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和沈良臣分手啦？」葉子頂著亂蓬蓬的頭髮盤腿坐在沙發上，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神經病，「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是不是大半夜的腦子不清醒才這麼說的啊。」
談穎無語地向她飛去一個眼刀，「能不說他了嗎？」
葉子一聽這話才覺得不對，俯身湊過去小聲嘀咕，「他幹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
這些年她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沈良臣做了什麼談穎無法忍受的事兒，她怎麼可能主動離開對方？曾經那麼狗皮膏藥似的追求人家，她可都全程目睹過的。
「當初人家在美國念書，一聽說人家交女朋友了，你都沒臉沒皮地追過去了。現在終於把男神追到手，就這麼扔啦？」葉子只當是小兩口鬧矛盾，所以一門心思開導她。
哪知道提起這茬，談穎的表情更奇怪了，她抿了抿唇角，忽然刷地站起身來，嚇了葉子一大跳。
結果她像是忍耐了很久才說：「我困死了，你明天不上班嗎？」
「上啊，每天累的跟狗似的，我現在眼皮都要耷下去了——」葉子被成功轉移了話題，帶著她一道進了卧室。這是她獨自租住的單身公寓，面積小不說，關鍵只有一張單人床。
兩人擠在逼仄的小床上，床墊因為年代太久，稍微翻下-身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談穎緊緊挨著床邊一動也不敢動地側躺著，今晚有白色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房間撒下了一層淺淡的慘白色。
或許是因為葉子的緣故，談穎此刻腦子裡全是那年她追去美國的事情，這一切都彷彿只發生在昨天一樣。
***
那時候家裡的傭人都說沈良臣和黎安妮已經好上了，聽說沈寶意去美國的時候還是兩人一起招待的她。其實說起來黎安妮和他也算真有緣分，高中三年不說，到了美國還能繼續做同學。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感情吧？
當時並不是談穎自個兒主動追過去的，彼時沈老爺子剛好有事到美國出差，她使勁渾身解術才求得對方帶她一同過去。
過去做什麼呢？談穎自己也不知道，她當然不會去做些破壞別人感情的事，或許只是想讓自己徹底死心？亦或者想去看看，那個半年不見的他……
接機的時候她就如願見到了那兩人，黎安妮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這點談穎以前就知道了。她和自己截然不同，會穿漂亮的白色長裙、會留過腰的黑色長發，笑的時候會令人善心悅目，完完全全就是男人們心目中的理想型。
反觀她自己，沒有一樣能比得過人家。
當時她還在上高中，沈良臣見她便一直沒什麼好臉色，綳著臉說：「不是說要上英文補習班？談穎，你每次說過的話沒有一句能當真。」
誰說的，她說喜歡他，這句可是真的，是她堅持了好多年好多年的一件事。就連好好補習英文也是為了……不過現在好像不需要了。
她意識到自己的到來並不受人歡迎，只能低著頭老老實實地跟著沈老爺子。沈良臣在和父親說話，一點兒搭理她的意思都沒有，她一個人被甩到最後頭，還是黎安妮自動自發地落後幾步，主動和她說起話來。
「良臣昨天晚上在圖書館查了一宿的資料，沒睡好。」
言下之意是在安慰她嗎？談穎看著面前斯文秀氣的女孩子，心裡越發煩躁了，她輕輕「嗯」了一聲，繼續低下頭。
怎麼辦？這麼好的女生，連她自己都喜歡。
沈老爺子有生意要談，接連兩天都忙得沒時間回酒店，談穎待在房間里哪也去不了。就她那半吊子口語，出去大概連回來的路都找不到。
本以為來了至少可以多看他幾眼的，現在他們離得那麼近，可依舊見不上面。
談穎趴在落地窗上俯瞰著這座城市，異國他鄉，就連電視里播的都是她看不懂的電視劇。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背上包走了出去。她依稀記得沈良臣的學校離這並不遠，那天吃飯的時候他說過的，偷偷看一眼，就一眼馬上回來。
後來她才發現自己真是太天真，到了學校之後完全分不清哪是哪，找了個人問路，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人家說的是什麼，可到了學校圖書館，這才發現連圖書館都大得驚人。
原來想遇上一個人，是件這麼艱難的事情，哪怕近在尺咫，依舊無能為力。
談穎一層層地找，最後累的在樓梯間坐了下來，她掏出自己的錢包看了眼，上面是一張沈良臣的證件照，明明看起來那麼溫和帥氣的男孩子，可每次面對她總是會皺眉頭。
