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番外
?十一月十八,黃道吉日,宜嫁娶、搬遷、上樑。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富康路上的劉家人就已經起了一個大早,開始忙碌了起來。這劉家才搬到富康路上不久,因為李氏個性隨和,與人為善,所以在這一條路上,沒有人不稱讚劉家人的好的。
富康路上的人都知道,這劉家的姑爺是京城寶善堂的少東家杜若,如今在太醫院供職,年紀輕輕醫術高明。他們家姑娘劉七巧更是不一般,從七八歲開始就會給人接生,如今還在京城開了一個寶育堂,專門替人接生。據說開業到現在也不過就是兩個來月,生意已是非常好的。
劉家小院中,綠柳、連翹兩人正在為紫蘇打扮,李氏從門外進來,瞧見紫蘇穿著大紅嫁衣,一張鵝蛋臉上撲著胭脂,當真是又年輕又漂亮。錢喜兒從門外進來,雙手捧著一個紅漆盤子,只開口道:「姐,這紅蓋頭是我新手繡的,姐姐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紫蘇拿起錢喜兒送過來的紅蓋頭反覆看了幾眼,只開口道:「繡的真好看,如今你這綉工可是比我還強了,你既然這麼能幹了,那以後這家裡頭人身上穿的、用的,可都要你親自張羅了,知道嗎?」
錢喜兒只一本正經的點頭,又道:「我上個月給大伯綉了一個腰封,大伯說可好看了,比王府裡頭正經綉娘繡的還好看呢!」
紫蘇聽了,只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大伯這是亂誇你呢,你要是有人家王府的綉娘繡的好看,何必還要出門拜師學藝了?」
錢喜兒撅著小嘴想了想,覺得紫蘇說的很有道理,便只開口道:「姐,等你和春生哥生了小侄兒,我給小弟弟做衣服好不?」
綠柳只一邊聽,一邊笑道:「還春生哥呢?得叫姐夫了,還有你姐跟你姐夫生的孩子,可不是小弟弟,得是大侄兒!」
連翹拿起梳子給紫蘇篦了篦頭髮,只笑道:「她才多大的孩子,哪能知道這些,不過是該改口叫姐夫倒是對的。」
綠柳拿起紅蓋頭,給紫蘇蓋好了,又多錢喜兒道:「一會兒你姐夫來,就要把你姐給娶走了,咱不能那麼容易就讓他把人帶走,你就在這門口守著,要是他來了,就問他要喜錢,他要是給的少,你就別讓他進來,一直要到你滿意為止。」
紫蘇瞧著綠柳教錢喜兒使壞,也只隨她去。外頭小丫鬟青兒從外面開口道:「大姑奶奶和大姑爺回來了。」
李氏聽聞劉七巧來了,忙不迭就往外頭去,果然見劉七巧和杜若兩人帶著杜文韜一起來了。杜文韜不過五六個月大,正是拚命流口水要長牙的時候,趙奶娘抱著杜文韜走在劉七巧和杜若的後頭,李氏只先迎了上去,向兩人問好。
「這天才亮,你們一大早過來做什麼,瞧哥兒沒睡醒呢,只一味的打瞌睡。」
劉七巧只笑著道:「他反正是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人,這會兒不睡,一會兒也要睡的,說起來這還是他頭一次出門呢,只覺得新奇的很,一路上眼珠子轉個不停。」
李氏忙不迭就請了他們裡頭坐去,這會兒劉老二隻扶著劉老爺從後排小院裡頭出來,沈阿婆也穿著一身絳紅色的團花綢緞衣服,跟在劉老二和劉老爺的後頭。
劉老爺看著精氣神不錯,只不過眉毛鬍子比前兩年又白了一些。李氏引了劉七巧進正廳,劉七巧瞧見劉老爺和沈阿婆出來,忙不迭迎上去道:「爺爺、奶奶可都好?」
