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向脾氣挺爆挺橫的司機此刻也被中年男人瘋狂的氣勢駭到了,瞪大了眼睛怔愣地看著那人凶神惡煞般步步逼近。
全車的人都傻住了,眼睜睜看著中年男人的手掐上司機的脖子,也不知道個子不如司機高壯的男人怎麼突然爆出了一股怪力,瞬間就掐得司機面色發紅髮紫。
顧恩澤飛快地閃身上前,手起掌落,手刀乾淨利落地砸在中年男人的脖頸處。
「咳,咳,咳!」司機抱著脖子驚魂未定地看著那個突然滑倒的男人。
「報警吧,打電話報警。」乘客中有人反應過來說道。
有女人煩躁地嚷:「車子走不走?不走先讓我們下車啊,我們趕時間啊!」
周圍乘客議論紛紛,顧恩澤聽得出來這場爭執似乎給別人添了麻煩。他看眼昏迷的中年男人,畢竟是自己動的手,有不可推脫的責任。他皺著小眉頭無奈地彎身,拉起中年男人一支胳膊,對司機道,「開下車門,我帶他下車。」
沒有人知道這個少年發的什麼瘋,前腳才被人攻擊,後腳就敢帶著兇徒走。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那少年,不高,不壯,身形還帶著少年未發育成熟的那種纖細感,長得乾淨俊俏,清澈黑亮的眼裡透著超越年齡的冷靜。看著他就好像看到清晨溫暖的陽光。
「司機你愣著幹什麼!快開車門讓他們下去啊!」一個中年大媽大聲催促道。
她沒有說出口,在心裡打轉的話卻是:送走瘟神好開車啊!這也是在場大多數人的心聲,忙忙碌碌,奔波生計,在柴米油鹽中漸漸淡漠薄涼。即使看到了陽光,也會因為太耀眼而選擇閉上眼睛。
面色恢復正常的司機似乎聽到了他們的心聲,沉默地開了後車門。
一車的人或站或坐,看著那個乾乾淨淨的少年咬著牙把中年男子費力地往車下拖。車門關上,車廂里一片靜謐,連車上的拉環都靜止了般一動不動。司機發動車子,緩緩駛離。
顧恩澤把中年男人放在路邊,自己喘著氣蹲在一旁觀察他。昏迷中的男人閉著雙眼,眉心刻著深深的皺褶,嘴角愁苦地垂下。
看著就是個普通的中年男人啊,當時他眼裡閃過的紅光是怎麼回事?
這男人的手是做慣粗活的手,骨節粗大,皮膚乾燥,滿是細小的傷口,指甲縫黑乎乎的。似乎信佛?手腕帶著一串暗紅色的珠子像是佛珠……
顧恩澤伸出手指,想輕輕碰下那珠子看看是什麼材質的,還未觸及,就被一股大力打開手,中年男人自地上撐起身子,粗暴地罵道:「小兔崽子,你想幹什麼?!」
顧恩澤站起身說道:「大叔,你冷靜點,莫要這般一點就炸。」
中年男人跳起身朝顧恩澤揮拳頭吼:「你是不是想死!敢教訓老子!看老子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顧恩澤身子一晃,避開男人的拳頭,順勢抬起腳踢向他的膝蓋窩。
男人膝蓋一痛,彎著腿跪倒在地上。
顧恩澤俯下身,手掌微張懸在中年男人的頭頂,少年清亮的嗓音如山澗清泉汩汩流淌:「智慧明凈,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中年男人瘋狂的表情慢慢舒緩,咬著的牙漸漸鬆開,脖子上暴起的青筋也平復許多,他眼中終於浮現一絲清明,轉頭看看四周,皺著眉似乎在回憶什麼,目光觸及顧恩澤的時候怔了一下,開口時已冷靜許多:「臭小子,別讓我再看到你。」
男人放完狠話,就搖晃著身體,自顧自地走了。
顧恩澤努了下嘴,看著他微駝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麼,忙從書包里掏出陳澄的眼鏡戴上。
視線變得模糊了一些,但這個中年男子的身上也起了變化。分明有絲絲黑氣繚繞。顧恩澤視線順著黑氣走,發現源頭竟然是他戴在手腕的那串珠子。
「喂,大叔!等等!」顧恩澤立刻拔腿去追。
路邊停下一輛的士,搖下的窗口探出吳世文的腦袋,沖著顧恩澤直喊:「陳澄!陳澄!」
顧恩澤聽到熟悉的聲音,身形一頓,看向吳世文招呼一聲:「是你們,好巧。」
車門打開,吳世文從車上下來拉住他,「小祖宗,快跟我們上車吧。」
「等會,我有事。」顧恩澤掙開他的手,朝前方看去,結果發現那個中年男人已然消失在拐角處。
「什麼事啊?唉!唉!陳澄你跑什麼啊!」吳世文頭大地跟在顧恩澤身後。
而顧恩澤一溜煙跑到拐角處,抬頭張望,卻只見人行道旁的芒果樹枝繁葉茂,旁邊的水泥圍牆上伸出一叢叢的三角梅,在陽光下開得生機勃勃。有幾個行人走動,卻沒有看到那個中年大叔的身影,可能已經拐進了路邊的哪條小道而不可知。
顧恩澤呼出一口氣,失望地往回走,迎面碰上趕過來的滿臉疑惑的吳世文,還有遠處站在車門旁干著急的蘇采。
