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幫我搞定她,我幫你搞定他們
上車后,程梓楊給寧語昕發了條簡訊,告訴她他現在要去郭晨曦家,今晚不會去她那裡,讓她在保姆車上等齊有行回來,再回家。
寧語昕看到這簡訊時,大腦出現了短暫幾秒的空白,最後反應過來,程梓楊今晚應該是要去見家長。畢竟被郭明姜逮了個正著,不去人家家裡坐坐也說不過去。
寧語昕拿著手機無聊地翻著,每一個APP都被她點開,又關上,再點開,再關上。後來,她百般無聊地打開音樂聽,卻越聽越煩躁,索性坐了起來,拿著手機翻看通訊錄。
陶知凡的名字躍入眼底,此刻,寧語昕才稍稍平靜些許。
她始終沒有忘記他,也沒有忘記他要坦白的事。清晨的夢又在她眼前晃,洋鬼子女人就像水蛭一般,盯在她的眼睛上,刺刺的痛,痛得寧語昕忽然流淚。
「陶知凡!學長!你到底有什麼事沒告訴我!為什麼不早點說,非要等到現在!我已經陷進去了,你知不知道!」寧語昕衝動地撥通了陶知凡的手機,不等那邊有人出聲,就拿著手機吼了起來。
吼完,她就摁掉,然後關機,蒙頭睡去。
阿榮拿著手機,若有所思。
這幾天,簡直成了他在住院。他守著陶知凡,直到趙雨琪和陶知凡的母親簡麗娜出現他才可以離開。他也沒有約束陶知凡,只不過他做什麼都跟著,陶知凡的手機就在他身上,但每一通電話都因為有阿榮的存在,變得索然無味。
陶知凡剛剛氣惱地扔下手機去衛生間了,出來時,見阿榮拿著他的手機,不禁火大:「阿榮,你是我朋友我才一直忍著,你知不知道什麼叫*!」
「不好意思,我剛剛看到是寧語昕的電話,知道你會想接,才替你接的。」阿榮聳肩,非常時期用非常用段,簡麗娜在越洋電話里明確說過,如果陶知凡不聽從安排,她會安排保鏢來控制他的行動。
阿榮不想讓陶知凡走這步,才在這裡做惡人的。他也是夾在兩邊受氣,裡外不是人。
陶知凡趕緊搶過手機,果然有個寧語昕的電話,但只有兩秒鐘就結束了。
「是你掛的?」
「不是。」
「她說什麼了?」
「嗯……我覺得你有必要再打回去,讓她親自跟你說比較好。」阿榮起身離開病房,走到門邊時,他扭頭望著陶知凡,語重心長:「伯母和雨琪明天就能到,在她們來之前有個說法,否則你是吃不了兜著走。」
陶知凡拿著手機來到陽台,這裡是離門最遠的地方。他撥了幾十遍,都打不通寧語昕的電話,手機里單調刻板的女聲不停地重複他,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阿榮!」陶知凡沖著門大叫一聲,阿榮推門而入,「我要出去一趟,見語昕。」
阿榮蹙眉,沒有立刻回答陶知凡。
「我必須向語昕坦白,否則我活不過今晚!」陶知凡激動地說:「你可以跟著來,也可以全程監控,我一定要去找她。」
阿榮看了一眼手機,問他:「打通了?」
「沒。」陶知凡異常沮喪,他看著黑了屏幕的手機,擔心的說:「我怕語昕會……」
「你擔心她想不開?」
陶知凡不置可否,現在不管寧語昕想不想得開,他如果今晚不能見到她,他就會想不開。
「我送你過去。」阿榮終於鬆了口,「但是不能讓伯母和雨琪知道,否則我也兜不住。」
「放心!」陶知凡馬上換好了外套,從貴賓通道下樓,直接到了貴賓停車位,阿榮開車,往寧語昕的房子那裡開去。
他們不能去片場打寧語昕,目標太大,只能去家裡守株待兔。
陶知凡到達小區時,寧語昕的房間是黑的。他們坐在車上等了快三個小時,齊有行才開著保姆車送寧語昕回來。
寧語昕獨自坐電梯上樓,剛走到門邊,拿出鑰匙要開門,身後一個黑影。
「啊!」一隻大手將寧語昕的嘴捂住,所有的聲音都被堵住。寧語昕嚇得魂飛魄散,直到陶知凡的臉出現在她眼前,她才平靜下來。
「語昕,是我。我們先進去再說吧。」
寧語昕把門打開,進去后,她先去房間換了身衣服,再去廚房燒了開水泡了兩杯咖啡,然後坐在吧台上,與陶知凡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你下午給我打了電話?」陶知凡說:「我剛好不在,是阿榮接的。」