後來她還是沒能找到沈良臣，並且連回去的路都摸不清了，她急的腦門上全是汗，生怕沈老爺子回去找不到她。這樣一來肯定會讓沈良臣知道，知道之後恐怕更會討厭她吧？
現在回想起來，原來愛情讓人那麼卑微膽怯，連犯錯都變得小心翼翼。
***
談穎翻了個身，葉子居然還沒睡，在透亮的月光里睜著眼看她，「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工作，掙錢，自力更生。」
葉子聽著她這些話，忽然輕輕笑了一聲，她背過身去，過了許久才說：「傻丫頭，你很快就會發現，心哪有那麼容易就死掉。」
月光流瀉在她烏黑的髮絲之上，像是上等的絲綢，談穎望著她的後腦，也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不管能不能，至少也要努力一把，就算她的心是鐵打的，也有會累的時候。
如今再想起從前，太多的瘡痍，她都不敢仔細去想自己做的那些蠢事，越是回想就越是無地自容。
第二天回公司上班，一切如常，林東見她順利完成任務之後也沒理由再來難為她，談穎總算消停了一會兒。中午吃飯的時候秦言跑過來和她一桌，抬手指了指她眼眶的位置，「昨晚沒睡好。」
「嗯。」談穎簡短的應了句。
秦言扒了幾口飯，這才小聲告訴她，「聽說了嗎，咱們主編懷孕了，這周之內會有大的人事變動。」
再大也和自己沒多少關係，升職也輪不到她，所以談穎表現的興緻缺缺，「她那個年紀，確實需要辭職在家好好養胎。」
「大小姐，搞清楚我話里的重點好不好？」秦言被她逗笑了，「聽說新主編從國外回來沒多久，女同事那邊早就議論開了，只有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也對，你都有男朋友了。」
秦言大概也聽說了那次迎新會上關於她的說辭，所以斷定她真的有男朋友了。
談穎吃東西的動作頓了頓，結果也沒說什麼，分手也不必弄的全世界都知道。
倒是剛剛買完飯的郝佳端著餐盤也湊了過來，八卦地對兩人說：「勁爆消息，新主編提前來公司了，我剛才就為看他一個側臉，連飯都差點買不上。」
「沒事，花痴不吃飯也感覺不到餓。」秦言像是和她不對盤，撐著下巴譏誚地說了一句。
郝佳嘴裡包著飯，忿忿地看了他好半晌，最後也冷笑著回他，「算了，咱不和長得丑的人計較，掉份兒。」
「你——」
一頓飯聽著那兩人鬥智斗勇，談穎倒吃的挺開心的，只是回到公司見了傳說中的新主編，她就怎麼都笑不出來了。看到不遠處那個一身正裝的男人，談穎腦子裡很快就印出了他的名字，程季青，可怎麼會是他呢？
他是沈寶意的男朋友，她實在不想再和沈家有任何瓜葛。
發愣的間隙，程季青已經抬腳朝電梯的方向走過來，談穎避無可避的和他打了個照面，那人像是第一眼也就認出了她，只微微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帥吧？」郝佳又開始發花痴，拽著談穎胳膊直說，「剛才他還衝咱們點頭了，好紳士啊。」
「呿。」秦言冷哼了一聲就走了。
談穎看著程季青離開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新主編居然是他，未免也太巧了。
***
和沈良臣這一分手，談穎也不可能長期在葉子那賴著，於是下班之後她開始在網上著手找房子。剛剛看了會兒手機就響了，是葉子打來的，「在加班嗎？怎麼還不回來？」
談穎飛快地瀏覽著網上的房源信息，心不在焉地問：「怎麼了？」
「等你一起吃飯呢。」
「我馬上過來。」
談穎按著她給的地址找過去，發現是家挺浪漫的法式餐廳，心裡還在奇怪葉子怎麼這麼浪費？結果她等了好一會都沒見人，電話打過去，那丫頭居然說堵在路上了。
「你再等我會兒啊，千萬別先走。」葉子那邊可一點兒堵車的煩躁感都沒有，也聽不到什麼喇叭聲，談穎狐疑地掛了電話，坐在位置上看雜誌。
終於聽到有腳步聲緩緩走過來，談穎抬頭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馬上凝固住。
葉子這個八婆！
「你怎麼在這？」沈良臣居然還惡人先告狀，一副很是意外的樣子。
談穎重新把視線落回雜誌上，看都不看他一眼，「來這當然是吃飯，沈先生的智商一夜之間好像低了不少。」
沈良臣像是被她噎住了，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反倒是慢條斯理地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你幹嘛？」談穎擰眉看著他，嫌棄的感覺溢於言表。
沈良臣也不是善茬，很快就回以漂亮一擊，似笑非笑地回道：「當然是吃飯。小囡，你的智商倒是沒什麼進步。」
握著雜誌的手指用力緊了緊，談穎生生壓住竄到胸口的火氣，努力笑看著對方，「你覺得，咱倆坐一起能吃得下飯嗎？」
對面的男人望著她，修長的手指若有似無地輕撫唇角，像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又像是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挑-逗，「唔，你知道，我對著你一向胃口不錯。」
