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嘿嘿
陸塵瀟一時也沉默了。
他嘗試著理解那些看起來十分平淡的話語下,究竟掩藏著如何驚心動魄的過往。可思來想去,除了更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無知和淺薄之外,一無所獲。但一想到一個又嬌蠻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孩,在血污和死屍中茫然四顧的模樣,陸塵瀟又忍不住心軟了又軟。
如果當年,他能在現場就好了。
定然會將那些不知死活的妖物殺個一乾二淨,然後,把那個又柔軟又溫暖的小小身軀摟入懷裡。沒有什麼別的理由,只因為那個孩子是余璉。
又茫然又無助的,渴求著讓這個慘劇結束的余璉。
陸塵瀟這樣想著,下意識地就伸出了手,直到余璉有些納悶地看著他。他的眸子又明亮又清澈,很明顯,那些過去的事情畢竟已經過去太久了,久到如今,除了訴說時還能在內心深處造成短暫幾秒的陣痛之外,已經不再會對余璉造成困擾了。而他默默走出那場陰霾的過程,始終是獨自一人。
原本,陸塵瀟都已經準備收回手了。
但那個念頭一動,他鬼使神差地將手覆蓋在了余璉的眼睛上。他感覺到掌心有些溫熱,這種熱源自對方的體溫,可又像是從他緊張的手心裡泛出來的。余璉懵懂地眨了眨眼睛,細密的眼睫毛從陸塵瀟的掌心刮過,有些癢,就像是羽毛輕輕的撩騷他內心一樣。周圍十分靜謐,陸塵瀟能聽見余璉淺淺的呼吸聲,他的心跳鼓動在自己的耳膜中,以至於說出口的話,有種從很遙遠的天際傳來的一樣。
「以後不會了。」
余璉又沉默了,陸塵瀟以為他會嘲笑自己突如其來的敏感。但實際上,余璉只是將手覆蓋在了陸塵瀟手上。陸塵瀟不能確定這是不是兩人第一次這麼親密,但他還是有一種口乾舌燥的錯覺。余璉很輕很輕地說:「我偷偷地告訴你哦,不要和別人說。」
「當年因為素素我困於心魔,我以為,我不會有機會再活下去了,與其成為一個魔物,我寧願死去……但死去的話,我又覺得不甘心,非常非常,很不甘心。」
余璉說著,陸塵瀟感覺到自己的掌心被溫熱的液體沾濕了。
「因為我還沒有為自己而活過,如果有機會能活下來,我……我還想去看雪山的日出,大漠的風花,去嘗遍天下的美食,見識一切有趣好玩的事情,去認認真真的愛一個人,哪怕最後沒有成仙老死也無所謂。」
余璉突然伸手把陸塵瀟緊緊地抱住了,他抱得那樣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那樣攥著,似乎鬆手了就是萬丈深淵,萬劫不復。陸塵瀟被他勒得胸口都在疼。
余璉說:「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對我到底有多重要。」
陸塵瀟原本被他勒得太疼,正下意識地想掙脫。但偏偏在這個時候,余璉的這句話落入了他的耳中,像是一朵落花飄落在光滑如鏡的湖水上,波瀾頓起。但那個波瀾也是那麼輕柔,那麼妙曼,有一種醉醺醺的陶然感。
這是喜歡嗎?
但是這也太奇怪了吧,感覺兩個人之間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呢。似乎還在上一秒,陸塵瀟還在斤斤計較著兩個人之間的該有的距離,下一秒他就已經不知來路,也不知歸處。他想,如果有人在孤夜裡醉死在一汪月光下,那麼大概就是他現在的感受了吧。
過程呢?