「啊……」寧語昕臉紅了,天啊,她幹了件這麼丟人的事,還是在對自己有成見的阿榮面前,讓他聽到她失控的發神經的聲音。
「你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就是……就是……發泄了一下。」寧語昕委婉地表述,並沒有讓陶知凡滿意,他伸手想握住寧語昕的手,卻抓了個空,看著她雙手緊抱著熱熱的咖啡杯,連手指頭都不肯讓他觸碰,陶知凡心裡很挫敗。
陶知凡縮回手去,剛剛來的路上他想了無數種開頭,面對寧語昕的時候,他就退卻。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還是寧語昕先問他。
陶知凡看了看房間,空蕩蕩地,問她:「家裡只有你一個人?他們不是說要住過來嗎?」
「一鳴目前還在家裡住,他是住校生,臨時改了不住校,還需要辦些手續。而且梁太太捨不得他搬到外面住,就要求他在家裡多待幾天。」寧語昕垂眸,緩緩說道:「有行跟我哥是同步的,我哥說你們沒來住他就不會來住,所以有行也不會來。」
「哦。」
寧語昕想了想,補充道:「大家都是紳士,那晚是一鳴喝醉了才鬧出來的,清醒的時候,都很有素養的。」
話題到這裡中止了,寧語昕等了一會,「你……」
「我……」陶知凡與她同時發聲,又同時沉默。
寧語昕笑笑,說:「你先說吧。」
「還是你先說。」陶知凡知道,這個時候他先說了,恐怕他後面就沒有機會再說話了。
寧語昕點頭。「你用好點了嗎?」
「沒有大礙。」
「你家裡人知道你的情況嗎?」
「知道。」陶知凡咬咬牙,說:「明天,我母親就到京城了,她特地來看我,跟她來的還有一個人,是我的……未婚妻。」
咣當一聲,寧語昕的咖啡杯摔在地上。
那是有三毫米厚的大肚子狀的瓷杯,摔在實在地板上,不容易破碎。咖啡杯咕嚕嚕地滾到了牆角,濃濃的咖啡全打翻在寧語昕的身上,裸露的腳背被咖啡燙了一下,寧語昕整個人往旁邊一倒,跳了下來。
潔白的家居服,被咖啡染得像世界地圖似的。
陶知凡也跟著跳下高腳凳,拿來餐巾紙要給她擦。
「你站在那裡別動!」寧語昕突然尖叫起來,他們之間,隔著一道咖啡摔出來的印跡,像一條無聲流動的小河,翻騰著河底泥沙,看似狹小,陶知凡卻邁不過去。
寧語昕低頭看著被衣服吸透的咖啡,它像極了某些人哭泣過的臉,眼線和睫毛膏被眼淚濕透,沿著眼角流出來的蜿蜒淚痕。
她用力的吸鼻子,告訴自己不許哭。她身邊的人都知道他有未婚妻了,只有她是傻瓜被蒙在鼓裡。這不是天真純潔善良可以解釋的,在寧語昕看來,她就是愚蠢。
只知道愛人,卻不知道自己愛了一個什麼人。
「語昕,你聽我解釋!」陶知凡恨不得全身上下都長一張嘴,這樣他就能同時用不同的內容來解釋他這麼做的原因,以及趙雨琪未婚妻的身份。
可是,他只有一張嘴,這個時候無論他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
寧語昕後退兩步,腿彎碰到了沙發,她疲倦地坐下來,說:「你不打算解釋?」
「語昕,我確實有個未婚妻,也訂婚了,但是這是家族聯姻,我們之間沒有感情的。」陶知凡喪失了詳細解釋的勇氣,這種話,任誰說出來,都是渣子。
寧語昕此刻卻清醒許多,她不顧身上咖啡粘膩,靜靜坐在那裡,問他:「你們什麼時候訂婚的?」
「一年前,回國之前。」
「你在跟我重逢的時候就已經訂婚了?」寧語昕凄然一笑,說:「你既然已經訂婚了,為什麼還要來追求我?」
「語昕,我從未想過還能遇見你,這都是命運的安排!遇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淪陷了,我怕你不會答應,所以隱瞞你。我一直想等我們的關係穩定了,我再回米國解除婚約……可是……」
「可是總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還是因為我總不答應跟你發生關係,你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夠穩定?」寧語昕冷冷說道。