無恥之徒！比臉皮厚談穎承認自己比不過他，但她又不甘心就這麼率先敗下陣來臨陣脫逃，於是冷冷地覷著他說：「沈良臣，昨晚咱倆分手了，葉子不知道情況才亂安排。你居然也好意思來？不怕黎安妮知道嗎？」
沈良臣還未說話，談穎又忽然笑了起來，「哦對了，或許你想一腳踏兩船？」
「以前可沒發現你這麼牙尖嘴利。」
談穎懶得和他寒暄，直接說：「別讓我看不起你。」
話說成這樣他也沒生氣，只深深看著她，眼底有些她看不懂的東西，半晌才兀自低笑一聲，「這樣，還挺像那時候的你，不用擔心你被人欺負了。」
又想用糖衣炮彈虜獲她？談穎現在可不會上他的當了。
緊接著沈良臣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在她眼前覆下一層巨大的陰影。談穎警惕地看著他，見他好看的唇間輕輕吐出一句話來，「看來你對我沒什麼依戀了，那在安妮面前應該也不會亂說話。」
談穎一時沒弄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只見他長腿一邁就離開了她面前的位置。
餐廳經理急忙迎上來，「沈先生，你訂好的位子在這邊。」
「……」
***
很快黎安妮就來了，原來是佳人有約，居然還約在這裡。談穎承認，有那麼一瞬間她很憤怒，但很快就強逼著自己冷靜下去。他這麼做，無非就是想看看她會不會將兩人從前在一起的事告訴黎安妮？
他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談穎閉了閉眼，端起面前的冰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她不能走，走了反而被他看笑話了。
於是沈良臣和黎安妮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用餐，但談穎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她脊背挺得筆直，就那麼優雅地吃完了整份牛排。
「那個，真的不用去打聲招呼？」黎安妮也一早就看到了談穎，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沈良臣為什麼不許她過去和她說話。
沈良臣微微瞥了眼側前方的那道身影，不自覺地蹙了蹙眉，黎安妮轉頭看過去，見談穎正端著冰水一口氣喝了下去，這麼冷的天胃能受的了嗎？
「對了，你上次和我爸談的那個項目，他很有興趣，問你什麼時候再和他見個面。」黎安妮看沈良臣不想提談穎的事，也識趣地轉開話題。
沈良臣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慢了幾秒才答她：「不急，改天我會親自登門拜訪。」
黎安妮撅了撅嘴巴，無意識地用叉子戳著盤子里的食物，「是不是爸爸上次跟你提結婚的事，你不高興了？」
沈良臣抿了口紅酒，目光又淡淡拂過某一處，這才轉向面前的女人，「沒有，我只是覺得你還年輕。」
這話讓黎安妮怔了怔，她無措地低下頭，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你還在怪我之前離開你的事，我以後不會了。我——」
「好了。」沈良臣出聲制止她，語調分明是輕柔的可眼神卻凌厲十足，分明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黎安妮沒再繼續下去，只是低頭吃東西時忽然沒了胃口，她總覺得這次複合，沈良臣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
「沒有，我告訴你啊葉子，以後再干這種無聊的事兒，表姐妹都沒得做了。」談穎一邊走一邊給葉子打電話，說著又皺眉揉了揉胃部，剛才真不該喝那麼冰的東西，這會兒肚子里就跟刀絞似的難受。
葉子壓根沒想到情況會朝這個方向發展，還以為在那麼浪漫有氣氛的地方這兩人總該重修舊好了吧。自知理虧，於是她賠著笑說：「行行行，我以後再也不幹這事兒了，那你沒浪費我的心意吧？那可花了我小半月工資呢。」
「沒有，我吃完了。」
葉子張了張嘴巴，「兩人份兒啊？」
「嗯，不能浪費。」
聽著她一本正經的答案，葉子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只輕輕扶了下額頭，得，還得替她準備好消食片，這次虧大發了。
掛了電話之後，談穎站在路邊截計程車，肚子好像比之前還要疼，她琢磨著是不是得先去附近的藥店一趟。正在尋思著，忽然有倆黑色賓士像是貼著她腳尖一般速度極快地滑了過去，那車牌她就是閉著眼睛都記得。
「混蛋。」談穎狠狠罵了一句，沒想到分手之後，沈良臣那些爛毛病全都暴露出來了，她當初怎麼就瞎了眼呢！
