽快人，也不和汪寒客氣，拿過他的煙自己裝兜里了，「你上次給的那條我早抽沒了，你可倒好，拍拍屁股走人，我這煙癮被這小東西勾搭上來，再去抽別的還都沒滋味了，你說怎麼辦吧？」
「我那也沒多少了，上次在省城，這個一條那個一條的，我那可是兩大箱的煙，楞給瓜分了，你先堅持著，住幾天我那朋友就託運來了，缺不著你的煙抽。」汪寒笑咪咪的看著這個老頑童說道。
「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開始幹活，我時間也不多，還有任務纏著，你明天找幾個人領著他們先去取樣，時間快的話。三四天就忙完了，也就你這面子大，換了別人，還得巴巴的求著把樣品送到研究所我也得看高興干不高興干呢。」唐新民和汪寒開玩笑說。
「我哪來的面子，這都是領導們的提攜，今天中午就給你們接風洗塵，我這幾天怕也顧不上你這塊，還有其他人要來考察投資，我得陪著，你到時別挑我不是就行。」
「快得了吧，我就為那幾條特供也得把你像皇帝老兒似得侍候好了才行，不然惹你不高興了，再沒我的份，我到哪哭去。」唐新民又是一句玩笑，看來是個活潑的，要不怎麼叫老頑童呢。
……
汪寒拿著剛剛送走的唐新民給他的化驗報告，沉默思考著。
……以金礦區農田土壤汞污染嚴重區採集小麥、蔬菜、水果等農作物樣品，作為農作物重點評價區，同時採集清潔區相應的農作物作為對照評價區。事實表明，評價區主要農作物汞含量超標嚴重，小麥超標率78.57%，果疏類100%超標；對照區果蔬類也全部超標，但其顯著低於評價區。農作物汞含量超標情況與土壤汞污染超標具有較明顯的相關性。農作物受汞污染程度大小依次為葉菜類>水果類>果實類>塊莖類>小麥，不同品種的農作物吸收汞含量大小依次為青菜>蘿蔔>葡萄>油麥菜>柿子>蘋果>黃瓜>西紅柿>豆角>紅薯>茄子>小麥。礦區農作物污染嚴重……金礦區環境汞金屬的嚴重污染，已經導致人體食物鏈——農作物普遍受到了毒重金屬汞的嚴重污染，嚴重危害人群健康安全，因此，加快礦區環境的防治工作刻不容緩，從源頭根除嚴重污染環境的汞法提金工藝，開展土壤修復工作，調整農作物種植結構，避免人體食物量污染導致嚴重的環境公害病……
一條小道消息很快在平湖鎮四散傳播著，大體意思就是現在平湖的水，平湖種的糧食人都不能吃了，吃多了會中毒，說是含了大量水銀，吃多了人體自己還排不出來，而且是不治之症，怪不得這幾年村裡死的人比歷年都多，而且死得年齡也越來越年輕……
消息越傳越離譜，在整個平湖引起強烈的反響，一些村民開始到政府門前討要說法，可是政府工作人員不是不理，就是推他們去礦山找老闆。漸漸的就出現一些村民自發聚集到各個礦井要求停產，要求賠償他們的損失。甚至於還發生**撕扯現象，村民和礦井老闆們的矛盾在進一步的升級。
一天中午，汪寒和田福海陪副市長馬家輝做東在明月度假村宴請來平湖考察投資的X省盛邦建築總公司著名民營企業家潘作亮一行人，隨同潘作亮一起的還有x省幾個創投公司的老總，這麼華麗的投資考察代表團在沂源市還是第一次，市委冷書記和楊市長因為在W市開農村工作部署專題研討會不在現場，但委託馬家輝一定要把客人招待好。
「幾位都是業界鼎鼎大名的人物，今天能在沂源市認識諸位，是我馬家輝的榮幸，我代表市委市府領導，對你們的到來首先表示最真誠的謝意，還希望在座各位老總不要介意我們接待不周，我衷心希望諸位老總在沂源市這幾天能吃好喝好，小地方也沒什麼好招待諸位的，盡些土特產，還希望諸位海涵那！」馬家輝坐在酒桌中央，汪寒在他對面作陪。
「馬市長言重了，我們這也是受人之託的先遣隊，能參加西青省和江北省這次聯合舉辦的企業家交流會，是我們這些民營企業的榮幸，能認識在座諸位年輕領導我們也很高興，希望在這幾天多了解下具體情況，能夠互相合作愉快。」四十幾歲的潘作亮摸著禿了一小半的頭髮點著頭說。
趁著酒席未開，汪寒把已經在常委會上通過的平湖鎮招商引資補充辦法又做了下介紹，最後汪寒就平湖鎮的設計規劃等和幾個做了交代，在座的幾個老總看來都知道他的身份，一個個都安靜的聽他介紹完，潘作亮才代表幾個人說了自己這次來平湖是抱著真誠來的，一旦雙方就某些細節問題再進一步磋商談判以後，雙方如果都滿意的話，在平湖投資是沒問題的，我們在乎的是怎麼樣把有限的資金髮揮出最大的效益，這就是商人逐利，只要有利，我們就投資，如果達不到我們的要求，再怎麼樣我們也不會投一分錢的……
