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白日幽會
?25、白日幽會
李沐對谷中之人再沒了興趣,可康親王卻在聽說那個老大夫發須皆白,卻形似謫仙的時候,眸光一凝:「去把他……等等!本王親自去見他!」
之前上京都在傳,名動天下的無為居士竟就在上京,還是個大夫!
既然是父王找了一輩子的人,他自然是要去見見的。
康親王見李沐面色有些青白,吩咐他進馬車去休息。自己只帶了十來個人上山,讓其他的兵士全都留下保護世子。
山中比外面要涼爽一些,青山綠水,繁花盛開,沒有塵世的喧嘩。康親王也不免萌生了一絲留在此地,不再離去的想法。舉目望去,潺潺的溪水邊正站著一個通身皆白的老者。
溪邊的老者一席雪袍,白須白髮,面色柔和,似仙人一般,倒與這青山碧水極為相稱。
康親王上前一步,沉聲喚道:「無為居士」
無為居士看到他,也無驚訝之色,似是料到他一定會來,淡淡道出一句:「康親王。」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無為居士望著眼前的群山,目光悠遠,好似對面死死盯著他的康親王根本不存在似的。
良久,康親王忽然低低一笑,剛硬的面龐柔和了許多,竟顯出一絲妖艷,眼中卻是滿滿的嘲諷:「書畫雙絕!呵……父皇他可真是……」後面的話也沒有說完,就那麼饒有興緻的盯著無為居士那平靜無波的臉。
半晌,對面那恍若謫仙的人才開口:「康親王多慮了。老夫未曾見過先皇。且師父有令,本門醫術絕不救治朝堂中人。」
康親王面露不屑,薄唇微抿,剛要開口。卻聽見後面一串凌亂地腳步聲,還未回頭去看,李沐已搶至身前,急急地開口:「神醫,表妹並不可算作是朝堂中人!」
沒人聽的懂李沐在說什麼,除了他的父親康親王。李沐口中的表妹是姚相嫡長子的孫女姚玉瑾,雖然關係遠了些,可因為這位姚家的小公主年幼之時便住在王府,與李沐算的上是青梅竹馬。如今這位姚家女兒已經嫁入東宮,為太子側妃,極受寵愛。可前些日子姚玉瑾忽然病倒了,每日頭疼腦暈,一睡就要睡上□個時辰。據大夫說是中了樊香草之毒,若是再這麼睡下去,只會越睡越久,以後恐怕哪天就再也睜不開眼了。據說,樊香草是西域特有的毒草,唯有傳說中的聖物——冰火蓮子才能解此毒。太子聞此言大怒,杖斃了好些下人,太子妃也因治府無方,被太子禁足。
李沐聽說之後,更是召集了府里所有的暗線,讓他們去尋找冰火蓮子的消息。就在昨日,李沐得到消息,這山澗之中真的藏有一株冰火蓮蓬,便立即親自帶人來取,誰知竟中了埋伏。如今想來,那條消息只怕也是假的。之前他沉浸大難不死的喜悅里,竟把這事忘了。聽聞父王去找山中神醫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所以不顧他人攔阻,一路追了過來。康親王和無為居士的談話,他只聽到后一句。只以為父親也是為了表妹的病來請神醫出山,神醫卻以不救朝堂中人為由拒絕了。
太子側妃中毒一事在上京傳的人盡皆知,可近日孫大夫沒有上山,無為居士又心繫墨魚中蠱之事,所以並不曾得知此事。但太子側妃是姚家女之事卻是誰都知道的。
所以,無為居士開口問了一句:「太子側妃所患何症?」
李沐趕緊把表妹近日的癥狀說了。無為居士聽說姚玉瑾是中了樊香草之毒后,目光似無意般從康親王臉上略過,對著李沐說道:「世子何須特意到此地尋那冰火蓮蓬?據老夫所知,先帝在時,西域曾進貢了兩朵冰火蓮蓬。如今,宮中淑太妃手中便該有一支。」說完便閉目不再言語。
李沐見神醫有拒絕之意,正要開口再勸,腦中卻忽的轉清楚了神醫話中之意。他開啟的嘴唇還來不及合上,慢慢地將頭轉向康親王,只問:「父王,你也知道此事?」剛剛神醫所說之事,他父王並未反駁,可見神醫所說是真的,他父王也是之情的。可祖母明明有解藥,為何遲遲不交給玉瑾表妹?而父王明明知道宮中就有解藥,卻為何又不告訴他,讓他險些命喪於此?
