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以退為進

第十章 以退為進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

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

要死了,要死了,考驗的時候到了,她到底要不要轉過頭去看呢……

秦驚羽一邊咬著手指碎碎哀嘆,一邊冒著流鼻血的危險,微微側頭,用眼角餘光去瞟身後的美景。

蒼茫暮色中,輕煙薄霧,水汽氤氳,綠樹圍合的山崖下,白瀑如練,飛花濺玉,那流淌而下的山澗在低凹處形成幽幽碧潭。

潭邊,給她造成極大困惑的罪魁禍首正在寬衣解帶。

沉重的頭盔摘下,堅硬的鎧甲剝去,長發束起,單衣下是強健挺拔的男子軀體,身高腿長,肩正腰直,線條硬朗又不失堅韌,躬身,彎腰,伸腿,展臂,舉手投足間蘊含著無窮力量,俊朗陽剛,雄姿英發。

秦驚羽看得呆住,兩頰發熱,舌底生津,脫啊,繼續脫啊,怎麼停下來了?

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荒山野地,明明就沒有外人,非要在身上留一條褻褲,將那重要位置遮得嚴嚴實實——

猶抱琵琶半掩面,存心勾引人不是?!

雷牧歌顯然不知她的齷齪心思,隨意做了幾個伸展動作,便是撲通一聲跳下水去。

水花濺起,但見他先是繞著碧潭暢遊一周,而後站在高度齊腰的水中,由上至下,仔細搓洗起來。

那古銅色的肌理與清幽的潭水相映成輝,春光無限,活色生香,簡直誘人犯罪。

不過,若是換做她所喜歡的那種健康小麥色,那就真是十全十美了,她鐵定化身為狼,直撲而上……

周圍異常安靜,除了叮咚流水,就是她撲通亂蹦的心跳聲,再加上男子喉間逸出的滿足笑聲。

秦驚羽吞著口水,扯了片草葉在嘴裡當做某人大嚼起來,邊嚼邊含糊道:「喂,你這些年在西北邊境都做了些什麼?」

「我么,」雷牧歌一面動作,一面答道,「操練比武,修路架橋,懇田種地……起早貪黑,每日重複。」

「還要種地?」

「是啊,不然我們吃什麼?」雷牧歌輕笑,「青黃不接的時候,我們還經常上山獵獾子,那活物狡猾著呢,不過烤著吃味道很好,比沙狐肉多。沙漠邊上還有一種野兔,耳朵短短的,跑得極快,人一追,它就鑽洞里去了。」

秦驚羽聽得一臉嚮往:「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可惜,我從來沒去過沙漠……」

「還是不去得好,萬一遇到大風沙,一下子就能把一隊人馬整個給埋進去!」雷牧歌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朗聲笑道,「好舒服,你要不要也下來洗一洗?」

「不用,水太涼,我洗把臉就好。」

秦驚羽邊說邊走去潭邊,表面上掬水洗面,實際卻是暗藏色心,近距離觀看美男沐浴。

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帥,這樣的好相貌好身材,若是抓到現代去,當個電影明星綽綽有餘!

少年將軍,文武雙全,真真是前途無量,唉唉,大皇姐,是個有福之人……

「嘴巴張那麼大,你是不是餓了?」

秦驚羽被這突然出聲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卻見他不知什麼時候已是蹲到面前,大手貼上她的鬢角,掌心微微粗糙,那是因為握持刀劍磨出來的繭子,有一絲癢,卻又溫暖。

年輕男子堅實健壯的胸膛近在咫尺,水珠閃亮,熱力四射,還有些許細碎的疤痕,並不覺缺憾,卻更平添數分男性魅力,饒是她身經兩世,自詡見多識廣風流倜儻,此時也不禁被這純陽之氣驚得血氣上涌,面頰滾燙,耳根*辣燒了起來。

秦家三少,紈絝子弟,其實修鍊還不到家。

「我哪有!只是……在想事情。」秦驚羽深吸一口氣,趕緊推他,「快洗快洗,天要黑了,這落月山的野獸太兇猛,我可不想在林子里迷路夜宿!」

「別動,你的臉都沒洗乾淨。」

他眼光微動,手指拂過她的額際,暖暖的氣息吹在面上,酥癢難耐:「有我在,你還怕什麼,野獸來了,讓它先吃我好了。」

這姿態,好像有一點過於曖昧煽情。

秦驚羽心頭一顫,明明知道是一句玩笑話,仍是大大的感動了一把。

「算你還有點良心,我會在父皇面前幫你說好話,讓你如願以償的!」

雷牧歌聞言輕笑,目光卻在她的頸項處定格不動:「什麼如願以償?」

秦驚羽退後一步,挑眉:「你明知故問。」

雷牧歌攤手,一臉無辜:「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秦驚羽沒理他,徑直走去另一邊,跪下身去湊近水面,水面波光粼粼,映出她引以為傲的絕美容貌,頭髮微亂,那額邊確有少許泥水,順著鬢角一直流到耳下,底下衣襟領口略有鬆動,還好,只露到鎖骨處就戛然而止……

