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回憶中的火焰

秋無意在賭。孤注一擲。

灌注內力的一掌拍在人體上，而硬生生承受此掌之人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他的臉龐。

秋無意雙眼幾乎鼓出眼眶，看著自己兒子噴著鮮血倒下。

梵淵一拳砸在了他胸口上，肋骨發出咔嚓一聲，隨之斷裂，他再也支持不住跪倒在地。

他失敗了。

沒想到對方竟然用他兒子作為擋箭牌接下了他的攻擊，並趁此機會重傷於他。

模糊的視線中，是那人惡魔般的冷笑。

耳邊傳來的聲音，讓他耳朵嗡嗡作響，卻聽不清究竟在說什麼。

「想要活下去嗎？」腦海中躍然而出一道聲音，似乎就是當年的那個神秘聲音。

「綁定！」秋無意用盡全力的吼了出來。當年他不就是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才莫名的殺死了冷狂嗎？

這個聲音再現，他還有救？

欣喜之下，秋無意再也承受不住身體的創傷，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一襲紅衣，如燃燒的火焰，如流動的鮮血，翩然而至。

「你是什麼人？」秋無意站在黑暗中，眼底儘是茫然。

「告訴他，要找回自己的身體，就來桃花澗。」紫眸中，笑意一閃而過，紅衣隱入了黑暗。

「桃花澗……桃花澗……」秋無意吶吶的念著，雙眼迷茫……

再次醒來的時候，秋無意發現自己並不在白樺山莊，而是在一座看起來似乎早已廢棄多年的廟宇中。

到處爬滿了蛛網，積起一層厚厚的灰。

秋無意從布滿灰塵的地上爬起來，感覺渾身乏力，丹田空虛，看樣子竟是武功全失。

「我的身體究竟在哪兒？」秋無意還沒從失去武功的打擊中走出來，便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驟然一驚，身體往前撲跌，直到離那個說話之人有一段距離才回頭看去。

這一看卻是驚駭莫名。

那個人面容猙獰，臉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青色經絡和紅色的血管，左額上長出一根黑色的尖角，雙手彎曲成爪，手背和身上是一根根鼓起的青筋，甚至崩開了皮肉，冒出絲絲鮮血，渾身上下圍繞著一股充斥著狂暴氣息的黑氣，看起來格外恐怖。

這個人是冷狂？

秋無意大驚，這個樣子看起來根本就不是人類。

他連忙後退，直到背抵上了廟宇的一根柱子，方停了下來。

「我的身體在哪裡？」那怪物一步步走向他，口中不斷的問著這個問題。

「在……在桃花澗！」秋無意冷汗直流，臉色發白，緊緊的靠在柱子上，腦子裡拚命的想著逃脫之法，這時夢境中人所說的話闖入了他的腦海，慌亂之下，他一個順口就將此話說了出來。

