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歸政就藩
統領正坐在石凳上休息,聽到消息猛地站起身,瞪直了眼看向前來報信的小兵:「你說什麼?糧草被燒了?糧草好端端怎麼會被燒了?」
那小兵哭喪著臉:「昨夜突然著了一場大火,那火勢異常兇猛,根本來不及撲滅,最後只救下來一小部分,恐怕只夠吃兩三天的了,可那火怎麼起的,屬下也不知。」
統領又急又怒,來迴轉了兩圈,吼道:「昨夜沒風,不可能突然著那麼大的火!究竟是什麼人乾的?」
「不……不知道啊……沒看見……」
「廢物!」統領狠狠罵了一聲,胸口劇烈起伏,視線一轉,看到另一個小兵正戰戰兢兢地站在角落,便沖他吼了一嗓子,「什麼事?」
那小兵心裡暗暗叫苦,沒想到趕過來竟要做這種火上澆油的事,稍微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兩步,抱拳道:「啟稟梁統領,攝政王那撥大軍……突……突然撤退了……」
梁統領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撤退?你看清楚了?」
「屬下不敢亂說,他們的確是撤退了,而且撤退得毫無預兆。」
梁統領猛地深吸口氣,大感頭疼,頓了片刻后,開始煩躁地來回踱步,喃喃道:「太巧合了……那邊糧草被毀,這邊又退兵……怎麼會這麼巧合?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計劃?有千里眼還是順風耳?或者是我們的大軍出了內奸?」
兩名報信的小兵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這裡陷入混亂的時候,京城樊茂生那裡也同樣得到了糧草被燒的消息,只是他們發現得及時,只毀了一小半,絲毫不影響搶佔京城的計劃。
此時,賀淵率領大軍往後撤退,一直到七八里開外的安全距離才停下來休整。
眾人埋鍋造飯時,賀淵獨自一人坐在營帳內,低頭看著手中的信。
這是薛雲舟夾在第三份急報里送過來的私人信件,信中說了他暗中安排人去燒糧草的事,又提到他離開京城后即將行走的路線,以及沿途打算留下的記號,他甚至擔心這封信被別人看到,特地用了狗爬式簡體字,偶爾還夾雜一兩個英文單詞,視覺效果花里胡哨。
「二哥,這樣是不是很謹慎啊?就算信被人截了,他們也看不懂,除非這世界上還有第三個穿越者。」
看到這句話,賀淵幾乎能想象出薛雲舟那張略帶得意的笑臉,以及寫滿「求誇獎」三個大字的黑亮雙眸,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拇指在信上摩挲片刻,將信折起來貼身收好。
用飯時,派出去的斥候終於回來了,雖然搜尋花費了很大一番功夫,可總算探查到了確切情況:太青山裡果然有埋伏,只是不清楚是不是三萬人,但埋伏的地點與薛雲舟信中所寫的大差不差。
幾位將領聽得后怕不已,其中一人迅速將嘴裡的大餅咽下去,怒道:「王爺,既然他薛沖的人敢埋伏咱們,咱們不妨就殺回去,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賀淵垂著眼,搖搖頭:「不妥。」
「有何不妥!」那人急道,「突利已經退兵,根本用不著咱們去打了,而京城的亂子,現在趕回去挽救也已經來不及,何不在此出出氣,殺殺薛沖那伙人的威風?」
賀淵皺眉:「不要意氣用事,他們既然選擇在那裡埋伏我們,自然佔盡了天時地利,我們雖然兵多,可反過來攻打他們,完全處於劣勢,勝算不大。」
那人並非不懂,只是性子急躁,此時聽他這麼一說,也冷靜下來,最後氣得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又無奈地嘆息一聲,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一抹嘴巴:「那就回京城吧。」
賀淵啃著手裡的大餅,沉默不語。
其實要打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對方的糧草真的被燒毀,他們只要使用拖延戰術就能扭轉戰局、反敗為勝。不過他沒有將薛雲舟燒糧草的事說出來,主要是因為這件事究竟有沒有成功尚未可知,不可以作為任何決斷的參考,多說無益。