沈阿婆聽見劉七巧這麼叫她,只忙不迭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七巧你折煞老太婆我了。」
杜若見了,也只上前笑著道:「奶奶,這原就是應該的,小門小戶人家更不用講那些大家規矩,原就應該這麼稱呼。」
劉老爺最近被沈阿婆服侍的極好,見杜若這麼說,只高高興興道:「孫女婿說的對,我們這種小門小戶的,何必講究這些,再說了,我雖然沒對你三媒六聘的,好歹你也進了祠堂磕過頭了,就隨他們吧。」
沈阿婆只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的點頭。那邊劉八順從穿著一身寶藍色的直裾長衫從裡面出來,個子倒是比原來高出了許多。興許是讀書清苦,看上去臉上已經沒有小時候的嬰兒肥了。
裡頭新娘子已經打扮了妥當,原本是只等著新郎官抬著花轎來娶過去的。可是紫蘇想了劉家對她們兩姐妹這麼大的恩情,只忍不住從房裡頭出來,也沒蓋上了蓋頭,只撲通一聲跪在了李氏和劉老二跟前道:「大娘、大伯,我和喜兒要不是你們,只怕早已餓死的餓死,被賣掉的賣掉,我娘活著的時候,便說做人要知恩圖報,我心裡也是存了這個念想,今兒當著大娘、大伯,奶奶、大爺還有兩位老人家的面,我要把心裡的話給說清楚。」
紫蘇說著,只招手讓錢喜兒走到她身旁,拉著一起跪下道:「八順是個有出息的,以後若是真的中了舉人進士的,我不求喜兒真的能配上了八順當正頭夫人,只求兩老,若是她願意一輩子跟著八順的,哪怕讓她做個姨娘,我們也不會怨你們。她若是不願意的,將來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會給她找一戶人家,讓她遠遠的嫁了。」
錢喜兒哪裡知道紫蘇會說這麼一番話,一嚇之下,早已經哭了起來。紫蘇卻只拉著她的手道:「你不準哭,爹娘死的時候,也沒見你哭這麼傷心的,人要由自知之明,八順以後是要考狀元的,你有聽說過狀元郎陪童養媳的嗎?哪個不是找的千金小姐。我如今跟你說清楚了,也省的你日後做了白日夢,以為八順真的是你一個人的。」
李氏也從未想到紫蘇會說這些,一下子也有些荒神,忙不迭就站起來,彎腰扶著紫蘇道:「好孩子,這大喜的日子,你說這些做什麼?」
紫蘇卻是不肯站起來,只不依不饒的問錢喜兒道:「我說的話,你聽進去了沒有。」
李氏一時無奈,只轉眼看了劉老二一眼,見劉老二也淡然的坐在那邊,倒是不想要上去攔的光景。李氏如今進城也有些年了,眼界也不像是原先村裡頭的婦孺一般,只一味想做好人,平常有些知道錢喜兒身世的人,少不得也勸李氏,說她這事情做的糊塗,這世上什麼事情都比不上兒子的前程重要。就比如說這一屆的狀元爺吧,就是被梁大人給看中了,做了乘龍快婿,以後還不知道要怎樣的前途無量呢。李氏每每聽到這裡,也只能默默的嘆一口氣。
劉七巧見紫蘇說的頭頭是道,想必這些話已經在她的心裡藏了很久,只嘆了一口氣道:「娘,你就按紫蘇說的做吧,畢竟她才是喜兒的親姐姐。」
劉八順在一旁聽著,心裡卻是不忍心,只稍稍上前了一步,想要去安慰錢喜兒。劉老二見了,只稍稍扭頭,看了劉八順一眼,劉八順也只能低著頭,沒敢往前頭去。
李氏見眾人都是這麼個意見,只點點頭道:「喜兒,你姐既然是這麼個想法,如今她要出嫁了,你應不應也說一聲,李大娘這邊,永遠把你當親閨女一樣帶,便是今後要真的出了一些什麼意外,李大娘也是絕對不會虧待你的,你只管放心。」
錢喜兒聽了,只止住了哭聲,狠狠的點了點頭,站起來跑了出去。大廳里一時顯得有些尷尬。李氏瞧了錢喜兒跑走的背影,終究是有些不忍的。這時候劉八順才偷偷的跟了過去。