聽到桃花澗三個字，梵淵身子一震，停下了緊逼的步伐，血紅的雙眼恢復了一絲清明。

一手扯過秋無意，梵淵一口咬上他的脖頸，溫熱的鮮血進入喉管，稍微修復了他即將崩潰的身軀。

無關仇恨，弱肉強食而已。秋無意殺他，是因為比他強。此刻，他殺秋無意亦然。

秋無意雙目鼓出，瘋狂的掙扎，然而已經武功盡失的他完全無法掙脫這個怪物的鉗制，他的生命就和他的鮮血一樣快速的流失……桃花澗，與絕谷相隔不遠的另一處絕地。

絕谷被人們稱之為絕地是因為其荒涼，而桃花澗被稱之為絕地，卻是因為入者必死。

桃花澗內常年瀰漫著一種淡綠色的瘴氣，只要吸入便會七竅流血而死，這使得桃花澗這樣風景秀麗之地成為了人們聞之變色的凶地。

梵淵站在桃花澗外，看著那依舊蔓延的綠霧，目光深沉。

綠霧之中，隱隱約約能夠看見綠樹成蔭，溪水清澈。

「我回來了。」他深吸一口氣，隻身踏入了那濃濃的綠霧之中……

人類總是習慣於排斥異類，彷彿只要與自身不同，那就是會危害到自己的怪物，一有機會便想要全力抹殺。

即使是小孩子也一樣繼承著人類的這一習慣。

「我娘說他是個怪物！我們不要和他一起玩！」

「怪物！離我們遠點！」

「怪物去死！」

石塊砸在身上，生生的痛。

年幼的孩童蹲在地上，雙手抱住腦袋，縮成一團，承受著不斷落在身上的石塊，咬著牙努力忍住即將滑落的眼淚。

「我才不是什麼怪物！我也不想和你們玩！」忍耐終究會有極限，他猛然站起身推開一個離他比較近的孩子，大聲叫道。

稚嫩的臉龐因為憤怒而扭曲，左額上的傷痕額外顯眼。

「你就是怪物！」一塊石頭砸來，剛好砸在了他的傷痕上。

那道傷痕紅光一現，一隻漆黑的尖角若隱若現。

「他的頭上長角了！」

「他果然是怪物！」

孩子們尖叫著，石塊更是紛紛而至。

「我不是！」被叫做怪物的孩子衝上去對著一個帶頭用石塊砸他的孩子狠狠一推。

那孩子發出一聲慘叫，身上的衣服被他碰觸的地方冒著黑煙瞬間溶解，露出來的肌膚焦黑一片，散發出一股烤焦的味道。

其餘的孩子們都驚呆了，隨之便是驚慌失措的向各處奔逃，呼喚著自家的大人。

「怪物殺人了！怪物殺人了！」

被叫做怪物的孩子也被這突來的一幕驚呆了，獃獃的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知所措。

村民們在孩子們的哭訴下圍了過來，將他抓住……

夜間，彎月如刀。

柴火高高的堆起，年幼的孩子被綁縛在柴火堆上，周圍村民們手持火把，用充滿仇恨厭惡的目光盯著那孩子。

不要殺我！我不是怪物！

孩子流著淚，臉上滿是恐懼，目光在人群里搜尋著，口中低聲叫著。

「爹，爹，快來救救我！」

場外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后，一個滿臉風霜，鬍子拉碴的男人神色複雜望著那被綁在柴堆上的孩子，似畏懼，似恨意，亦似歉疚。

他心愛的妻子就是因為生下這個怪物而死，這怪物般的孩子卻是妻子給他留下的唯一的紀念。

「今天，我們就要為民除害，殺了這個怪物！」鬍子花白的村長從一個村民手中接過一支火把，高聲說道。

「燒死他！燒死他！」村民們群情激奮，高舉著火把。

村長向著一個村民點了點頭，那村民手持火把走到柴堆前，點燃了柴堆。

火焰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熊熊火焰吞噬著孩子瘦弱的身軀。

「啊！」稚嫩的吼叫從火焰中傳出，如同一隻受傷的幼獸。

衝天火焰猛然爆開，往四周涌動，仿若數條火蛇長著大口咬向那些村民。

「救命！」尖叫聲不絕於耳，村民們抱著頭紛紛往遠處逃竄，那個最靠近柴堆的村民在火焰中倒下，留下一具燒焦的人體。

「妖怪！他果然是個怪物！」花白鬍子的村長驚懼的望著走下柴堆的孩子，隨後被一團火焰吞沒。

滿臉風霜的男人從樹後走了出來，驚懼的看著在火焰中燃燒的村莊。

「爹……」孩子望著男人，臉上帶著喜悅。爹爹來救了。

「你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男人扭曲的手扣上孩子的脖頸，將他按倒在地上。

「就是因為你，她才會死！如果你沒有出生就好了！」

「你害死了這麼多人，你真的是個怪物！」

男人瘋狂的吼叫著，掐住孩子的雙手，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火光映照著他的臉龐，猙獰又恐怖。

孩子臉色泛青，長大眼睛看著瘋狂的父親，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中滾落，左額上的傷痕紅得幾乎快要滴血。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孩子臉孔扭曲，雙眼漸紅，一道紅光從他左額的傷痕中躥出，沒入男人的胸膛。

男人悶哼一聲，一把利劍在此時從男人背後直刺而入，透胸而過。

孩子朦朧的淚眼中，一名紅衣男子手持利劍站在男人身後，烏髮飛揚，宛若天人臨凡，美得驚心動魄。

男人喉嚨里發出咯咯的響聲，艱難的扭頭想要看看後面的人。

紅衣男子揚手拔出利劍，神情淡漠，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男人身體一頓，溫熱的血液從傷口噴洒而出，淋在孩子身上，臉上，紅了一片。

「爹！」掐著咽喉的手鬆開，孩子悲切的望著自己的父親，看著他緩緩倒下。

「我終於可以去見她了……」男人臉上露出了一絲解脫的笑容，眼睛中失去了神采。

紅衣男子收劍回鞘，向孩子伸出手來，手掌白皙，手指修長，美好得猶如一件藝術品：「跟我走。」

他的聲音低沉又磁性，感性十足，充滿了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