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夢雲
陸塵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入這塊區域的,自從他聽完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腦袋就是蒙的——
余璉他認了。
謝廬溪他……不怎麼情願,但還是認了。
尚非雀這個,更加不明不白,不過「作者」都已經欽點了,他不認也不行。
但是蘇婉婉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還沒有變態到要向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的程度好嗎?就這麼把一頭髒水倒在他頭上,這算什麼?雖然陸塵瀟這輩子也不是沒有背過黑鍋,但是這麼感人的黑鍋他真的是第一次背——人家的養父比這位親爹更有自覺的,直接拉了一批打手過來,明顯擺明著「敢窺視我女兒揍你揍到輪迴不能」了。
好吧,陸塵瀟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呵呵,還真躲不起。
太衡劍派內部里有謝廬溪,外部有餘璉,陸塵瀟一點也不想和這兩位解釋一下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更重要的是,如果現在他說是誤會,看著這要滅人滿門的架勢,像么?像么?像么?如果陸塵瀟不是當事人的話,他自己肯定也是打死不信的。
反正,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
陸塵瀟定了定神,他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淡定地去審視這件事情了——
反正他本來就很無辜嘛,身正不怕影子斜!
「這位陸塵瀟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夠讓小公主一見鍾情?」這口氣里滿滿的怨毒,但怨毒的背後,卻是對對方入骨的羨慕嫉妒恨。雖然蘇嬰本人表現的很護短,討厭任何覬覦蘇婉婉的咸豬手,可成為他的乘龍快婿,一直是被視作鯉魚躍龍門一樣的機會。
「嘿嘿,這是你孤陋寡聞了,雖然很多人都說陸塵瀟其貌不揚,頂多中人之姿色。不過……」爆料者賣弄地拖長了尾音,「你聽說過謝廬溪么?」
這個名字一說出來,四周的氣息就是一凜。
雖然打進了天陰派的主力並不是謝廬溪,但殺掉了他們上一任的尊主,也和一巴掌打在臉上沒什麼差別。更何況,雖然太衡劍派自身從來不宣傳,可是天陰派自己可都默認謝廬溪是素素的小兒子——畢竟兩人長得很像,天下那麼多人,又不是瞎子——而素素和天陰的因緣,也是廣為人知的。
總之,雖然和諸惡老祖成為禁詞的理由並不一樣,但謝廬溪這個名字,同樣也是一個說出來會讓很多人感到微妙的名字。
最終,有個人語氣古怪地接了一句:「他怎麼了?」
「有好事者評選容貌優異者,謝廬溪可是榜上有名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還不一樣和那個小子牽扯不清,太衡劍派原本可是預定好了兩人的雙修大典,如果不是謝廬溪喜歡他,哪能這樣呢?」
當下就有人笑了起來:「這人到底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
「恐怕只是喜歡看別人為自己爭風吃醋罷了。」又有一位在發表高見,這是一位經歷過素素時代的老人,自覺地自己很有發言權,「不是說靈霄派的余璉也攪合進來了么?」
「余璉是誰?」
幾個年齡比較小的修士紛紛發問,很快又有人和他們來科普起余璉的事迹起來。聽完之後,他們倒是並沒有對陸塵瀟「腳踏三條船」的行為有所譴責,相反,羨慕的反而居多。當下就有一個娃娃臉的少年一臉感嘆:「也不知道那位是何等的風華,才能這般傾倒這麼多風雲人物……」
陸塵瀟:「……」
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
……他心好累,這個世界已經不能再愛。
這種話題也只是持續了片刻,隨即也挪到了魔道最近又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新門徒上了。這會兒就相對隨意了,有幾個穿著紅色或者黑色長袍的修士走動的。陸塵瀟挑選了一個非常巧妙的位置,剛好處於兩個比較接近的團隊中間,雙方都以為陸塵瀟是對面的人,因而也沒有人過來盤問他。
對於他們交談的話題,陸塵瀟隨口插了幾句話,剛剛巧解答了幾個人在修行上的疑問,但同時也沒有超過他目前修為的見地。很快,陸塵瀟就和其中的幾個稱兄道弟起來,彼此之間哥哥弟弟說的很是親昵。
——如果有必要,在沒有利益相爭的情況下,魔道修士彼此之間的關係非常可靠,有時候甚至讓正道修士都免不了有些目瞪口呆。當然,目前陸塵瀟還只是和這群人表面上有幾分融洽罷了。
但這些對於陸塵瀟來說,已經足夠了。