這好像不是一種從零開始,一點一滴增殖到一百一千一萬的過程,反而好像是一種從有到無,只有兩個狀態,只聽見咔噠一聲,似乎有什麼開關被按開了。理智和自欺欺人居於幕后,有那麼一瞬間,陸塵瀟以為自己的內心裡在唱歌。
有說不出的歡喜。
也有哭笑不得的無奈。
是的,余璉這傢伙恐怕還是一點也不放心陸塵瀟和謝廬溪單獨共處,他非常不安,並且急迫地想要向陸塵瀟證明自己,以至於做出了這種倉皇失措的事情。這並不像是活的心底透亮的老古董余璉做出來的事情。
可如果把事情換一個角度來想——也只有在陸塵瀟的身上,余璉會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
可無論如何,這也是真情流露。
陸塵瀟下意識地擁抱了回去,他想,他大概被余璉給蠱惑了。可若是能此刻盡歡,又何必太過估計今後呢。與其優柔寡斷到日後後悔,反倒不如如今有那一夕之歡。
這樣想著,陸塵瀟捏住余璉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拉燈……
陸塵瀟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盯著天花板。
事情有點出乎了他的意料,首先,他沒想到自己會成為下面那個,畢竟魔道不禁慾,陸塵瀟雖然不縱慾但是還是碰過幾個清秀俊美的少年的,他下意識地就默認自己是上面那個,作為一個男人,有*是很正常的,他想進入余璉的身體,把自己的精華盡數傾瀉在對方體內,聽著他沙啞而動情地喊著自己的名字,眼角含媚,如芙蓉□□。
陸塵瀟對這種事情是很有經驗的。
更何況,陸塵瀟很十分確定,余璉確實是一個沒有經驗的人,作為一個雛,害羞和拘謹是正常的,而這在老手手中,幾乎是放任自己為所欲為的代表。
事情的開頭是這樣的。
余璉受到的驚嚇難以形容,他就像是一個被惡霸欺辱的良家婦女般東躲西藏,像是個被老鷹相中的小雞般驚恐無比。總之,這個恐嚇的過程非常爽,尤其是最後他又有些茫然有有些委屈又有些期待地被陸塵瀟逮住之後,那張懵懂無暇的表情,真是令人食慾大增——陸塵瀟當時就忍不住怪笑兩聲,得意洋洋地說:「嘿嘿,你跑啊,你跑不掉了。」
余璉沉默了三秒鐘,他的眼底有血色翻湧。
然後,事情的轉折就在這一刻開始的,余璉聲音沙啞地說:「……陸塵瀟,這是你自找的。」
然後陸塵瀟就被反撲了,反壓了,被進入了,被啪啪啪了。
這充分說明了,做人不能太囂張。
——這是多麼痛的領悟。
任何初哥的第一次都不能算是什麼美好的回憶,更何況這還是兩個初哥——陸塵瀟也是第一次在下面的位置上——那就是慘烈的雙倍了,足以讓任何天生歪男從此走向筆直的道路;可偏偏讓陸塵瀟糾結的是,他還真的爽到了。
……因為陸塵瀟的身體里還有條陰蟲,助興聖物。
這就造成了事後醒來,陸塵瀟深感自己渾身上下被碾碎成粉塵一樣的疼,可偏偏,他還沒辦法把錯誤都推到余璉身上去。畢竟,那天欲求不滿糾纏不休的人是他自己。一想到這裡,陸塵瀟默默地扯開被子,捂住臉。
完蛋,他下輩子沒法再見人了。
「你這是要把自己悶死嗎?」余璉憋笑著問他。
陸塵瀟抓著枕頭的一角,捶他臉上:「你去死吧。」
余璉被他砸了一個正著,他也知道陸塵瀟正在惱怒中,並不去撩撥,只是繼續用手指梳理陸塵瀟的長發——陸塵瀟最後累得不行睡著了,但余璉卻亢奮地不行。中途陸塵瀟昏昏沉沉地醒來幾次,一次發現余璉蹲在自己床頭,就像是眼冒綠光的貓咪一樣;另一次則是余璉窸窸窣窣地把陸塵瀟的腦袋挪到自己的大腿上,動作輕巧,小心警惕地跟做賊似得。陸塵瀟只是依稀地瞥見,他垂著頭,雪白的長發從耳邊垂了一綹,被風吹得輕輕揚起,宛如籠罩在床邊的白紗。
陸塵瀟迷迷糊糊地想,余璉可真無聊。
但這個想法從開花結果,尚未落地的時候,陸塵瀟又陷入了睡眠中。他只是很朦朧地感覺到,余璉很慢很輕柔地,在梳理他的長發。
然而,陸塵瀟現在睡醒了,余璉還在梳理——
哪裡整理一個頭髮需要這麼久的,更何況,陸塵瀟步入金丹之後,身上纖塵不染,頭髮光潔,根本沒有打結的可能性。真不知道余璉在梳理一個什麼勁。
不過——
「你現在總該放心,我和謝廬溪沒啥了吧。」
余璉想了一會兒,眼睛慢慢地亮了起來,他飽含期待地問:「如果我說並沒有呢?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陸塵瀟沉默了——而下一秒,他就沒忍住扯著余璉的頭髮,拎著枕頭使勁錘他:「給我收斂點好嗎?得寸進尺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是的,如果說並沒有的話,下場只會被陸塵瀟痛毆。
「咳咳,別打了,我知道了。」
余璉連躲帶跑,他咳嗽一聲,略顯狼狽地轉開了話題:「我們現在把謝廬溪這邊的事情解決了。不知道太史飛鴻和蘇婉婉那邊怎麼樣了……」
陸塵瀟懶得理他,繼續揍人。
但他又砸了兩次之後,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因為一柄小劍停留在了陸塵瀟面前。陸塵瀟愣了一下,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而余璉比他有經驗多了,當下,臉色就凝重了。他捏住小劍,疑惑道:「這是太衡劍派的緊急召集令……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