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番二】桑榆非晚(2):回報嗎?暫未想到

206.【番二】桑榆非晚(2):回報嗎?暫未想到

雨稍歇個把時辰,卻於後半夜驟轉暴雨,嘩然響徹暗夜宮闈之中。

傅柔迷迷糊糊覺得身側有動靜,睜開眼,看著桑懷音卻是在更衣。

「大半夜的,你這是做什麼?」

「之前我在御花園中種了一小片寒蘭,可還記得?這暴雨突來,怕是沒做什麼防護,我去看看。你睡吧,我去去就回。」

傅柔本就半睡,未等及桑懷音話落,就已睡去砦。

桑懷音有桑柔腰牌,一路通行,倒也沒受到阻礙。照著舊憶,到了一僻靜處。宮牆之下,假山做掩,內河相傍,此處少有人來,潮濕不見陽,是種植寒蘭的絕佳之地。

桑懷音將燈盞掛在一旁,趕忙張羅起來,將帶來的傘蓋在植株上頭。又辟了幾道溝渠導水,忙活完,已是一身污濘鰥。

轉身欲往回走時,驟然起了一陣風,將燈盞給打滅了,天色暗茫,她所視受阻,小心翼翼地挪動,避開腳邊寒蘭。一道閃電乍過,眼前一陣光亮,桑懷音抬起的腳正要落下,卻見落腳處正是一株種偏了的寒蘭,她心下一急,忙錯開腳,雨水浸刷過的花圃泥地濕滑,她一個猝不及防,腳底一滑,就要倒地。

這一倒身下去,倒不會摔得多重,只是該有一片寒蘭怕是要遭了秧。

桑懷音心下正著急,提氣運功正要動作,忽聞暗夜咋呼的雷雨聲中傳來幾聲簌簌衣袂聲響,不及她思明是為何物,腰間已被什麼物什纏緊,而後身子被一霸道力道所擒梏,由原先的墜落改為輕飄上升,再度穩穩落地時,她的臉正埋在一堵厚實胸膛,入鼻是獨特好聞的氣息。

她掙扎的時候,他正好鬆了手。

「你沒事吧?」對方出聲,雷電橫空,將他的容顏照得清晰,是絕世的一副好皮囊,而他似是才看清她的樣子,眼中生出幾分驚異,「公主?」

「無事。謝謝!」桑懷音答道,視線下移,看見他一襲白衣,胸前已是斑斑泥漬,是從自己身上沾過去的,「抱歉。」她說。

俞荀低頭看了眼,道:「無妨。只是,這大雨滂沱的深夜,公主在這處,還這幅模樣,是為何?」

桑懷音指了指那片花圃,說:「忽來暴雨,寒蘭性嬌,不做防護,是怕被毀。」

俞荀打量了下那花圃,再看向桑懷音時眼中多了幾分探究:「堂堂公主,竟做起這園丁的活兒,公主真是……愛花惜花之人。」

桑懷音未做過多解釋,風雨斜襲,兩人共撐一把傘,她無所謂,早濕透了,如今弄得俞荀也是濕了大半身。

她回頭找了找自己多帶來的一把傘,此刻卻是飄在了河中。她正要施用輕功去拿,卻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桑懷音低頭看了眼腕上大手,顯出幾分不悅,而俞荀順勢將她手拉起來,將自己另一手中的傘塞入她手中,囑道:「拿著。」話畢已飛身出去,到了河中去撿傘,片刻后又落在她身前。

