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鄭學恆覺得，十七歲的趙曦又回來了，迷茫、不甘、無力。不過還是有不一樣，那時候的她幼稚地用「叛逆」遮掩這些情緒，但現在的她，會安靜地靠在他的懷裡。

不過鄭學恆也知道，此時的趙曦並不需要什麼安慰或者建議，她只是想把積壓在自己心裡的壓力釋放出來罷了。所以他也沒說話，只是安撫地拍著她的背。

過了一會兒，趙曦從他身上起來，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對他說道：「好了，你回去看看斯晚吧，不用管我了。」

「你一個人沒問題？」鄭學恆問道。

趙曦想了想，她現在也不能回家，現在回去讓小區那些大媽看到，難免又是一頓盤問，她還沒想好借口呢！更何況，被大媽們知道了，相當於整個小區都知道了，她可不想自己的事鬧得人盡皆知。

「我……我去圖書館晃晃吧。」趙曦朝他揚起笑臉。

鄭學恆還是有點不放心：「要不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陪你一起？」

「不用不用，」趙曦擺擺手，笑著起身往後退去，「你去看看斯晚，然後就安心去上班好了。」

鄭學恆跟著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腦袋，像對小朋友一樣囑咐道：「那好，我下班了再去找你。」

「嗯。」趙曦點頭，揮著手跟他告別，然後轉身往醫院門口走去。

鄭學恆回到病房，鄭穎剛收拾了一簸箕玻璃渣子出門。鄭學恆見她皺著眉，看了眼她手裡的垃圾，問了一句：「怎麼了？」

鄭穎嘆了口氣，語氣帶著點埋怨：「沒見過脾氣這麼差的孩子，好好一個玻璃杯，說摔就摔，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鄭學恆臉色有點不大好看了，頂了她一句：「你帶過他一天么，現在出了事就開始嘀咕了。」

鄭穎被他說得滿臉通紅，正要開口辯解，就聽到病房裡頭鄭媽揚聲喊了一句：「學恆，你回來了？」

他們站的地方離門口不遠，雖然壓低了聲音說話，但鄭媽還是隱約聽到了動靜。

鄭學恆應了一聲，繞過姐姐直接進了病房。

陶斯晚坐在床上看漫畫書，換了以前鄭學恆肯定要沒收，還得批評一頓。不過現在，病人最大，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鄭媽道：「學恆，你姐也不容易，你別跟她鬧。」

鄭學恆應了一聲，鄭媽又說：「你爸劇團那邊還有點事，我得過去幫幫忙。斯晚這邊你……」

「行了，你放心好了。」

「那我跟你爸晚上再過來。」

「好。」

鄭媽臨走前還有點不放心，又囑咐了鄭學恆一句：「你千萬別跟你姐吵架，聽到沒？」

「行，你就放心吧。」

鄭媽走後，鄭學恆看向陶斯晚，一把抽走他手裡的漫畫書，拿起來胡亂翻了幾頁，隨後輕嗤一聲。

「卧槽！你還給我！」陶斯晚直起身子就去搶，結果右手不小心磕在護欄上，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鄭學恆見他鼻青臉腫的模樣，又把漫畫書甩在他胸前，哼了一聲：「不裝啞巴了？」

陶斯晚知道自己中了他的計，氣呼呼地斜了他幾眼。鄭學恆也不生氣，彎著嘴角笑了笑：「能告訴我，為什麼跟人打架嗎？還一挑五，你當自己是李小龍？」

「你還是別問了，我怕你生氣。」陶斯晚一臉深藏功與名的表情。

鄭學恆轉身去把門關上，這是個單人病房，他把門一關，就把外面來往的護士病人隔絕起來。

「你說吧，我保證生氣了也不揍你。」鄭學恆腳尖勾過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

陶斯晚：「……」

鄭學恆催促他：「再不說，你媽就回來了。」

陶斯晚別開臉，看著陽台外面，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同桌說小趙老師身材好，想那什麼，我就把他打了。後來他又找了四個人來打我，就這樣。」

他耳根有點紅，因為同桌的話太下流了。

這幫死孩子！

鄭學恆站起來，火大地踱了兩圈，又看向陶斯晚：「你怎麼這麼沒用呢，還被人打成這樣！」

陶斯晚回過頭：「我同桌比我慘多了！」

鄭學恆覺得不能鼓勵外甥的暴力傾向，但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幹得漂亮！」不過，他頓了頓又說，「以後別幹這種事了。」

「知道了。」陶斯晚滿不在乎地撇撇嘴，變聲期的公鴨嗓有些刺耳。

鄭學恆想了想又說：「你同桌說的那幾句話，就別讓趙曦知道了。」

陶斯晚點點頭：「明白。」

鄭學恆想到他在床上躺了快二十四小時，忍不住問他：「能走么，帶你去樓下逛逛？」

陶斯晚覺得舅舅有點小看他了，直接掀了被子下床，挑釁道：「你說我能不能走？」

鄭學恆揉揉他後腦勺，笑著說了一句：「臭小子！」

陶斯晚心情不錯，跟在鄭學恆後面下樓，快到樓梯拐角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對，幫我改成二十九號的機票……」