想起他方才眼神停滯的地方,甚是得意,幾年不見,這傢伙疑心病泛濫了么,竟然想在自己身上查找缺口,不過這母妃給做的假喉結,用的特殊材質,再加上秘製藥水,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別說是看,就算是摸,甚至去掰,都是毫不畏懼!

放下心來,遂慢慢拉攏衣襟,並以水為鏡,慢條斯理整理妝容。

做完一切起身,但見那邊雷牧歌已經擦乾身體,上岸穿衣,眸底似有一絲鬱悒以及……失望,一閃而過。

秦驚羽看在眼裡,暗自好笑,呵呵,想找她的破綻?沒門!

「那個,我們走吧?」秦驚羽說著,轉身走向拴在樹林邊上的駿馬。

天幕垂下,開始起風了,此地返城回宮,快馬加鞭都須一個時辰。出門時給母妃撒謊說是去宮外市集遛遛,自己久久不返,不知燕兒回去是否能把這個謊給圓得放心不疑。

「等下——」

肩膀被輕柔的力道一扳,下一瞬,墨綠披風罩上雙肩,頓覺溫暖。

想不到,他是如此粗中有細……

「謝謝。」

雷牧歌聽得她的道謝聲,蹙緊了眉尖:「幹嘛這樣客氣?以前你都不是這樣的……」

秦驚羽笑道:「你沒聽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他沒再說話,只是大手過來,攬住她的肩,秦驚羽不解側頭,卻見那兩道劍眉蹙得更緊了。

「我說錯了么?」

「沒什麼。」雷牧歌搖頭,輕嘆一聲,「四年,看來我錯過了很多……」說罷,話聲一頓,又低喃一句,「還好,回來得還不算晚……」

秦驚羽聽得雲里霧裡,似懂非懂:「你到底在說什麼?」

手腕一緊,被他全然握住,輕笑:「今後我會好好管教你的,功課習武聽朝,樣樣都不落下!」

「雷牧歌,你少管閑事!」秦驚羽試圖甩開,卻被他抓得更緊。

「我就是要管。」雷牧歌話鋒一轉,忽而加重了語氣,正色道,「你的天賦潛力,其實比其他幾位殿下都好,你為何總是不務正業,你難道不想出人頭地,榮登高位……」

「高位?」秦驚羽好笑道,「我已經是准親王了,分封屬地只差些時日,你還要我怎樣?」

瞥見他逐漸凝重的面色,頓時幡然醒悟,低笑道:「難不成,你希望我當……皇帝?」

但是,據她所知,他的父親雷大將軍可是大皇子秦湛霆的支持者。

雷牧歌朝她俯下頭,臉龐明亮,瞳孔熠熠生輝:「身為男兒,當胸懷豪情,勵精圖治,做那人上之人……」

不得不承認,他這樣一番動員,堅定霸道,著實鼓舞士氣,不過,她在迷惑中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試問,女子如何為帝?!

「不用說了,我現在挺好的,無憂無慮,日子過得開心又自在……」

「三殿下!」

雷牧歌著急一聲低吼,秦驚羽懶得與他多說,只裹緊了肩上的披風:「我很冷啊,你到底要不要送我回宮去?」

「自然要送的。」

雷牧歌口氣軟了下來,長嘆一聲,將她扶上馬背,緩緩朝來路而去。

秦驚羽默然坐著,感覺到他身軀僵硬,暗自好笑,自己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誰能奈她何?