動作疾快,身手了得。

他說:「雨一時半會兒還小不了,公主還是早些回去吧。肩傷未愈,泡久了,怕是會感染,身體也會受寒。」

桑懷音卻仰著頭,看著他頭頂的那把傘,傘面已被摧折缺了大半塊油紙,他身形高大,撐著便等於沒撐一般。

她隱隱覺得心中有幾分不舒坦,正要開口,一陣大風掃過,激起身上一陣冷寒,而後眼前光影微變,是俞荀轉了位置,站到她一側,正正好替她擋了風。

「風大,公主還是快些回……」

「你幾次三番幫我,要我如何謝你?」桑懷音打斷了他的話,感激的話說得卻是冷冷硬硬。

俞荀微微低著頭,因著方才變了位置,此時兩人距離頗近,雖光線不明,但兩人皆可覺察對方目光,一寒一深。

靜默好半晌,俞荀才開口:「雖要入暑了,但天氣仍涼,公主還是早些回去,不若,濕寒入侵,定然是要染病的。」

他語氣溫柔,卻答非所問,一點不理會她的防備猜疑。

桑懷音皺眉,肩傷隱隱作疼,既他不願說,她也不想多耗,說:「那多謝太子相救,告辭!」

俞荀點頭。

別前最後一眼,又有閃電從雲端劈下,桑懷音看到他眉眼淺淺暈開的溫潤笑意,一時覺得心頭煩躁。

他非善類,定有所圖。她心知肚明,只是他不願挑明,她無法追究。只願,不要平白給傅柔添了麻煩。

**

傅柔聰敏,第二日,桑懷音便將這兩天的事情與她講明。

傅柔聞言,一臉沉重地說了三個字:「麻煩了。」

桑懷音心上一提,問:「何以?」

傅柔看著她,說:「我麻煩了,你更麻煩。」

桑懷音不明。

傅柔說:「他將你誤認為我,言行雖說於當時境況下是合情合理,但終究是親昵之舉,還不止一次。俞荀什麼人,若是他不願,自有千百種方法救你,用不著自己動手,可他卻沒有,次次躬

親。若是你們之前相識,我會覺得他這是對你有意思了。但問題是,不論是我,還是你,都與他素未蒙面。除非他是對你一見鍾情,不然,他這些舉動,頗讓人匪夷所思。」

桑懷音說:「他曾說,想博得我……你青睞。興許他這次前來,真的帶著娶你的目的。」

傅柔搖頭:「不見得。他娶我作甚,靖國小國,國力國土都不及燕國一個小郡,我又是個病秧子,拖油瓶一個,便是俞荀有這般想法,燕國王室也不會准他這麼做。」

「那他到底此行意欲為何?」

「不知道。我才回來沒多久,很事情也不甚了解。捉摸不透。不過,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嫁給他的。」

「可你不是說,靖王不是已經否了顧璋,要將你許給俞荀了?」

「說是這樣說,但,這王宮之內,想要嫁給俞荀的大有人在,我想,並不需要我費什麼功夫,父王那裡,會有人過去替我解了這麻煩。」她勾唇淺笑,桑懷音瞬即明白,說的是她那個姐姐,傅姝。

桑懷音又問道:「那需不需要我同俞荀說清楚,我的身份。」

「說到這裡……」傅柔意味深長地笑起來,盯著桑懷音,說,「你倒是為何,明明有機會澄清身份,卻不和他說明呢?」

桑懷音冷冷地回視她,說:「托你叫人去我客棧拿行禮,可拿回來了?」

傅柔說:「看時辰,應該快回來了。你別轉移話題,老實交代,到底懷的什麼心思?」

桑懷音說:「老實交代就是,我包袱中有一封仲清寒托我交給你的信,他說,若半月收不到你的回信會親自趕過來……」

傅柔聞言大急:「半個月,你路途就耗了多久,來到瑸城,還在城中逗留好幾日不入宮,這加起來早過了半個月了吧!桑懷音你你你!」

桑懷音氣定神閑地喝茶,被傅柔一手拍止:「還喝什麼喝,陪我去宮門口等著。不對,還是趕緊回信先!」

「信都沒看到,你怎麼回?」

傅柔卻已繞到了桌前,喚了人研墨,攤好紙,一邊寫,一邊答:「無論是什麼內容,先回封信,鎮住他先。」

寫了幾個字,又覺得氣,從桌上拈起一本書,朝桑懷音砸去,咬牙吱吱作響:「桑懷音你絕對是故意的!」

桑懷音輕易避開攻擊,淡淡地點頭:「嗯。」

傅柔只覺得胸口直犯疼。

**

用完膳之後,桑懷音去看昨夜的那些寒蘭,將遮蓋物都掀掉。做完后,卻立在花圃便沒走。

此時天霽風清,日光爽朗,這處小園中的景緻都可看得一清二楚,花圃一旁,隱隱還可見腳印,只是被雨水沖刷得淡了些。腦海不自覺就已映現昨夜疾風驟雨中的男子面容,潤朗便如這雨後晴空。

