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爛攤子
石太醫見賀淵沉著臉遲遲沒有動靜,不敢多催促,只好立在一旁垂手靜候,同時心裡也在暗自揣測。
王爺這病症已有十來年,若吃藥有用,早就該好了,上回來診脈,王爺還是一臉陰沉,眉宇間戾氣未散,怎麼現在突然就好了?不過觀其氣色,確實與以往大不相同,難道是這回成親,人逢喜事精神爽,心結解開了?
賀淵沉默片刻,又起身將衣裳重新穿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
石太醫平時過來都是在凳子上挨個邊角,這會兒看看那鋪著華麗錦緞的椅子,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忙戰戰兢兢謝恩入座。
賀淵盯著他看了一眼。
石太醫頓時有種屁股上被戳了一下的感覺,差點就想站起來了。
賀淵又淡淡收回目光,道:「石太醫,你給我診脈有多久了?」
石太醫稍稍放鬆了些,答道:「回王爺,已有十二年了。」
賀淵感嘆:「這麼久了,那時我才十八歲……」
「是,當年王爺……」石太醫猛然閉嘴,因自知失言,面色有些僵硬。
賀淵笑了笑:「有話就直說吧,沒什麼好避諱的。」
石太醫看著他嘴角的笑意有點傻眼,見他眼風再次掃過來,連忙回神,磕磕巴巴道:「當年王爺中毒留下了病根子,是下官為王爺診治的。幸得王爺信任,下官一直為王爺診治至今,王爺若是還相信下官,不妨讓下官再瞧瞧,如此下官也好改一改藥方。」
賀淵不接他的話,似有感慨:「十二年……其心何其歹毒。你可知是何人所為?」
石太醫搖頭嘆道:「過了這麼久,王爺還想追查,恐怕不容易。」
他還有一句話沒敢說,當時賀淵雖然年輕,卻勢頭強盛,而先皇已經病重,不管是誰下毒,都跑不了皇權爭鬥,豈是輕易能查出來的。
賀淵也不指望能套出多少有用的消息,為了避免他起疑心,就沒有再多說,至於他再次提起的身體檢查也沒答應。
石太醫走後,賀淵起身走到窗前,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本以為接手的是個爛攤子,沒想到還有更大的爛攤子在等著自己,他一直在忙著了解情況、鞏固勢力,都沒注意過這身體有沒有問題。難道要自己來一下,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
賀淵面色難看地回到書案前,也沒注意忙了多久,再次抬起頭時發現外面天色有些陰沉。
他不習慣做事的時候有個不相干的人杵在旁邊,早把書房伺候的小廝打發走了,這會兒書房裡沒有別人。他看外面似乎要下雨,便起身去關窗,剛把手伸出去,就見前面走過一個人,正是之前曾吩咐去查事情的心腹護衛宋全。
宋全走到門口求見,得了允許後走進來,遞給他一份口供:「啟稟王爺,之前下毒之人已經招供,說是受了季將軍的指使。」
賀淵接過口供看了看,蹙眉回想了一下:若記得沒錯,季將軍應該就是忠義侯薛沖的岳丈。
「就只有季將軍?」
「是,他只供出了季將軍。」
賀淵沉吟片刻,點點頭:「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宋全離開之後,賀淵在書房坐了片刻,起身走到廊檐下:「何總管。」
何良才立刻從角落裡鑽出來,躬了躬身:「王爺。」
「王妃回來沒有?」
「回王爺,王妃回來有一段時間了。」
賀淵抬腳就往薛雲舟的院子走去:「不用跟著。」
「是。」何良才看著他的背影,暗道:果然還是惦記的嘛,也不知大喜之夜為什麼非要睡書房。
賀淵到了薛雲舟那裡,抬手制止了餘慶的通報,只問道:「王妃在哪裡?」
餘慶答了句「在書房」,就非常識趣地避開了。
賀淵走到書房外面,透過半開的窗子,正看到薛雲舟一手撐著腦袋,另一手時不時動一下,似乎在翻書。
他停下腳步,目光直直看著裡面的人,若有所思。
薛雲舟此時正翻著一本賬簿,這是便宜爹留給他的嫁妝之一,裡面顯示著其中一個鋪子去年一年的所有收支賬目。
看著看著,他便發覺有些不對勁了,不由微微眯起雙眼,過了一會兒,眼裡透出幾分冷意,哼笑一身,提起筆在空白冊子上重新記賬,把古代繁瑣的記賬方式轉換成現代記賬方法。
他每年寒暑假都會被二哥拎到公司實習,早已把看賬本練成了看家本領,現在把手裡的賬目整理一下,才寫了一小部分,就發現了好幾處貓膩,氣得差點把筆摔了。
「老東西!」薛雲舟在賬本上拍了一掌。
估計這具身體的原主是個書獃子,薛沖造這麼一份假賬目,肯定不會料到會被書獃子識破。
什麼年年盈利,放屁!
這是丟垃圾丟到我手裡了?
薛雲舟再次支起腦袋,一邊思索著對策,一邊無意識地轉動著手裡的毛筆。
窗外的賀淵正覺得他的言行舉止眼熟得過分,突然發現毛筆在他臉上甩下幾滴墨汁。
賀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