賓主正氣氛熱烈的在酒桌上推杯換盞正相宜的時候，田福海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號碼，走出大廳才接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你馬上聯繫劉立剛書記和其他在鎮上的領導，讓他們火速去現場，另外通知派出所去維持秩序，一定要把事態控制住，千萬不要發生流血衝突，聽見沒有？」田明海掏出手絹一邊擦著臉上的冷汗，一邊大聲命令著電話那頭的任曉其。
田明海急匆匆的回到酒桌，在汪寒的耳邊耳語了幾句，汪寒點點頭。
「這件事交給劉立剛書記去處理就好了，我聽說他和幾個礦主關係很密切，由他出面，事情就好解決，我們這還有客人也脫不了身，事情不會再嚴重下去的。」汪寒心中暗自冷笑，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馬家輝疑惑的看了下田明海，田明海趕緊過去小聲作了彙報：「韓家山子的村民聯合幾個產金村的村民，拿著鐵鍬鐵鎬因為汞污染問題要把幾個礦坑強行回填掩埋了，現在正和礦主們雇的看場人對峙著，如果處理不好，怕發生流血事件，一旦出現流血事件，問題就嚴重了。您看我是不是先回去處理。」
馬家輝表情一僵，「這什麼節骨眼？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你趕緊回去，一定要控制住，不要再升級了，不然我們都是要擔責任的，我和汪鎮長先陪著客人，你聯繫一下於市長，讓他和你一起回去，另外通知市局的老喬，讓他火速增援。記住，問題絕對不能擴大。」
田明海和幾個老總告了罪，「失陪一下，鎮上有點事，急等著我回去處理，還請幾位老總不要見怪。」
幾個老總紛紛站起來和他握手，潘作亮忙說：「田書記你真是個工作狂，連吃飯的時間也得工作，看來平湖的領導最起碼是愛崗敬業的，我很看好你們啊！」
田明海咧著嘴可怎麼也笑不出來，只好擺擺手就走了。
馬家輝看了眼汪寒，看他一臉的鎮定，心裡暗自琢磨著這事來的蹊蹺，平湖鎮以前從沒因為環境污染有村民鬧事的，你小汪一到，馬上就出事了，不過這小夥子倒也是個鬼靈精，看來他的突破口算是找對地方了，只是弄不好真出了問題就難看了。
「大家繼續，一點小事，小汪你去把柳月兒經理找過來，讓她來勸我們這些老總喝酒，柳月兒勸酒可是一套一套的，有個美女作陪，我們這些男人才好表現一下自己嗎。」馬家輝玩笑著對著大家笑說。
柳月兒是早就知道汪寒也在明月的，只是他沒來找自己，自己就主動去找他，顯得有些抹不開，自從自己主動抱了汪寒，他的身影就落在了腦海里，自己那晚第一次因為一個男人失眠，剛才在樓上窗前遠遠的看他和馬市長陪客人前來，自己心裡不知有多麼歡喜，雖然知道和他不會產生糾葛，可怎麼也忘不了，情之一字，何其害人。
一個服務員敲敲門推門把汪寒讓進柳月兒的辦公室，就關門出去了。
汪寒看著眼前讓自己心儀的女該，一時想不起自己是做什麼來的了，只是站在那看著她傻傻的笑。
「這個獃子，定是馬市長讓他來找我陪酒，怎麼見了就不開口了？」柳月兒尋思，看他老是目不轉睛的看自己，身體一陣發熱還害起羞來，小臉一下子就紅了。
「做什麼呢，幾天不見就認不得我了。」柳月兒站起來迎上去伸出手。
汪寒想也沒想，捉住她的手就往懷裡帶，柳月兒一下沒在意，被汪寒直接帶到了他的懷裡。
汪寒摟住她，「想死我了！」
柳月兒本想掙扎，聽他說這句話，心裡一軟，眼裡就擎上了淚水。雙手自然的環抱住汪寒，趴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他砰砰的心跳聲，是那麼的堅強，懷裡很暖，柳月兒瞬間迷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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