陶知凡左手按著胸口,痛得站不住,身體靠在吧主,大口喘氣。
他沒有心臟病,但在寧語昕說出剛才那句話時,他的胸口像要炸天似的疼痛。如果可以,他願意以死謝罪,但他知道,這樣也不能輕易地讓寧語昕原諒他。
「她們是聽說我的存在,所以才趕來的,對吧。」寧語昕接著問,她有種異樣的感覺,她覺得自己現在特別像個獨裁者,這份冷酷和絕情,和程梓楊有幾分相似。
寧老太太曾經說過,程家的人特別是無情,又特別長情。他們對大多數人都是沒有感情的,一旦動了感情,就會變得綿長溫柔。程梓楊的感情,曾經只對她一個人如此,而她的感情,也曾經出現在陶知凡的身上。
可當他們決定收回的時候,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果斷收回,不留一絲痕迹。比如現在。
陶知凡痛苦的點頭,他無能為力,對自己,對寧語昕,對趙雨琪和簡麗娜,對他的婚姻和家族,對他現在能面對的一切。
「你胳膊還沒好,你先回去吧。」寧語昕淡淡說道:「我明天還要拍戲,不能熬夜。」
面對寧語昕的逐客令,陶知凡不知所措。
他自以為是成熟的,可今天他才發現,他還是第一次遭遇被女人拒絕。他驕傲慣了,被動的享受著女人對他的傾心之意,他從不討好哪個女性,也不必討好,他從未想過還有要等別人來原諒他的那一天。
寧語昕見他不動,嘆氣:「你來告訴我這些,就足夠了,至少我不是被蒙在鼓裡。她們都來了,不管你有什麼想法,這都是你的私事,你自行解決吧。」
寧語昕馬上就把他跟自己的關係撇得清清楚楚,她既不說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說他和趙雨琪的關係,她要說的,是他們現在的情況。
簡麗娜和趙雨琪都要殺過來,可見陶知凡的堅持把她們也逼急了。寧語昕不知道該感謝陶知凡為了自己堅持呢,還是該痛恨他為了堅持而騙了她,感情的純度素來都跟謊言無關,只有幼稚的人才會覺得撒謊的愛情不可靠譜,也只有單純的人才會認定不撒謊的愛情是純潔的。
陶知凡的欺騙,勉強算得上是善意謊言,寧語昕要跟他拉開距離,不是因為他撒謊,而是他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
不對無望的事情抱以希望並且努力,也不對可能的事情隨便放棄並且不再追求。這是程梓楊說的話,從小,他就是這麼教育她的。
「我回米國,就是想跟她解除婚約,向家裡人交待清楚,然後正式與你確定關係。語昕,你相信我,我不會放棄你,無論付出什麼,我都不會放棄你。」陶知凡信誓旦旦。
寧語昕的眼神變得飄忽,她最怕事情變得複雜,但自從寧老太太去世之後,她的世界就沒有簡單過。
寧語昕扶額,「不要給我承諾什麼,我不想聽。」她起身,跨過咖啡污漬,來到陶知凡面前,很肯定地說:「我喜歡你,知凡,我也想過我們會結婚,但這都只是我心裡想想而已。無論它能不能實現,我都會覺得這段感情很珍貴。但從今天開始,不要給我承諾,不要讓我有所期待,也不要把事情複雜化,寧家的女兒,死也不會做第三者。」
儘管我已經做了。這句話,被寧語昕咽回去。
「你走吧!太晚了,我要休息。」寧語昕拉開門,等陶知凡出去。
「語昕,我……」
「晚安。」
陶知凡無奈,只好離開。身體剛出門,門就關上,冰冷的鋼門貼著他的背,冷嗖嗖。
阿榮見陶知凡垂頭喪氣地出來,就知道事情跟他猜得沒什麼兩樣。回醫院的路上,兩個大男人都沒有說話,回到病房,阿榮連坐都沒坐,轉身要走。
「你去哪?」陶知凡問他。
阿榮說:「你碰了一鼻子灰,至少死了一半的心吧。我現在不用擔心你去找寧小姐,還跟著你坐牢幹嘛!當然是去酒吧喝上兩杯。做你的經紀人太累了,我不放鬆一下,會早衰的。」
陶知凡被阿榮調侃得啞口無言,氣急敗壞地沖著他做了個「你快走」的手勢,轟然倒下,躺在*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瞪了半宿才睡著。