想到薛雲舟,他就恨不得即刻拔營,最好不回京城,直接找他去,可這麼做的話必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原攝政王堅持那麼多年守在京城,可見他對京城是有執念的,若是沒有合適的理由就離開,底下的人應當也不會甘心。
他還需要用到這些人,並不想冒險。
之後大軍朝著京城方向繼續前行,賀淵因擔心薛雲舟的安危,一路都顯得極為沉默,下面的人不知他在想什麼,頗有些戰戰兢兢。
快到京城時,前面突然煙塵四起,很快就有一路人馬飛奔而至,在衝到大軍前面時猛然停下,當先一人翻身下馬,竟是禁軍統領徐泰。
賀淵有些詫異地看著他,抬手示意下面的人放行,待他走到近前才發現他臉上有傷。
徐泰以膝點地,抱拳道:「屬下沒有守住京城,請王爺責罰!」
京城幾乎成了空殼子,面對薛沖那兩萬人馬,又沒有充足的迎戰準備,守不住早在他意料之中,賀淵神色未動,只抬眼朝遠處看了看,見他帶來的人馬並不多,且一個個都面露疲憊,便道:「起來吧,你們是逃出來的?」
徐泰面露羞愧:「是,屬下不知王爺何時回京,原本是準備順著大軍行進的路線找過去的,沒想到竟碰巧在這裡看到了王爺。」
賀淵遙遙望著遠處的城牆,道:「眼下我們有十萬人馬,他們不過才兩萬,京城再奪回來輕而易舉,你們不必過於自責。」
徐泰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一時有些心潮澎湃,可隨即又面露遲疑:「王爺,再奪京城恐怕不妥。」
賀淵眉梢微動,還沒開口,旁邊那性子急的將領已經迫不及待問道:「為何不妥?」
徐泰咬咬牙,從懷中掏出一疊折起來的黃紙,雙手呈上,道:「眼下京城到處都貼著皇榜,說……說王爺已……歸政就藩。」
「什麼?」賀淵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歸政就藩!」徐泰一字一頓,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賀淵眼底微沉,周圍寂靜了片刻,幾名將領皆面露慍色,紛紛叫嚷起來。
「什麼歸政就藩?王爺領軍在外,仗還沒來得及打呢,究竟何時說過要歸政?又何時說過要就藩?」
「皇上是不是被薛沖那老狐狸的餘黨給控制住了?都沒有問過王爺的意思就擅自下旨,這旨意不接也罷!」
「王爺,乾脆我們殺進去!」
賀淵聽他們言辭毫不收斂,心知是原攝政王平日太過張狂的緣故,忍不住微微蹙眉,低頭看了看那張皇榜,沉吟道:「貼出來幾天了?」
徐泰道:「三天。」
「這消息捂不住了,只要他們有心,很快就能天下皆知。」賀淵將皇榜遞給近身侍衛,斟酌道,「就按上面的意思,我們回藩地。」
旁邊的將領大吃一驚,齊聲阻攔:「王爺不可!」
賀淵抬手制止他們的勸說,語氣異常堅定:「他們好計謀,如今全天下都知道我要歸還政權,我們若是衝進去,那就是公然謀逆。」
一提「謀逆」二字,眾人立刻陷入沉默。
他們知道,王爺從來沒有表露過這方面的意思,即便心裡有這種想法,也不會冒冒然去行動,畢竟沒有誰願意自己的地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
賀淵道:「雖然京城兵力空虛,我們想要衝進去易如反掌,但別忘了,突利隨時可能卷土從來,到那時內患已起,又添外亂,我們應付起來怕是會吃力。更何況,謀逆的大旗一旦豎起,就永遠沒有回頭路,且只能勝不能敗。我們還沒有準備充足,眼下還是先回青州較為穩妥。」
此言一出,相當於當眾表態下決斷,周圍的將領各個激動得紅了雙眼,齊齊抱拳下跪,朗聲道:「誓死追隨王爺!」
賀淵神色不變,他做這決定並非一時衝動,反倒是斟酌了很久,今天碰巧有了合適的契機便說了出來。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可以毫無顧慮地離開京城,去找薛雲舟。
「都起身吧。」賀淵說著撥轉馬頭,「回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