這時候,遠處傳來了迎親隊伍的嗩吶聲。劉七巧起身,親自將紫蘇扶了起來道:「其實你不必現在就逼她,她畢竟還小。」
紫蘇只搖了搖頭道:「奶奶的意思我明白,可若是現在不說明白,萬一真的到了那一天,她想不開再做出什麼傻事來,反而毀了劉家的名聲,不如現在就說清楚了,以後也就不怕她胡思亂想了。」
劉七巧只嘆了一口氣道:「難為你,大喜的日子跟她說這些,你也不怕今後你們姐妹情分生分了?」
「有什麼生分不生分的,橫豎我只有她一個妹子,她也只有我一個姐姐,若不是有你們,還不得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她就算現在再恨我,只怕也沒辦法罷了,恨便恨了,只要我問心無愧便好。」紫蘇說著,也跟著嘆了一口氣,回到房中。
紫蘇回到房中,還沒進門口,就聽見劉八順在裡頭勸錢喜兒道:「喜兒,你別難過了,我劉八順男子漢大丈夫,說了娶你就娶你,一定不會反悔的。」
「你說的話算數嗎?萬一你大伯大娘不讓你娶我怎麼辦?萬一你中了進士,他們讓你娶別人家的姑娘,那又怎麼辦?」
「等我中了進士,那我就是官老爺了,我說什麼他們都得聽我的,到時候我說我要娶你,他們也攔不住啊!」劉八順只拍拍胸脯道。
「中了進士真的連爹娘的話都可以不聽嗎?」錢喜兒表示不太相信。
「可不是,不然人人都要去考狀元幹什麼,考中了狀元當大官,當了大官就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了。」
錢喜兒嘟著嘴看著劉八順,只湊到劉八順的跟前道:「八順,那你一定要加油念書。」
紫蘇聽到這裡,只忍不住落下了淚來,外頭綠柳忙不迭從院子里進來道:「紫蘇,你怎麼還在門口傻愣著呢,花轎都到門外了。」
紫蘇被綠柳推著進了房間,劉八順趕緊到外頭去攔著新郎官進來。錢喜兒只端著紅漆托盤,站在她的跟前,看著紫蘇道:「姐,我聽你的話,只要為了八順好,就算做小老婆,我也願意。」
紫蘇一把抱住了錢喜兒,只將她按在胸口道:「喜兒,姐姐何嘗不是想為了你好,可我們做人不能這樣,我們沒爹沒娘的,靠著他們家吃飯,總不能連八順的前程都斷送了。八順是男孩子,他要是娶不上一房好兒媳,這前途可就不好說了。」
錢喜兒只點著頭,眼淚擦在了紫蘇的嫁衣上頭。外頭春生這時候正焦頭爛額,他不是讀書人,自然不用背書對對子。又瞧見杜若和劉七巧都在裡面,忙不迭就一路先行禮進來了。
那喜娘見了,只笑著道:「新郎官,今兒你是來娶媳婦的,可不是來服侍主子的,還是先找找看,新娘子在哪一件的好。」
春生穿著大紅的喜服,在大廳裡頭看了一圈,給幾個小丫鬟使眼色,偏生劉家的小丫鬟和他也補熟悉,更是沒人搭理他。
春生恨不得自己就滿世界找去,又怕太失禮了,這時候正好綠柳從裡面出來道:「哎喲怎麼新郎官還不進去,新娘都要等急了。」
春生只跟得了救命稻草一樣,帶著幾個一起玩的好的小哥們一哄就要進去,綠柳忙不迭就攔住了道:「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
春生一邊遞荷包一邊道:「我記著呢,早晚你也有這麼一天,等到了那天,我也當一回門神。」
綠柳聽了,只哈哈笑起,忙給他讓了路道:「春生哥大人大量,快進去接新娘吧,這些小事可千萬別記著了。」
春生走到房裡,見紫蘇已經蓋好了紅蓋頭坐在床沿上等自己,心裡頭忽然就有些緊張,深怕弄錯了一樣,見錢喜兒站在一旁,只有些心虛問道:「喜兒,這坐著的是你姐嗎?」