李沐眸光亂跳,康親王卻不答他。他見無為居士還在閉目養神,連睫毛都沒有顫一下,只恨恨的留下一句:「只望你不要言而無信!」便轉身離去。走了一段,康親王回頭見李沐還獃獃的站在那裡,不悅地喝了一聲,吩咐他跟上。
直到兩人同乘一輛馬車回王府之時,康親王才綳著臉開口:「收起你的心思,你表妹已經是太子側妃了!或許,日後……」
李沐也不是個笨的,如何能不明白他父王的意思:「所以,你和祖母就一直拿著解藥卻不給表妹,為的就是要嫁禍太子妃嗎?或者,孩兒該問,表妹所中之毒正巧祖母有解藥,這毒怎麼會來的這麼巧呢,就在太子妃的娘家剛剛失了聖心的時候?」
康親王重重哼了一句:「閉嘴!」
李沐卻接著說道:「父王,這件事如今孩兒都看出來了,您還以為太子會看不出來嗎?祖母手上有冰火蓮子一事,連久居深山的神醫都知道,皇上和太子難道會不知道?父王,皇伯伯一向待我們極好,太子又待我親厚,太子妃為人又極和善,你們為何還要算計他們?」
康親王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樊香草!居然被診出來了。」當初他們選用樊香草便是因為此草之毒和瑤國有名的毒藥「白日沉」中毒癥狀極為相似。只不過樊香草得冰火蓮子解了之後,反而會讓中了毒的那人日後百毒不侵。而「白日沉」卻與太子妃的娘家白家有些關係。本來此毒名為百日沉」,只要吸入,便會渾身酸軟,整日昏沉,百日之後藥石無醫。可瑤國最先制出此毒的人是一個姓白的老頭。此人生性怪癖,制出此毒之後便消失了,可是留下了一句奇怪的吩咐,「百日沉只賣給姓白的人」。之後,因為這個奇怪的規定,百日沉便被戲稱做白日沉。
域樊香草不同的是,白日沉並無解藥,或者說,世上並未有人制出白日沉的解藥。白日沉聞名於瑤國,而樊香草卻是西域之毒,瑤國之中,除了皇室中人,甚少有人聽聞。就在康親王他們滿心的以為大夫會說姚玉瑾中了白日沉之時,那個臨時替來問診的大夫卻準確無誤的說出了樊香草之名,也說出了解藥是冰火蓮子。雖然太子也因此遷怒了太子妃,可離他們原先預計的廢棄還差的遠。
太子生性衝動,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雖說太子妃若是下毒不會笨到用和自家有關的毒藥。可太子一向喜歡姚玉瑾,而不大去太子妃房中,若是聽聞姚側妃中的是白日沉,一定會二話不說,直接休離白家女的。而朝堂之中,大家心裡雖然都明白太子妃不會用如此拙劣的手法,可若是太子執意廢妃,白家又失了勢。何況,白氏一門是史官,剛正不阿,眼高於頂,得罪了不少朝中的大元,加之此次白太史被罷黜,是元熙帝親口下的令,所以,根本不會有人在這個檔口會願意幫太子妃辯解一句。大家要的不過是一個明面上的借口而已。
誰知道讓那大夫當著太子的面,直接說出了樊香草之名。太子雖焦急不已,卻並未想到淑太妃有冰火蓮子,又或是太子根本就不知道淑太妃有樊香草的解藥。太子只是把此時告訴了李沐,李沐並不知道他們的計劃,大舉尋找冰火蓮蓬。他們原先派去把姚側妃中毒之事外傳的人卻不明就裡,導致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姚側妃中毒之事,更設了個圈套給李沐鑽,差點害的他唯一的兒子死於非命!
