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曾憶否(二)

第十四回曾憶否(二)

「喂,你叫什麼名字?」

「……」

「喂,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

「喂,你再不說話我就把這把劍插|進糞坑裡去。」

謝廬溪終於忍無可忍,很顯然,唯獨這件事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我叫……廬溪謝。」

好吧,他還不算是半點戒心都沒有的笨蛋,知道不說出真名。而在一旁圍觀到這個記憶場景的陸塵瀟只想撞牆——他這個傻逼,他這個傻逼!謝廬溪只是把姓氏挪到最後了,他居然一直傻白的沒有意識到廬溪謝就是謝廬溪,這個智商實在是他自己都想鄙視自己。

「喲。」諸惡老祖把那把佩劍在手心轉悠了一圈,「好巧啊,我也性陸。」

謝廬溪冷淡地瞥了一眼他:「我的『廬』和你不是一個。」

「你又不知道我是哪個,如何能確定不一樣。」

「我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謝廬溪執拗地回答,不得不說,他雖然表情很嚴肅,實際上也很嚴肅,但對照起來委實想一個發脾氣的小孩子。諸惡老祖呵呵地笑起來,那看起來委實有些討打。

「好吧,不是一個就不是一個吧。」諸惡老祖不再談起這個話題,他眼睛一轉,光華自生,「那麼我們來聊聊,你怎麼會出現在那麼危險的地方。」

謝廬溪又是鬱悶地低下了頭。

「那麼,陸前輩又是為何來到這個地方了?」

這個提問不需要隱瞞:「我是來殺人的。」

謝廬溪什麼表情都沒有。

諸惡老祖期待落空,他本以為謝廬溪會皺著眉頭說諸如「天有好生之德」或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哦,錯了,後面那句話是佛宗的口癖。沒想到,謝廬溪這個時候突然又蹦出了一句:「你搶了我的對手。」

媽的,沒見過這麼死心眼的小鬼。

「你除了這句話,還會說點什麼?」諸惡老祖盯著他足有一炷香時間,然而謝廬溪只是眉目低垂,雙唇緊閉,頑固倔強的像一塊石頭。諸惡老祖換了一個口吻,「好吧,你除了劍,還會什麼?」

謝廬溪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諸惡老祖在老巢見多了心機沉重長袖善舞如同心有七竅的魔道新秀,再一看謝廬溪這種悶葫蘆一樣半天蹦躂不出一個字的人,就顯得無趣很多。不過,諸惡老祖也知道,這在正道才是未來的中流砥柱的模樣——可這樣,還能算人嗎?

「像個木頭。」諸惡老祖笑嘻嘻地評價道,「我來教你做人的樂趣好了。」

「不需要。」

「哦,那我就把這把劍扔進糞坑裡了。」

謝廬溪身上猶如籠罩了一層寒霜,冷冰冰地盯著諸惡老祖。空氣都幾乎被這種冷冰冰的對抗凍住了。半晌,謝廬溪回答說:「好。」

這個好字說的咬牙切齒。

諸惡老祖卻很滿意,他伸出手,又擰了擰謝廬溪的臉頰:「原來你還是有情緒的啊,我還以為你就是一塊木頭轉世呢。」

幾日之後,謝廬溪身上的傷好的七七八八了。雖然沒有好透,但於下床走動無礙了。這樣一來,他就立刻要求諸惡老祖早日「教他做人」——在諸惡老祖看來,這委實是一個很消極的態度,充滿了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任務最後拿回佩劍……地搪塞好諸惡老祖。

諸惡老祖心底呵呵一聲。

「到前面來一點。」

「……」

「再前面一點。」

「……」

「你走的是螞蟻步嗎?這麼一點點的蹭,要到什麼時候?」諸惡老祖不滿地說,他伸出手,直接把謝廬溪扯過來,少年下意識地躲閃——理所當然地沒閃過去,然後被諸惡老祖一把抓上前,他往前一跌,就重重地撞上了諸惡老祖的後背。

「放開我。」謝廬溪的臉又漲紅了,比起長大,小時候的他委實臉皮很薄。

諸惡老祖裝作沒聽見:「你要和人家道個別嗎?」

「什麼?」

諸惡老祖抬起手指指,謝廬溪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一個倩影躲在門背後,痴痴地看著謝廬溪的身影。謝廬溪莫名其妙地問:「她被黏在門板上了?」