「走吧。」顧恩澤對吳世文笑道,「幸好你們路過看到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上車后,蘇采問他:「還以為你坐公車走了,怎麼在這地方?」
「額,莫要提了,你們可別告訴何兄啊。」顧恩澤尷尬地笑笑。要是被何兄知道自己非要單獨行動,又失敗,定會被他好生嘲笑一頓,想想就著實鬱悶,並不想讓何兄覺得他是個無能的事事依賴他人的嬰孩。
他轉頭看到坐旁邊的吳世文手裡抱著個包裝漂亮的盒子,伸手戳了戳問,「這是什麼?」
吳世文斜著眼朝他笑得曖昧:「禮物啊,你真信何帥說的,過生日不用送禮啊。」
顧恩澤張嘴做獃滯狀。
吳世文拍拍他的肩說:「放心吧,這是我們四個人合買的,也有你的一份。份子錢何帥已經幫你出了。」
顧恩澤疑惑地眨眨眼:「哦。既是如此你們怎麼不跟我說呢?何兄騙我幹什麼。」
吳世文說:「逗你玩吧。他說喻君越有錢,我們單獨送的禮物人看不上,合買一個貴點的比較好。」
三人很快到了喻君越家,一座比何明宇家還要奢華的別墅,三層的歐式建築風格,像一個中世紀的城堡般貴氣逼人。進了大鐵門就是一個打理得整齊乾淨的草坪,開得嬌艷的鮮花,遠處還有一個倒映著藍天的游泳池。
喻君越和家人正在接待客人,看到顧恩澤邊走邊四下觀望他家,頓時兩眼一亮,迎了上來,笑得燦爛:「你來啦。」
顧恩澤禮貌地微笑:「你好,生辰快樂。」
蘇采忙遞上禮物:「喻少,這是我們三個和何明宇一起送你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那瞬間喻君越心裡其實有點失望,畢竟他也曾期待過那個人會送自己什麼禮物。不過,他只遲疑了兩秒就笑容不減地收過禮物,為他們引路,「已經有同學到了,你們過去一起先吃點東西。」
今天雖是喻君越的生日,但除了他的同學,他家長還以此為名頭邀請了眾多商界政界的親朋好友,這些大人沒有跟同學們一樣隨意地在草坪上玩,而是打扮得十分正式得體地在大廳里喝酒聊天。
喻君越跟著家人在大廳里應酬了一圈,臉都快笑僵了才終於被首肯去草坪招待自己同學。一走出觥籌交錯的大廳,吸入滿口夜裡清涼的空氣,他才終於輕鬆了起來,邁著大步朝同學走去。
草坪上擺了一排的長桌,上面是品種繁多的自助餐,中式西式日式泰式等等一應俱全。長桌旁是幾個燒烤架,有同學興緻勃勃地在自己烤肉玩。
顧恩澤很高興,他從進來之後就認真貫徹對何明宇說的,吃吃吃,吃飽了就撤退的打算。
蘇采端著飲料看著顧恩澤一個又一個地往嘴裡塞各式小蛋糕,忍不住對吳世文說:「這世界真是不公平,有些人吃再多都不長肉,有些人喝點飲料都要擔心會不會胖。」
吳世文正想嘲笑下她,卻看到喻君越走過來了。他忙拿起飲料笑道:「喻少,生日快樂!祝你鵬程萬里,前途無量啊。」
蘇采也笑嘻嘻地祝福道:「喻少,生日快樂!祝你越來越帥!」
喻君越笑著道謝,視線卻不自覺地一直瞄向在吃東西的顧恩澤,他似乎吃得挺高興的?
顧恩澤聽到動靜也不著急,拿起紙巾優雅地擦了下嘴,才從容地拿起飲料對喻君越舉杯道:「喻少,無計披清裁,唯持祝壽觴。願君如鴻鵠,遠風展萬里。」
顧恩澤笑得雲淡風輕,卻說不出的風骨魁奇。
喻君越聽著他的聲音看著他的笑容一陣恍惚,還沒及時回應道謝,就被擠得退了一步。
只見喻君菱挽著肖瑞的胳膊擠到喻君越和顧恩澤之間,笑嘻嘻地打量顧恩澤:「哎呀,君越,你這個同學長得可乖,祝詞說得也特別好,叫什麼名字啊?」
喻君越很是嫌棄她,可又不能趕她走,只好不情願地介紹道:「這是我同學澄,蘇采,吳世文,這是我姐姐喻君菱,她男朋友肖瑞。」
「陳澄是吧,你好你好。」喻君菱伸出修飾得十分漂亮的手握住顧恩澤搖著。
顧恩澤嚇了一跳,第一次被個年輕姑娘軟綿綿握住手不鬆開,很是尷尬。又不好抽回,臉上急出了薄紅。他目光左右遊離不敢看喻君菱,瞥向一旁的肖瑞的時候,頓時瞪大了眼睛。
老天,他看到了誰?!
那是個年齡跟喻君菱差不多大的女孩,長發披散下來,額頭一個特別顯眼的大窟窿,血肉模糊。蒼白的臉上黑黝黝的眼珠子麻木地盯著肖瑞。她貼在肖瑞的身後,泛黑的手正放在肖瑞的脖子上。
「你……」顧恩澤臉上泛起的一點粉瞬間褪得面無人色,他的唇顫抖著,竟是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望著那女鬼咬住了唇。
肖瑞見顧恩澤泫然欲泣地望著自己這個方向,有些奇怪地指了指鼻子,「小弟弟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