錢喜兒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扭頭到:「我可不知道,你要覺得是我姐,那你就牽著她走吧!」
喜娘聞言,只笑著走近前道:「老太婆我做了一輩子喜娘,也沒見過接錯新娘的,小夥子,快上去啊!」
春生瞧著紫蘇,一時間只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憨笑了兩聲,上前拉著紫蘇手中的紅繡球。喜娘上前,將紫蘇扶了起來,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劉家大廳。
外頭嗩吶生生,抬轎子的小廝都是杜家的下人,今兒劉七巧特意去向趙氏說了,讓趙氏放他們一天的假,來給春生大婚幫忙。李媽媽家裡頭也是好久沒辦喜事,擺了好幾桌的酒菜,請了杜家好些下人,杜太太也命王媽媽送了禮過去。
劉七巧見紫蘇終於嫁了出去,也算了卻了一件心頭大事。說起來這個時代的姑娘實在是命運多舛的,便是想堂堂正正的做一回正頭夫妻,有時候也是一種奢望。
綠柳見紫蘇出門了,只靠著門打了一個哈欠道:「困死我了。」
劉七巧轉生,淺見綠柳打哈欠打出眼淚來,只笑著道:「你回寶育堂睡會兒吧,今兒起這麼早也是難為你了。」
綠柳只擺擺手道:「早起倒是不打緊,可天天早起也扛不住,昨兒和前兒兩天,來福院和多子院都有人生娃,那地方和我們住的地方又近,吵得我一宿沒睡好。如今想來,果然是裡頭那三個院落是好地方,許夫人如今都生了一多月了,也沒說要搬走,她說也不著急一時,要看看京城有什麼好的院落,再搬出去,可她看了好幾個地方,哪兒也沒文麴院好呢。」
劉七巧只笑著道:「那是自然的,京城獨門獨院的小宅子這麼小巧的,多半周圍環境一般,若是環境好的,難免就又是大宅子了,只怕她們小夫妻兩個也還用不著。」
「許夫人也是這麼說的,所以就說不如再住一陣子,等房子找到了再搬也不遲了。」
紫蘇到了春生家,也是按照正式大婚的禮數,三拜天地之後,被送入了洞房裡頭。雖然沒有陪嫁丫鬟,但李媽媽平常家裡頭就有一個粗使丫鬟的,李媽媽只讓那丫鬟在房裡陪著紫蘇,左右都不離開。
紫蘇也是見過那丫鬟的,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小時候生了一場病,有一條腿走路有些瘸。前些年李媽媽給杜家選下人的時候瞧見了,見她可憐,便索性就留在家裡自己用了。李媽媽還有一個大閨女,嫁給了杜家在京郊莊子上庄頭的兒子,如今小日子也是過的很不錯。
小戶人家並沒有大戶人家講究,紫蘇才坐下來不久,大姑奶奶便帶著幾個莊子上的親戚到了紫蘇的房裡。雖然沒揭開蓋頭來,紫蘇還是能感覺幾個人打量紫蘇的眼神肯定是恨熱絡。
「丫頭,大少奶奶對你可真好啊,咱們杜家哪個丫鬟有你這樣的體面?便是茯苓留在府上做了姨娘,那也沒八抬大轎的抬進去。」大姑奶奶一邊說,只一邊羨慕,其他幾個人方才看了放在院裡頭的嫁妝,早已經羨慕的不是事兒了,只笑著道:「我瞧鄉下小地主家嫁女兒,也不過就是這麼些嫁妝,你家少奶奶可是真疼你啊,你說她也是小門小戶出生,怎麼出手這麼闊綽呢?」
紫蘇只笑著道:「大少奶奶原就是這樣的人,當初她帶著我過來杜家,就說以後是要讓我到外頭聘正頭夫妻的。」