諸惡老祖:「……」

幸好對方沒聽見,不然這位凡人少女肯定死不瞑目。

謝廬溪納悶了一瞬,又冷淡地轉過了頭:「我現在要做什麼?」

潛台詞是你什麼時候才肯把我的佩劍還給我。

諸惡老祖露齒一笑:「等你什麼時候找到了你喜歡的別的事情,我再把你的劍給你……小傢伙,你難不成還想抱著劍過一輩子嗎?」

「為什麼不可以?」謝廬溪真的是很納悶,「劍有什麼不好?」

……你非要這麼看不起它?

謝廬溪的三觀真是讓人無言,諸惡老祖也被他噎了一下:「啰嗦什麼,是不是很想爬糞坑撿劍了?」

謝廬溪頓時老實了。

「來吧。」諸惡老祖看了看凡人熱熱鬧鬧的整條街,「現在我們從第一家開始吧。」

——那是一家樂器店。

進去的下場自然只有一個,魔音穿耳。

諸惡老祖咧著嘴聽完了他斷斷續續地吹完一首曲子,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據他所知,正道有一家喜愛風雅,琴棋書畫無所不精,由於他們的帶頭,大多數混正道的修士多多少少也會一點,畢竟精修一門樂器五六年足夠了,放在修行上,還不夠琢磨透一門法術呢。

然而謝廬溪實在是……

讓人一言難盡。

諸惡老祖揮了揮手:「其他你就別試了,先試著吹出一曲完整的笛子再說吧。」

謝廬溪放下笛子:「吹出來了之後,你能把劍……」

「你先吹出來再說吧。」諸惡老祖經過了謝廬溪的摧殘,委實不指望他身上的半點音樂天賦了,「——老闆,這個笛子我買了。」

他把一塊銀兩扔在了檯子上,帶著謝廬溪走了。

事後,諸惡老祖又帶著謝廬溪去了飯店,鍛造店,酒館茶室等等地方,最後不得不承認,說不定太衡劍派是多方面考量了謝廬溪的天賦,最終才決定,還是讓這個笨小子還是繼續禍害他的劍好了。當然,這個時候的諸惡老祖還不知道謝廬溪的劍道有多麼的出類拔萃,他張揚慣了,謝廬溪每次搞砸一件事,他都要把對方狠狠貶低一方。

謝廬溪一開始還沒有被影響,維持著那張冷艷高貴的木頭臉,但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半個月有餘之後,他也不可避免的慌了起來——難道自己真的是個笨蛋嗎?

「當然,我從來也沒有見過比你更笨的人了。」

「……」現在的謝廬溪還真的沒有辦法理直氣壯地反駁這句話,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語氣里有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虛弱,「但我從小到大,師父都說我是很有天賦的,定將一飛衝天,諸惡避退。」

這話說的——

諸惡老祖知道謝廬溪的那位師父並不是專指諸惡老祖,但不妨礙他自覺遭受了地圖炮,頓時有些不爽:「哦,那你一飛衝天了嗎?」

還諸惡避退呢!

謝廬溪果然沒說話,就他被魔道打的小名都快沒了的模樣,委實不像是一飛衝天的模樣。他自小被太衡劍派養大,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突然有一個人告訴他,像你這麼一個什麼都做不好的白痴,還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快醒醒吧——諸惡老祖無形之中,就扮演著這麼一個打醒謝廬溪「美夢」的角色。

