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航班延誤，鄭學恆晚上八點多才到蕭市機場，再打車趕到虞尚市，已經快到十點。
陶斯晚在第一人民醫院，鄭學恆到了地方之後，按照鄭穎發過來的信息，迅速找到了病房。
病房裡燈光調得很暗，陶斯晚已經睡著了。鄭學恆輕手輕腳地走到他床邊，只見他滿臉青紫，額頭上還包著紗布，據說是縫了兩針。
鄭學恆看到這些傷痕，不由吸了口涼氣，忍不住伸出手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頭髮。
陶斯晚出生沒多久就被寄養在鄭家二老那裡，鄭學恆也算看著這個外甥長大，看著他從一個沒他大腿高的小蘿蔔頭，變成現在這個清瘦的少年。
鄭學恆多少知道陶斯晚的小心思，從小沒有父母陪伴的小孩，難免敏感易怒。所以一直以來，鄭學恆盡量包容他、引導他、管教他。可是沒想到，他還是跟人打架了，還被人打成這樣。
他就這麼一個外甥，從小看到大的，說不心疼，那是假的。
門外傳來刻意減小的腳步聲，鄭學恆聞聲直起身子，回頭一看，只見鄭穎提了兩隻熱水瓶進來。
見到他，鄭穎顯然很激動，把熱水瓶放到柜子里后，握著鄭學恆的手道：「學恆，你終於回來了。」
鄭學恆食指豎在嘴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鄭穎會意，拉著他到外面去說話。
「學恆，斯晚怎麼變成這樣了，居然還跟人打架？」兩人走出門外，剛掩上病房門，鄭穎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鄭學恆皺了皺眉，他的外套還掛在臂彎，一連六個多小時的旅程讓他有些疲憊。他聽了姐姐的話，揉著眉心道：「斯晚的問題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嗎？從他不停轉學開始，我就告訴過你。」
「我……」鄭穎有些語塞，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以為是你要騙我回來。」
鄭學恆忍了忍氣，揮揮手道：「行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他看著鄭穎又問了一句，「斯晚到底跟誰打架了，為什麼跟人打架？」
鄭穎神色有些迷茫，支吾了一會兒才說：「我、我當時太擔心斯晚了，當時什麼政教主任還有那個趙老師都在，不過他們跟爸媽在說什麼，我都沒注意……」
「鄭穎，你讓我怎麼說你？」鄭學恆右手握拳，在額頭輕輕敲了幾下，隨後又問，「那關於斯晚的傷勢，你總該清楚吧？」
鄭穎道：「醫生說了只是皮外傷，不過他有顆門牙被打掉了，需要重新做一顆。」
鄭學恆稍稍放了心：「你在醫院陪著，爸媽呢，都回去了？」
「嗯。」鄭穎點點頭，她看著自己的弟弟，這才發現他眼底泛著青色，難免有些心疼，說道，「學恆，要不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鄭學恆點點頭，轉身就要走，不過剛走了幾步他又回來，問鄭穎：「你一個人可以嗎，需不需要我去找個護工？」
鄭穎搖搖頭：「不用，這種事我有經驗。」
呵，有經驗，可惜不是在親生兒子身上積累的經驗。
鄭學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不再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這麼晚了，醫院外面難得還有幾輛計程車。兩位老人現在估計已經睡下了，鄭學恆也不想再去打擾他們，上了車之後報了自己家的地址。
誰知道司機一聽，直接搖頭拒絕：「帥哥，你要去的地方在開發區呢，太偏了，都這麼晚了，回頭我得空車回來。」
鄭學恆：「……」
他算是明白那次趙曦跟陳靜歡為什麼要坐黑車了。
鄭學恆最終沒有回家，而是讓司機開去了附近的雷迪森。一切安頓妥當之後，他躺在床上打開手機，把收件箱翻了一遍，除了一個自稱吳彥祖的號碼請求他幫忙匯款之外，沒有其他簡訊。
還吳彥祖呢……
鄭學恆輕嗤一聲，把垃圾簡訊刪了。
陶斯晚打架的來龍去脈，他到現在還不清楚，父母那邊他不好去打擾，就想著問一下趙曦，不過看看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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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曦已經連續失眠兩天了，從昨天陶斯晚進醫院，她就沒休息好。
之前班上兩個男生打架的事剛剛解決，結果沒兩天陶斯晚又在寢室里跟人打起來了，還是群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學校領導怎麼處理她還是小事，最關鍵的是，以她現在跟鄭學恆的關係，陶斯晚出了這種事，她真的沒法交代。
所以，就算從鄭家二老那兒得知了鄭學恆今天回來，她也沒敢打電話給他。