寧語昕以為自己會哭上一宿,陶知凡走後,她竟然沒有半點想流淚的意思。地板髒了,她打掃,衣服髒了,她清洗,身上髒了,她洗澡,把這些幹嘛,她累慘了,倒頭就睡著了。
程梓楊陪著郭晨曦買了不少東西去她家,剛進門,就看到郭明姜頗有太老爺派頭的坐在小客廳的太師椅里,郭達坤正在給他泡茶,就連不可一世的羅鳳舞也在做好兒媳婦樣,在旁邊端茶遞水,恭恭敬敬。
「爺爺,爸媽,我回來了。」郭晨曦一回來,就把手裡的法國菜遞給家裡傭人,說:「擺好盤,等晚餐的時候端上來。」
程梓楊配合地拎著一盒茶,送到郭明姜面前,說:「爺爺,我聽晨曦說您愛喝茶,特地去挑了盒普洱,不知道您老喜歡嗎?」
「只要是我家晨曦挑的,我都喜歡。」郭明姜早就笑得嘴咧到耳根,接過茶之後,隨後放到身邊,上下打量著程梓楊,許久才說:「你這小子,骨骼長得真不錯,將來你的孩子肯定會長得很高很帥氣的。」
羅鳳舞跟著訕訕笑,她對程梓楊的感覺一般般,反倒是郭達坤,對他這個後起之秀另眼相看,有種識英雄惜英雄的感覺,不過還不到看準女婿的地步。
只有郭明姜,好像早就認定了程梓楊會是他的孫女婿似的,對程梓楊不但熱情,還贊口不絕。不就是一盒普洱,郭家會買不起?就是黃金做的普洱,羅鳳舞都買得起。
郭晨曦只掃了一眼,就立刻看清楚了形勢。
她拉著程梓楊,坐到郭明姜兩旁。郭晨曦的身旁是羅鳳舞,程梓楊的身旁是郭達坤。
「爸,您才第一次見別人,就說生孩子的事,是不是說得早了些。」羅鳳舞不滿,但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是借著這話來揶揄。
她的話引來了郭達坤的怒視,他們家郭明姜是一家之主,郭達坤孝順,對父親非常尊重,自然容不得羅鳳舞放肆。
羅鳳舞覺得委屈,但又不敢反抗,只好把怒氣撒在程梓楊身上。
「爸,您剛才不是總問他的事嘛,現在人來了,您親自問吧。」
羅鳳舞在挖坑,郭明姜在幫著挖,要程梓楊跳。
「孩子,聽說你離過婚,能告訴爺爺,是怎麼回事?」唯一能剋制住郭明姜的就是郭晨曦,郭明姜明明在問程梓楊,眼睛卻往郭晨曦的身上轉,就怕寶貝孫女會生氣。
果然,郭晨曦撇嘴,一臉不滿。
程梓楊早有準備,落落大方,把自己和寧語昕的事全盤托出,沒有隱瞞。
羅鳳舞對程梓楊事早有耳聞,也向郭達坤彙報過,他們今天驚訝,不是因為這個經歷,而是程梓楊講述時的大方,表現得太自然。他竟然一點都不隱瞞,儘管能聽出,他是有選擇性的說,但能把往事說得這樣坦然的人,只有他。
郭明姜的臉慢慢的沉重起來,他現在算是明白了,為啥兒子兒媳婦都瞞著他,原來程梓楊的過去這麼複雜。偏孫女又喜歡,現在只是萌芽期,沒有完全確定關係,所以郭達坤夫婦對他們之間的事保持沉默,順其自然,不干涉也不推動。
成年人的愛情,不需要太多外界來指導。
「那你看中我家晨曦什麼?」郭明姜問他。
程梓楊看了一眼郭晨曦,而她則適宜地害羞了一下,躲在羅鳳舞的身後,一點也不像平常那個瀟洒的郭晨曦。
「晨曦很優秀,獨立,大度,並且孝順。現在的女孩都太嬌氣,不懂事,自以為是。爺爺您是書香門弟,郭總是白手起家的企業家,晨曦身為獨女,竟然沒有半點驕橫,沒有公主病,這點令我吃驚。」程梓楊忽然扭頭看著羅鳳舞笑,「這說明是郭家的家教好,羅姨您功勞最大!」
程梓楊一句把,把他們全家都給誇了一遍,馬屁拍到了點子上,三人都跟著點頭,很滿意他。
郭晨曦悄悄沖著他豎起了大拇指,平時只道這個男人太過冷清,卻沒想到,諂媚起來,也很有個性。
「可是你的婚史……」郭達坤見羅鳳舞坐立不安,怕她會說錯話惹郭明姜不高興,便替她問了這事。
程梓楊又笑,「我跟語昕是明媒正娶,又不是男娼女盜,有何丟臉?」他又扭頭看著羅鳳舞說話,「現在是什麼年代了,有婚史的人又不是殺人犯,就算是犯法了還有悔改的機會,更何況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