一群人聊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想起來還沒有問起陸塵瀟的名字:「這位兄台是……?」
陸塵瀟微微一笑:「在下戚凜。」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有人很驚訝的「咦」了一聲。陸塵瀟隨著眾人一起回過頭看去。一見來人,四周立刻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很是恭敬。
而擁有如此超然而崇高地位的人,卻是一位嬌媚如花的少女,她穿著一身漆黑無光的紗衣,一頭烏黑髮亮的長發被盤成兩根細長的麻花辮,中間裝飾著鮮紅的花朵和綢緞,艷麗無比。而她的容妝也繼承了這種風格,明明是眉眼間尚且有幾分稚嫩,偏偏要學著艷俗的大人做濃妝艷抹,硃紅色的胭脂越發襯托膚色雪白,人比花嬌。
陸塵瀟淡然地站在人群中,對這位少女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那位紅妝少女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如同含羞一樣微微地低下頭。然而,在場的兩人,可沒有誰會真的相信少女春心萌動了——陸塵瀟就很敏銳地察覺,那一瞬紅妝少女眼底掠過的那一絲陰毒。
不過,她恨陸塵瀟也是應當的。
因為這個少女的名字叫做巫夢雲。
「作者」欽點的女主角之一,尚非雀倚重的第一手下,曾經被陸塵瀟滅了全門就是為了將她成為一顆釘子,插入尚非雀的身邊。
如今看來,這個任務她完成地很好。
陸塵瀟倒是心知肚明,如果有機會,這位受制於他的嬌俏少女,一定會最毫不留情地給他來一道狠的。這是一柄雙刃劍,稍微用的不少,恐怕就會割傷自己。但是想要對付尚非雀,這樣的「工具」,必不可少。
無論隨著環境的變化,陸塵瀟被洗白了多少,然而一些屬於魔道的痕迹,依舊根深蒂固的留在他身上。
面對著刻骨銘心的仇敵,巫夢雲依舊笑顏如花,像是遇到了最期待的客人般。她嬌聲說道:「戚凜……是么?我剛才還想著要來找你,原來你到了這裡,快來和我走吧。」
神色親昵,像是真的有這麼一回事。
陸塵瀟也笑盈盈地接上了她的話:「好啊。」
兩人並排前進,看起來很是親近。
巫夢雲離開了之後,原地跪倒一片的天陰修士才稀稀落落地站起來。有一個剛剛晉陞金丹不久修士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呲牙咧嘴地感嘆道:「明明那兩人表面上那麼親密,我竟然覺得寒毛聳立,嘖……」
旁觀者都意識到的事情,作為當事人的陸塵瀟,自然不可能對此毫無感覺。這三十多年過後,巫夢雲確實是長大了不少,最起碼,她已經不會將情緒直接擺在臉上了。倒是修為沒有多少增長,僅僅只是維持在築基後期——不過,這就是巫夢雲的聰明之處了。
尚非雀由於自己的天賦不佳,總也升不上去,對於修為比自己高的人,總懷有很大的敵意和戒備。巫夢雲想要成為她的心腹,那麼,比她低一截的修為就是必須的。對於絕大多數的魔道修士,自己的修為才是重中之重。巫夢雲能有這樣壯士斷腕的決心,無疑說明了她擁有的心性是多麼的出眾,任何和她為敵的人,都必須掂量一下。
但陸塵瀟並不怕這一點。
……這世間英雄何其多也,而太史飛鴻所在的時代,所有人的光輝又註定被那一個人所掩蓋。巫夢雲確實很優秀,但是她還沒有意識到。萬年太久,只爭朝夕,落後一步,她這輩子恐怕已經不會再有機會追上陸塵瀟了。
以超然的姿態俯視著巫夢雲,陸塵瀟甚至對她產生了幾分惋惜之情。
巫夢雲卻是不知道那一瞬間,對方心中已經轉過了那麼多層心思。她倒是很清楚,以目前的局勢來看,想要對陸塵瀟進行報復,無疑是飛蛾撲火,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因此,她面上分毫不顯,只是微笑地埋怨道:「你這麼久沒有聯繫我,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語氣羞赧,倒真像是思念了陸塵瀟很久了一般。
陸塵瀟神色不變:「我若聯絡的頻繁,對你而言,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吧。」
巫夢雲瞥了他一眼,沒有做聲。這個道理是自然的,尚非雀生性多疑,又因為早年的情殤喜怒無常。她情緒爆發的時候,連蘇嬰都要贊避鋒芒。而蘇嬰可以大大方方地躲開,可巫夢雲就沒有這種運氣了,有時候還會遭到鞭刑,一點小的遲疑和消失都會引發尚非雀的懷疑,在這樣的情況下,稍有風吹草動,對於巫夢雲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隨著時日漸長,巫夢雲慢慢獲得了尚非雀的信賴,日子才好過了一點。
巫夢雲隱蔽地瞥了一眼,輕哼一聲:「遲不來早不來,現在這個時間來——你是為了蘇小姐?還是為了太衡劍派……」
「……亦或者,是為了那位傳說中傾倒眾生的,陸塵瀟?」
她嬌笑道,熱烈燦爛像是怒放的玫瑰,最後三個字眼被咬字婉轉,說不出的挑逗。
陸塵瀟腳下一滑,又險些平地直接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