不過這會兒她真的不舒服，實在沒心思和那人渣計較，慢悠悠地沿著附近的馬路走，想儘快找家藥店先緩緩胃痛。可是走了很久都沒看到藥店的影子，於是拿出手機準備定位一下，就在這個時候，又有車緩緩停在了她對面。
車窗玻璃降下，露出沈良臣那張欠扁卻又英氣十足的臉，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說：「上車。」
「我瘋了嗎？」談穎才不理他，轉身準備離開。
哪知道那人打開這門徑直走了過來，略一俯身就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談穎嚇得驚呼一聲，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
他好像還挺滿意，嘴角露出幾不可見的笑容，「準備橫死街頭？」
「你巴不得我死吧？」談穎掙了掙，結果無濟於事，於是厲聲呵斥他，「放我下去。」
「這麼重，你以為我喜歡抱著？」他冷眉冷眼地哼了一聲，開了副駕的門就把她扔進去了，接著還按了鎖。
談穎的腦袋撞到了，悶哼一聲，接著又被他座位上的東西給咯得屁-股疼，拿起來一看居然是他的手機。她攥在手裡，狠狠地看著他繞過車身坐進來。
「沈良臣，你到底要幹嘛？」
沈良臣解了領帶扔在後座，這才不緊不慢地看了她一眼，「送你去醫院。」
「然後呢？你這麼糾纏我有意思？」談穎這一晚上被他攪得腦子疼，這人反反覆復地到底要做什麼，分手就不能幹脆點？
沈良臣又向她投來那種不可理喻的眼神，嘴角微微扯了下，「糾纏？我要不是看在談叔和談嬸的份兒上，你以為我愛管你？」
一股火氣直衝腦門，談穎覺得自己整張臉都紅透了，說來說去不就是她自作多情，人家只不過還是想報恩贖罪罷了。她伸手又去開門，沈良臣一把鉗住了她手腕。
「身體是你自己的，要真想下去找死我絕不攔你，不過我也有必要提醒你，這個點兒可不好叫車。」他諷刺地看著她，但每個字都讓她無法反駁。
沒錯，她要是自己都不愛自己，還指望誰能愛她。
談穎抓著門鎖的手指慢慢滑了下來，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玻璃，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對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承你沈大少爺的情，那麼矯情做什麼。就當分手補償唄。」
她說著還自覺地系好安全帶。
沈良臣的臉色在昏黃的燈光照耀下晦澀不明，抓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狠狠一踩油門就把車開了出去。
***
這個點的急診室沒多少人，談穎很快就排上號了。她進去之前把大衣和包都扔給沈良臣，攔住他不許他再跟，「行了，剩下的我自己來。」
沈良臣看了她一眼，原本起身的動作又停住了，頓了頓才說：「好。」
從前哪次去醫院不是他跟著，談穎正正經經的一次都沒自己看過病。她仔細想了想，黎安妮不在的這三年他對她其實也算不錯，不管彌補也好還是別的什麼都好，他做的都無可挑剔。
談穎心底又蔓延起一陣苦澀，以後自己一個人更要好好活才對。
「沒事，就是急性胃絞痛，吃點葯就好了，這種天氣哪能喝冰的。」醫生把單子遞給她，又叮囑道，「我看了你之前的病例，明知道自己以前的情況就更要小心，這種病根很難消除，你的免疫力本來就比別人差。」
談穎都一一聽著，仔細記住了注意事項，以前這些東西都是沈良臣在做。出來時那男人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的大衣就整整齊齊地放在他的胳膊上，被他嚴絲合縫地貼在胸口。
「我去繳費。」她走過去拿走自己的東西，衣服上還帶著他的溫度，手指一碰，格外的溫暖。
他慢慢抬起頭看向她，烏黑的眼眸在走廊明亮的燈光下很吸引人，談穎不能再看他了，有些感情有些人，刻在心上的時間太久遠，任何一個細節都會令她控制不住的晃神，但那一晃神，或許就是萬劫不復。
她斂了斂神，對他說：「葉子很快就會過來，你走吧，已經很晚了。」
其實也不是很晚，醫院走廊上還有不少病人和家屬在走動，沈良臣看了眼大廳方向，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他個子很高，短短几秒就走出了很遠，談穎轉頭望著他，眼眶忽然有些酸脹。
接著他像是接起了一個電話，依稀能辨出飽含溫柔的腔調，「嗯？沒有，還沒睡。剛才碰到談穎，送她去了趟醫院……」
再遠已經聽不清了，他對黎安妮果然是不一樣的，連欺騙都捨不得。
談穎望著自己印在地面上的影子，那麼長卻那麼模糊不清，真像那段荒唐又可笑的曾經。她用力閉了閉眼，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與沈良臣相悖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