趙曦抱著枕頭嘆嘆氣。算了，明天去醫院見了面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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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學恆一早就退了房跑去醫院，走出電梯的時候，趙曦也恰好從旁邊的電梯里出來。她手上提著便當盒，兩人見了面，趙曦也不知道擺出什麼表情，明明之前很想他來著，偏偏這會兒說不出話了。
心情太沉重了！
倒是鄭學恆見她抿著嘴一聲不吭，上前揉揉她的腦袋，輕笑道：「怎麼了，男朋友出差一星期，回來就不認識了？」
「你怎麼還笑啊？」趙曦縮了縮脖子，怕便當盒裡的湯湯水水灑到他，兩手又往身子兩邊讓了讓。
鄭學恆攬著她的肩膀往病房走，低聲道：「我不笑，難道還哭么？」
走到病房前，裡面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趙曦探頭望了一眼，見鄭媽也在，連忙從鄭學恆胳膊底下出來，與他保持了一段距離才進去。
「斯晚外婆，這麼早啊。」趙曦打了個招呼，把便當盒放在床邊的小桌子上，然後對床上的斯晚說，「斯晚，你感覺好點了嗎？」
陶斯晚垂下眼沒說話，趙曦嘆嘆氣，這孩子進了醫院就不愛說話了，尤其是問到他打架的原因，他更是直接閉上眼睛，假裝沒聽到。
鄭媽見趙曦提著早飯進來，連忙起身幫忙，客氣地說道：「小趙老師，真是麻煩你了。」說著，她看向鄭學恆，又道，「學恆，還不快點幫忙。」
趙曦在醫院外面買了粥、生煎還有餛飩，湯湯水水的，分別盛在幾個小碗里。她把陶斯晚那份給他之後，順口問了一句：「斯晚媽媽呢？她吃了沒？」
鄭媽道：「沒呢，她出去打水了。」
話音剛落，鄭穎就從外面進來，幾人吃完早餐之後，趙曦又試探著問陶斯晚：「斯晚，你告訴老師，到底為什麼打架呀。」
陶斯晚仍然跟之前一樣，垂著頭，耳朵有點紅。
趙曦嘆了口氣，鄭媽反過來安慰她：「小趙老師，你也別著急。要不你再去問問另外幾個孩子？」
另外幾個孩子，他們要是肯說，她也不會從陶斯晚這裡下手了。
趙曦勉強朝鄭媽笑了笑：「斯晚外婆，我知道了。」
鄭媽給陶斯晚削了一個蘋果，看看時間，對趙曦道：「小趙老師，時間也不早了，你上班不會遲到吧？」
趙曦回過神，點了點頭道：「那我先走了。」
她說著，就跟大家告辭。鄭學恆道：「我送你下去。」
說完，兩人便一道出了門。
他們走後，鄭穎倒了一杯水放在陶斯晚床頭，想了想對鄭媽道：「媽，咱們斯晚現在這樣，怎麼說也是這趙老師沒管理好，咱們要不要申請換班主任啊？」
咣當——
床頭的水杯被陶斯晚掃落在地，鄭穎嚇了一跳，轉身發現陶斯晚氣咻咻地看著她。
鄭媽忙起身收拾，一邊又說道：「晚上寢室里的事她又管不到，這事怎麼能怪到她頭上？」
鄭穎動了動唇，沒有說話。
趙曦跟鄭學恆一起走到醫院樓下，趙曦看向鄭學恆，朝他揮揮手：「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鄭學恆抬手看了下表上的時間：「離你上班還有半個小時，我送你上計程車。」
趙曦抿了抿唇，表情有點僵硬。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裝不下去，一頭撞在鄭學恆的肩上，悶聲道：「鄭學恆，學校那邊讓我過幾天再回去上班。」
鄭學恆一愣，拍拍她的背，柔聲道：「發生什麼事了，說清楚。」
他們此時站在住院部門口，鄭學恆四處望了一眼，牽著她往草坪那邊走去。
秋天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特別舒服。草坪上有不少出來散步、曬太陽的病人，鄭學恆與趙曦在湖邊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趙曦低著頭，情緒不太好。鄭學恆摸摸她的臉，又說了一遍：「跟我說說，到底怎麼了。」
趙曦抿了抿唇，慢慢說道：「之前我班上不是有兩個男生打架么，然後全校通報批評了。現在斯晚他們在寢室里緊接著又打了一架，還是他以一挑五。斯晚住院，另外五個多多少少也受了點傷。現在事情鬧得有點大，班上其他家長都知道了，聯名去校長那兒投訴我管理不力，所以就成現在這樣了。」
陽光學校普通班的孩子，雖說成績都不怎麼樣，但大多出自當地有頭有臉的家庭，現在出了這種事，她不但見不到另外五個孩子，就連班主任也不用做了。
趙曦彎下腰，腦袋枕在了鄭學恆腿上，表情有點疲憊。
鄭學恆想了想道：「既然這樣，就當是放長假好了。」
趙曦聲音很低地說：「我一直想做一個好老師，可是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鄭學恆沒有說話，他知道趙曦對自己的這份職業有多熱愛。她會為了這份愛，大晚上的跟他跑派出所，跟他爭論教育觀念，還有拒絕高薪補課。
「而且，我還沒跟我爸媽提這件事，我連本職工作都做不好，真不知道怎麼跟他們交代，我現在都不敢見他們了。」
趙曦其實一點兒也不想做一個給男友傳達負能量的女朋友，可是她現在真的又累又迷茫，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以鄭學恆的懷抱，就讓她暫時靠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