陶斯晚腳步一頓，鄭學恆回頭，只見他雙眼通紅鼻翼翕動。鄭學恆剛想開口說點什麼，陶斯晚卻忽然拔腿就往回跑。

「斯晚！」鄭學恆連忙追上去。

打電話的鄭穎聽到他的聲音，連忙掛了電話，追著前面兩個人跑去。

陶斯晚直接跑進了病房，還把門鎖了。鄭穎在外面敲門：「斯晚，你讓媽媽進去好不好？媽媽跟你解釋。」

「你回美國好了！反正我也不喜歡你！」陶斯晚大聲喊道，聲音穿過門板傳出來，透著些沉悶。

鄭穎還想拍門，鄭學恆直接拽住她的手：「行了。」他朝門內朗聲道，「斯晚，我先帶你媽到別的地方轉轉，待會兒醫生查房了，記得給醫生開門。」

「學恆，我……」鄭穎還想說話，鄭學恆黑著臉，直接拉著她就走。

鄭學恆拉著鄭穎到了樓下，他一把甩開鄭穎的手，努力壓抑著憤怒低聲道：「斯晚現在這個樣子，你還忍心回去？！」

「學恆，我不甘心，我……」

「不甘心？」鄭學恆冷笑一聲，「行，既然你不甘心，那就回去吧。不過以後斯晚要是不認你這個媽，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他說完，也不再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

趙曦沒有去圖書館，而是上了一輛去邊遠鄉鎮的公交車，從□□站坐到終點站，又從終點站回到□□站。

一來一回，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中午的時候，鄭學恆打電話給她，趙曦剛剛在□□站下車，身邊人聲嚷嚷，鄭學恆問了她一句：「沒在圖書館？」

趙曦道：「出來吃飯了。」

鄭學恆也沒多問，跟她約好晚上見面，便掛了電話。

趙曦在外面吃了點東西，下午就去了圖書館。虞尚市雖然是個三線小城市，但圖書館卻頗具規模。

不過因為是工作日，圖書館里人不多，趙曦隨便拿了幾本書，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

金秋的午後，陽光正好，趙曦坐了一會兒就開始犯困，忍不住趴在桌上睡覺。

再醒來，外面陽光依然明媚，不過她的臉上卻落下一片陰影。趙曦意識還有點模糊，揉了揉眼睛直起身子。

「醒了？」身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趙曦不由轉頭看過去，只見鄭學恆坐在她旁邊的位子上，陽光在他身上落下一片金輝。

鄭學恆！！！

趙曦一個激靈，再次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時，鄭學恆依然坐在她身邊，笑看著她。

「你你你……你怎麼在這兒？」趙曦驚訝得都口吃了，因為剛睡醒，她的聲音還有點嘶啞。

鄭學恆豎起食指立在嘴邊，噓了一聲，趙曦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捂住嘴巴。

鄭學恆從旁邊一個超市袋子里拿出一包濕巾，修長的手指輕輕在口上一撕，取出濕紙巾，然後拉下趙曦捂在嘴上的手，拿著濕巾在她嘴邊輕輕擦拭。

「這麼大了睡覺怎麼還流口水？」

因為在圖書館，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聽上去卻顯得更加低沉性感。

趙曦臉都紅了。

擦口水就擦口水，能不能不要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啊。

好丟臉！

鄭學恆又拿出一瓶水，擰開給她，趙曦咕咚咕咚喝了幾口，這才問道：「你什麼時候過來的？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個位子？」

「給你打電話后不久。」鄭學恆說了一句。

趙曦算了算，那就是她坐下沒多久，他就到這裡了。

「然後我就把這裡都逛了一遍。」他又說道。

圖書館一共六層，他居然都逛了一遍！

趙曦有點感動：「你怎麼不打我電話呀？」

「呵，打電話？」鄭學恆哼了一聲，「你把手機關了我怎麼打？」

趙曦：「……」

鄭學恆又伸出胳膊橫在她面前：「我舉著書給你擋了這麼久太陽，手都酸了，你給我捶捶。」

趙曦：「……」

哪有這麼小氣的男朋友？她今天心情還不怎麼好呢！

不過，他居然給她擋了這麼久的太陽，趙曦又有點小感動，哼哼唧唧了一會兒，跟個小丫頭似的，抬手就要給他捶胳膊。

鄭學恆收回手，笑著揉揉她的頭髮：「逗你的，你怎麼這麼乖？」

這麼乖……這麼乖……

趙曦撇過頭，她過了年虛歲就二十八了，這種話也太羞恥了。

不過，羞恥歸羞恥，她還是好喜歡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