夜色漸濃,繁星點綴天幕,原野里一片寂靜。

有微微的風,輕拂面頰,溫柔如斯。

兩人相擁馳騁,沒人知道,被他們拋在腦後的某處山坡之上,一人默然佇立,任山風吹得衣袍鼓盪,髮絲飛揚,只極目遠眺,靜靜的,有如雕塑。

「那個燕兒,當年不是被遣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秦驚羽正貪看沿途夜景,不妨他突然發問,怔了一下,這才答道:「我同意他回來的。」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他只是請假回老家奔喪,一個來月就回來了,我一直在考驗他,這小子就是心眼多了些,別的也沒什麼。」

雷牧歌瞥她一眼,淡淡道:「你很維護他。」

「哦?」秦驚羽笑道,「我一向任人唯賢。」

「他只是個太監——」

「太監,也是人。」

雷牧歌再次蹙眉,卻也不再說什麼,摟緊她的腰,策馬前行。

一路都不說話,就聽得風聲呼嘯,夾雜著些許雨點,斜斜落下。

雨越下越大,雷牧歌把披風扯起來蓋住她的頭,同時加快了奔行速度,終於趕在子時前回返宮門。

黑暗中,有人提著銅燈,撐把大傘立在門內,秦驚羽遠遠望見,只覺那身影比往日矮胖些許,不由微怔,竟然……不是燕兒!

「殿下,你終於回來了!」那人影喜滋滋過來,將傘撐在她頭頂,卻是汝兒,「穆妃娘娘正等得著急呢,一直不肯歇下。」

待宮外驗過腰牌,與雷牧歌匆匆道別,秦驚羽拉起汝兒大步就走。

「我母妃還沒睡?」

「是啊,四殿下走後,娘娘一直在寢宮等著殿下。」

身後跟著一隊換防的宮衛,秦驚羽也不便多問,只點了點頭,健步如飛,心裡卻有一絲淡淡的惶然,彷彿有什麼不可預知的事件正逼到身邊。直到走到明華宮外,看到殿內明亮的燈火,才定下神來。

「母妃,我回來了。」

殿內一聲歡呼,琥珀快步奔出來迎接,笑道:「殿下若是再不回來,娘娘可要生氣了!」

秦驚羽嚇了一跳,卻看見穆雲風正靠坐在軟榻上,安然含笑望著自己。

「可是牧歌送你回來的?」

「正是。」

穆雲風聞言,朝左右侍奉之人揮手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去給殿下準備熱水沐浴,另外,給殿下留的宵夜涼了,去溫下再端過來。」

「是,娘娘。」

殿中宮女內侍盡數被支走,秦驚羽剛坐上榻去,就聽得穆雲風歡喜道:「昭玉回來說你和牧歌在一起,我還有絲不信,沒想到竟是真的。」

昭玉來過明華宮?

心裡升起一絲怪異的感覺,信口道:「是啊,他今日在演武場上出盡風頭,被父皇御賜大夏第一勇士的封號。」

穆雲風微微頷首:「牧歌這次趕回來參加大賽,想必也是你父皇的意思,對這孩子,他一向是很欣賞的。」

秦驚羽扁嘴道:「准女婿,他能不欣賞?」

穆雲風看她一眼,笑道:「這話,我怎麼覺著酸酸的呢,是我聽錯了么?」

「怎麼可能,當然是母妃聽錯了。」

秦驚羽聳了下肩,對於這位執著的母妃很是無語,這麼多年過去,她始終沒放棄與雷府聯姻的念頭,而自己,現在的生活正如魚得水,熱火朝天,實在沒有撬牆角的必要。

「天不早了,母妃早些歇息吧,有什麼話我們明日再說。」

「你呀,真是個死心眼的孩子。」穆雲風神情鬱郁,拉著她的手,只是嘆氣。

兩人又隨便閑聊幾句,坐了略略一刻鐘的樣子,秦驚羽就起身告退,返回自己寢宮。

汝兒候在門口,琥珀正在內室放簾鋪床,浴室里熱水已經放好,案几上是溫熱的甜品,秦驚羽左看右看,仍覺得屋裡空落落的,似乎少了點什麼。

「對了,燕兒呢?」

琥珀聞聲抬頭,奇怪道:「燕兒不是跟殿下一起出門的么?」

「他和四殿下一起回來的呀——」秦驚羽看著她詫異的神情,心頭一個咯噔,低叫,「怎麼,燕兒沒回來?」

琥珀與汝兒相互望望,異口同聲道:「沒有啊。」

「糟了!」

秦驚羽一拍腦門,疾步奔到窗前,看著外間漫天風雨,心下一沉。

自己可以對天發誓,真的不是見利忘義重色輕友,可是怎麼一看到雷牧歌,就把燕兒給忘了呢——

這風急雨大黑燈瞎火的,他該不會還在那山林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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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闖皇上寢宮:朕本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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