而蘇尚彤走了許久,也不見有人追上來,終於放下了一直懸著的那顆心。他們此刻已經回到了上京城中,蘇尚彤舉目一望,卻看到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
遠處穿著一襲絳色長袍的男人,就是她前世的夫君,蕭家二少爺蕭天辰。蕭天辰出現在街上並沒什麼好奇怪的,可蕭天辰一個人,連馬車都沒坐,步行在街頭就是奇之又奇了。蕭天辰此人最好面子,不但每次出門必定要坐馬車,還會帶著一大波子下人。即便是只隔了一條街,蕭天辰也不會徒步出門,何況,此地離將軍府算不得近了。
蘇尚彤只覺得奇怪,倒不想再和這個人有什麼交集,拉著墨魚就走。可卻看到另一條街上,遠遠的走來了一個女子。這個女子的身影,化成灰蘇尚彤都不會忘記。對著蕭天辰走來的女子不是別人,竟就是幾年後才投奔去將軍府的葉慕離,也正是蘇尚彤兩個月前在上京街頭看到的做丫鬟裝扮的女人。
蘇尚彤在離蕭天辰不遠處,生生停下了腳步,囑咐墨魚不要出聲,便隱在街角,悄悄看著那一對男女是否真的如她所想早就勾搭在一起了。那女子走近之時,蘇尚彤看清楚了,她果然還是梳的丫鬟的髮髻,穿著一身粉荷色纏枝蓮紋長裙,搖搖曳曳的走來。見著蕭天辰的時候,嬌羞一笑,引得蕭天辰直直的往前走了兩步。蘇尚彤見蕭天辰拉著葉慕離的手,轉頭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逗得葉慕離捂唇嬌笑不已。此時的葉慕離並沒有如後日一般,有那種楚楚可憐之態,倒是嬌艷的讓人想不憐惜都難。
看那二人旁若無人的親熱之態,蘇尚彤不願再想起前世之屈辱,拉著墨魚就從他二人旁邊撞過去。她前世便覺得奇怪,葉慕離明明在她嫁進蕭家之後才來投奔,卻與蕭天辰極為熟悉。她道是因為兒時在一起玩的緣故,後來卻聽蕭老夫人說,她和庶妹出嫁之後,便從未見過面。原來這兩個人竟在這麼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她那時由於葉慕離新來,又憐她失怙,還對她多番照料,現在想來真是好笑只只怕那時,他們二人便一直在背後笑她傻!
蕭天辰被重重一撞,一個趄趔,帶的旁邊的葉慕離腳下一亂,堪堪倒在他懷裡。蕭天辰怒目而視,卻見撞他的是一個嬌俏可人的女子,只不知一個女子哪來這麼大的力氣。他摸著疼得發麻的肩膀,面上卻漸顯柔和。
蘇尚彤拉著墨魚要走,蕭天辰卻一伸摺扇,攔住了他們,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墨魚:「兩位,剛剛是蕭某不小心,撞到了二位。不知兩位能否能容蕭某賠個不是?」蕭天辰在美人面前一向是極為自謙的。雖然,剛剛明明是墨魚撞了他,他卻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好在美人心中,留下個寬厚文雅的好印象。
蘇尚彤嗤笑一聲,扭頭見墨魚並未看向蕭天辰,顯是不想聽他說話,心中滿意,這才抬眸,細細打量了蕭天辰一眼。
蕭天辰今日雖沒帶隨從,卻穿的極為貴氣,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大家子弟。旁邊摟著一個美人,手拿摺扇,倒也顯得風雅絕倫。他的面容雖遠遠及不上李沐,倒也比墨魚要好看一些。可蘇尚彤只覺得他長得油頭粉面,比不上墨魚,雖然傻了,倒還有一股子陽剛之氣。
「可否麻煩這位公子別擋道?」蘇尚彤笑著開口。
蕭天辰這才注意到美人旁邊的男子,只見面前長得極丑的男人一雙綠豆小眼放著精光,似笑非笑,像是在嘲諷他的樣子。蕭天辰有些懷疑自己看錯了,就長成這般磕磣樣的人,不說不好意思活在這世上,竟敢嘲諷於他!而且一看這穿著,就是個賤民,倒是可惜了他身邊的姑娘。雖說也算不上絕色,可也是清秀俏麗,竟跟在這麼個男人旁邊。若是那位姑娘露出一絲一毫的不願意,他都會出手把那位姑娘救出來。可那姑娘卻只看著那個醜八怪,連個眼神都不給他,這讓蕭天辰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