眾人只少不得點點頭,又開始啰嗦道:「真是人比人氣死人,紫蘇你那麼好的福氣,那個秀兒可就倒霉了,那陳老二在莊上是出名的懶,以前死了媳婦,自己要養孩子,好容易肯下地幹活了,如今又了新媳婦,這下又只知道吃喝了。你們瞧見沒有,這才去幾個月呢,原來白白凈凈的小丫鬟熬得又黑又瘦的,看著真叫一個可憐。」
紫蘇對杜二太太那邊的下人向來不太熟悉,不過聽她們這麼指名道姓的說,自然也知道說的是哪個。有的稍微八卦一點的婆子便問道:「姑娘,你在這府上當差,你到時知不知道,怎麼好好的一個姑娘給配了這麼一個糟漢子?」
紫蘇只擰眉想了想道:「這我也就不清楚了,前陣子就聽說府裡頭的小廝都已經有人配了,只有一個瘸子加啞巴,二奶奶自然是不能把好端端的姑娘配給這樣的人,所以才從莊子上選了一個,主子們平常也不常去莊子上,人品好不好,不過就是聽下人說的,當時倒也沒聽說那人的人品不好。」
紫蘇向來是周全的人,這事情要是說出去,少不得趙氏落不著好,可她畢竟是劉七巧的丫鬟,這話要是從她這邊傳了出去,趙氏豈不是要找上劉七巧,她也只好勉為其難的給趙氏說了幾句好話。
眾人聽了,這才茅塞頓開。
「想來是這樣的了,自從你婆婆去世后,你那公公和那陳老二的娘在莊上可沒少閑話,說不準是陳老二的娘讓你公公往主子那邊說的呢?」其中一個聲線粗狂些的媳婦開口道。
大姑奶奶一聽,只微微變了臉色道:「家醜不可外揚,家醜不可外揚,你們幾個心裡知道就好,何必還要讓我在弟妹面前沒臉呢。」
眾人聞言,只哈哈大笑了起來,過了一時,外頭開席了,有人進門喊了大傢伙入座,這一群八卦下強悍的媳婦婆子們這才算出去了。
紫蘇鬆了一口氣,悄悄的撩起了紅蓋頭看了眼,新房是布置一新的,所有的傢具都刷上了紅漆、貼上了大紅喜字。房間里桌椅櫥櫃一應俱全,帳子也是新扯的,顏色鮮艷。雖然房間算不得很大,但足夠小夫妻兩人生活。
紫蘇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從母親去世到現在,整整三十一個月,從一開始絕望的在姥姥姥爺家寄人籬下,到最後發了狠心思,想留在劉家,紫蘇心裡頭也不是沒有害怕。可是就算害怕,作為長姐的她也要在錢喜兒面前活出一個榜樣來。
晚宴過半,春生酒過三巡,從外頭歪歪倒倒的進來,從窗裡頭瞧見紫蘇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等著自己。春生三步並做兩步的推門進去,站在紫蘇的跟前,大姑奶奶只跟著幾個年輕媳婦,聽壁腳一樣的跟在春生的身後。偏生春生這會兒喝多了酒,腦子糊塗,哪裡只有後面還跟著人呢,只上搖晃著身子走到紫蘇跟前,怔怔的站著。
眾人在身後那個著急啊,恨不得從窗戶裡頭給跳進去,告訴春生怎麼揭紅蓋頭,怎麼哄新娘高興,偏生春生就跟傻了一樣,就是一動不動。大姑奶奶正要推門進去幫忙,忽然聽見裡頭撲通一聲,春生只撲在了紫蘇的懷裡,直挺挺的把紫蘇壓在了身下。
大姑奶奶啐了一口,眾人忍不住搖頭。紫蘇隔著紅蓋頭還能聞到春生嘴裡的那股酒味,只偏開頭稍稍躲開。眾人一看新郎官喝成了個死相,這洞房肯定是鬧不成了,便只跟著大姑奶奶一起興緻闌珊的走了。
紫蘇一邊推開春生,一邊聽外頭動靜,忽然聽見春生沒動的身子偏了一下頭,在她耳邊問道:「人都走了嗎?」
紫蘇這一聽春生開口,哪裡像半點醉倒的人,只氣得伸手就去推他,春生這會兒哪裡由得紫蘇反抗,只伸手握住了她一雙手,低下頭用嘴揭開了蓋在紫蘇臉上的紅蓋頭。
這正是:攜手攬腕入羅幃,含羞帶笑把燈,金針刺破桃花蕊,不敢高聲暗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