謝廬溪很小聲,很小聲地問:「那我應該怎麼辦?」

其實只要有你那張臉,就足夠闖蕩天下不用愁了。

諸惡老祖心底這樣想著,臉上還是一本正經地問謝廬溪:「天下做事,為正心誠意為至佳之路。那麼,你先把一件事情做好再說。」

謝廬溪下意識地就去摸掛在腰間的笛子。

「停停停。」諸惡老祖再也不想忍受魔音穿耳了,他打斷了謝廬溪的行為,「你還是做點好事吧。吹笛舞劍,對你而言,都是作孽啊。」

謝廬溪低著頭,他的耳尖又紅了。

他性格孤僻冷傲了一點,但當人把他的驕傲擊碎之後,他也就冷不起來了。

「天下至善,莫過於生養……」諸惡老祖胡扯著,最後呵呵地笑起來,「生你是做不到了,那麼養……」

哦不!還記得後文是什麼的陸塵瀟絕望地捂住了臉,他又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而另一邊,諸惡老祖從靈獸市場中隨意撿了一顆蛋,放在了謝廬溪的手掌中。謝廬溪似乎是從來沒有處理過那麼嬌柔弱小的東西,整個人手足無措,幾乎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了。他問:「這是什麼蛋?」

「不知道。」諸惡老祖回答,「隨手亂撿的。很便宜。」

「萬一……」

諸惡老祖認認真真地問:「萬一它瘸了腿斷了手你就不養它了?」

「當然不是。」謝廬溪抿了抿嘴,認認真真地盯著這顆小小的蛋。他的神色間不然不再那麼冷淡,而暈開了一種溫柔的光。他照著諸惡老祖的提醒,把靈氣輸入進去,片刻之後,不過紅棗大小的蛋在謝廬溪手掌中滾動一下,蛋殼被啄破,一隻小小的毛還沒張齊的小鸚鵡就鑽出來了。它東張西望了一下,確定了面前這個漂亮的小孩子就是自己的主人之後,立刻張開鳥喙,嘹亮地大叫起來。

那魔音灌耳的程度,和少年版謝廬溪吹的笛子幾乎沒什麼差別。

走在前面的諸惡老祖身形就是一歪,假裝自己不認識這兩個傢伙的走開了。

然而,一直對諸惡老祖無動於衷的謝廬溪緊緊地跟了過來,貼著諸惡老祖:「它,它怎麼了?」

「八成是餓了。」諸惡老祖一點也不想獻出自己的存糧來喂鳥,「你想好給他取什麼名字了嗎?」

諸惡老祖走的很快,謝廬溪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他畢恭畢敬地說:「既然是陸先生送給我的……那麼就叫小陸吧。」

「我不準。」誰要和一隻鳥共用半個名字啊!

「可是……」

「沒有可是,你再可是我就把你的劍扔進糞坑裡。」諸惡老祖亮出了自己曾經百試不厭的管用招數,然而,這一次卻沒有收到奇效。謝廬溪反而側著臉,很輕一聲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諸惡老祖不滿地問。

「沒什麼,既然陸先生不準的話……」謝廬溪思考了一會兒,「那就叫他小綠吧。」雖然沒有用陸,但謝廬溪還是選了一個近似音。

諸惡老祖聽出來了,他嘴角抽搐,沒有和一個小鬼計較。

謝廬溪又沉默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等我笛子熟練了,讓我給陸先生吹奏一曲吧。」

……你這是要了他的老命啊。

諸惡老祖暗地裡翻了一個白眼。

「以後再說吧。」諸惡老祖敷衍道,而這個時候,忽然天空有一隻紙鶴飄下來,目標正是諸惡老祖,他抬起手,將紙鶴捉了下來,一抖紙張。諸惡老祖一瞥上面的字,神色就凝重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情了?」謝廬溪下意識就探頭偷窺。

諸惡老祖哪能這麼簡單讓他看到,手指一搓,直接化成了紙屑。隨即,他正了正顏色:「我有事要忙,你自行離開吧。附近有你同派之人在活動,你可以自行聯絡他們。」

「等等——」謝廬溪剛剛這麼呼道,諸惡老祖就在他面前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了。他愣愣地看著諸惡老祖遠去的光,愣愣地說,「可是我還……」

一柄劍從天空中掉下來,正中謝廬溪頭頂,鐺的一聲,砸得謝廬溪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小聲地反駁:「不是這個啦。」

「我還……我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呢。」

他很小聲很小聲地說,隨即很失落地低下頭,嘆息一聲。若不是陸塵瀟靠他夠近,不然真的恐怕聽不到這句話:「此去一別,何時能再逢?」

謝廬溪的傷感沒有兩秒,他懷裡的鸚鵡小綠就呱啊呱的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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