桑懷音很快意識到自己思緒已走偏,忙暗暗喝止自己,快步轉身往回走。

走到某處,聽見一些喧鬧,本不願多管,卻忽然聞到熟悉的名字。

「好你個蓮心,膽子不小,竟敢頂撞我!給我掌嘴!」

巴掌只響一聲,隨後便是一聲慘叫。

桑懷音飛身過去,將那執行的太監一腳踢開,將蓮心護在身後。

「桑小姐!」蓮心驚呼。

蓮心自小在傅柔公主服侍她,同桑懷音頗熟。傅柔離宮后,她便被分配其他地方做事。桑懷音那片寒蘭便是托得她照料。

「你如何?」桑懷音回身問道,看到她瘦削左臉深紅的五指掌印,眼色驟寒。她將她扶起來,說,「隨我去找阿柔,讓她將你重新召回她宮中做事。」

「桑小姐……」

「桑小姐,這可不行,如今蓮心在六公主宮中做事,可不是說想來就能來,想去就能去的。」一旁一個宮女出來說話,聲音尖銳,桑懷音轉頭看去,冷眼看她。

蓮心模樣與舊時相差無大,她認出了。但眼前這人,她著實是不記得了,看來是傅姝宮中的人。她同她說話,語氣不見生分,看來也是舊識。

桑懷音回道:「依你所言,那宮中婢女來去,得聽你安排?」

那宮女臉色一僵,說:「那倒不是,可……」

「既然不是,我帶她走,就不需要你點頭許可了。」

「不……」

「不需要是嗎?很好,那人我就帶走了,如果你找到了負責此事的人,勞請她來九公主宮中來找人。」說著,拉著蓮心即走。

「欸……桑小姐!你不能帶走她!」那宮女急忙上前阻止,「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攔著!」

幾個太監宮女新進宮的,不知桑懷音身份,只得聽吩咐紛紛湧向她。

桑懷音將蓮心往旁邊一推,轉身應對。養在深宮的下人,本沒武功加身,對付起來倒是輕而易舉。只是干慣了粗活的他們,力道倒不小,加之人又多,桑懷音沒讓他們討著便宜,但自己動作沒控好,昨日未癒合的傷口,再度扯開。

將他們通通打倒在地后,桑懷音並未戀戰,拉著蓮心便走。得速將蓮心帶到傅柔宮中,讓她去跟靖王討了她。傅柔深得靖王寵愛,這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怕那群丫頭直接去找禁衛軍,隨便編個名頭讓他們來攔人,她自然是沒辦法在他們手下搶人的。

桑懷音心下著急,慌不擇路,沒看清拐角處冒出的人,直直撞了上去。

耳邊是輕微的一聲悶哼,來人胸膛硬實,她步伐疾急,衝勁不小,對方疼不疼她不清楚,她只是覺得肩頭一正扯痛,接著一陣肩臂麻痹頭暈眼花。

「公主?」

頭頂一聲叫喚,並不陌生的聲音,桑懷音頭疼地起身,踉蹌了兩下才站直。

面前男子一張俊顏帶著幾分疑惑。

果不其然。俞荀。

她張口正要招呼,對方面色一凜,說道:「你肩上傷口又開了!」

桑懷音一愣,偏頭一看,肩頭白衣被染了一片殷紅,她微微皺眉,剛想說沒事,又被他打斷:「便是公主身體再好,這幾次三番,小傷怕也是要熬成大傷!」

他表情頗嚴肅,讓桑懷音幾分愕然,她開口道:「多謝太子關心,無礙的。」

俞荀的表情更為難看,說:「你自己的傷,你自己遭的痛,你同我解釋有礙無礙作甚?又與我言什麼謝?」

桑懷音被他這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斥責說得啞口:「我……」

又聽他半嘆半慍地道:「沒心沒肺。」

桑懷音眉頭皺起,俞荀看到,說:「怎麼?不承認?自己的身體不在意在先,次次道謝都只止於言語在後,一點不走心,難道不是沒心沒肺?」

桑懷音說:「那太子要何回報,不如一次說清了,能辦到的,我絕不推脫。」

俞荀聞言驀然笑開,凝著她,而後湊近她幾分,道:「回報嗎?暫未想到。」氣息微炙,拂面而來,桑懷音被灼得一個凜然,忙後退兩步,警惕地看著他。

一旁蓮心不明所以地看著這兩人對話,也不敢插話。

俞荀拍了拍手,一個男子即從暗處走出,交給他一個瓷瓶。

俞荀將瓷瓶遞給桑懷音,說:「你的傷昨日浸了水,不能簡單處理了。上金瘡葯之前,先用這個藥水塗一層。」

桑懷音沒動,他便將藥瓶遞給蓮心。蓮心遲疑了下,上前接下。

桑懷音正欲說話,俞荀又搶先開口:「你所欠於我的,已不止這一樁,何差於這一瓶葯。你若不想用我的東西,那便不用就是,我送出去的東西,斷然是沒有收回的道理的。」

桑懷音頓了下,說:「那便謝過太子殿下了。來日太子要是想到要什麼回報,與我明說即可。」說著就走。

蓮心捧著藥瓶趕忙跟上,卻見桑懷音經過俞荀身側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她的背驀然一僵。

那話,聽著好像是:「我要的,不是你的道謝,是你的愧欠。」

---題外話---默默地回來又更了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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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殊色,跟班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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