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鄭學恆在哪兒？

鄭學恆在父母家裡睡覺。

除夕前兩天，公司開在城郊的一個廠子出了問題，工廠管理人員故意剋扣工人工資，導致下面的工人聯合罷工。

這家廠年底正好有最後一批貨要出，整整六個四十尺集裝櫃，鄭學恆得知消息之後，趕緊回去主持大局。最後的結果是，他不但以平時兩倍價格請回部分工人，而且最後人手不夠時，連自己都要頂上。

好不容易在截關之前把這批貨送走，鄭學恆又親自去請剩下那些老師傅年後繼續工作，然後連夜開會，處理管理上出現的紕漏。

等到把事情解決，他已經連著幾晚沒睡過整覺，初二早上回到家就悶頭大睡。

他中午倒是醒來過一次，剛好看到手機上有信息，迷迷糊糊地看到什麼「相親了」。

相親啊……

鄭學恆眯著眼抓了抓頭髮，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拖著鼻音回了一句語音：「哦，那你好好相……」然後，他又睡了過去。

下午鄭媽怕他睡得太久反倒對身體不好，上來叫他起床，順便給他端了一碗水餃。

鄭學恆起來洗漱完畢，一邊吃水餃，一邊聽老媽嘮叨：「你說你這公司吧，怎麼每次到年關總得出點事兒？前年是貨丟了，去年是提不到集裝箱，今年又鬧什麼罷工……學恆啊，要不你就少做點生意？」

鄭學恆已經穿好了襯衫，因為剛剛洗漱過，前面的頭髮還是潮的，但整個人看上去已經精神奕奕了。

他笑了笑，舀著碗里的水餃對鄭媽說道：「做生意哪有不出問題的？你做了這麼多年民生版主編也該知道，咱們這地方，找個高素質的人管理工廠本來就難，我做到這位置，也不能天天去底下那些工廠看著，就那些人的管理模式，能不出問題么！」

鄭媽嘆了口氣，鄭學恆摟著她的肩膀笑：「我都沒嘆氣，你倒是先給我嘆上了。」

鄭媽嗔怪地瞥了他一眼：「你跟你姐，就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提到鄭穎，鄭學恆臉色也有點不大好：「她還沒想好嗎？」

鄭媽搖搖頭：「也不知道她著了什麼魔。」她說完頓了頓，又看向鄭學恆，不放心地說道，「你說你以後要是一直這麼忙，哪兒還有時間處對象？那小趙老師不得跑了啊！」

趙曦啊……

鄭學恆腦中閃過一段模糊的記憶，他愣了一會兒，然後心裡突然咯噔一下。

手機！

手機在哪兒呢？

他跑到床邊一把掀掉被子，終於在枕頭底下找到了他的手機。

打開微信，趙曦果然給他發過一條信息：「我被安排相親了。」

然後鄭學恆就發現自己真的回了她一句話：「哦，那你好好相……」

下面是趙曦的最新信息：「鄭學恆你給我滾！！！！！！！」

鄭學恆覺得自己快被三排驚嘆號刺瞎眼了。

鄭媽把他用過的碗勺收好，見他抱著手機發獃，問了他一句：「又怎麼了？」

鄭學恆揉揉額頭苦笑：「媽，趙曦這回真的要跑了。」

「啊？！」

「我去把她追回來。」話音剛落，他就往門外跑去。

鄭媽連忙喊：「把大衣穿上！」

鄭學恆一邊套大衣一邊跑來停車位，剛好碰到打球回來的陶斯晚。

大冬天，陶斯晚只穿了紅色的球衣，外面套了一件藍白條的校服。他見了自己舅舅，拋著籃球，心情不錯地跟他打招呼：「舅，你睡醒了啊？」

鄭學恆才沒心思跟他聊，點點頭就上了車。

陶斯晚站在他車邊看著他，笑眯眯道：「舅，我剛才碰到小趙老師了，她讓我給你帶話。」

鄭學恆眼一眯，看向大外甥。

陶斯晚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她說讓你滾得遠遠的。」

「……你才給我滾得遠遠的！」鄭學恆嗆了他一聲，油門一踩，嗖地開車出去。

**

趙曦覺得，世界上可能真的沒有比她更悲劇的女朋友了。誰家男朋友會鼓勵女朋友好好相親啊？！

相相相……相你妹！

所以，趙曦很生氣地給鄭學恆回了一條：「鄭學恆你給我滾！！！！！！」

坐在趙曦對面的相親對象見她玩手機，並且從見面起臉色就不太好，也有點鬧情緒了。他清了清嗓子對趙曦道：「趙小姐，江阿姨讓我來跟你聊聊，你一直管自己玩手機，這有點不太好吧？」

趙曦回過神，看向對面的男人。這男人除了個子矮，頭髮出油，臉上有痘坑，那雙眼睛還是長得可以的。

趙曦也覺得自己行為不對，跟他道了個歉：「對不起啊，吳先生。」

吳先生點點頭：「趙小姐，我先說說自己的情況吧。」

「不……」趙曦想說不用，但是這位吳先生根本沒聽到，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呢，在商檢局工作，工作穩定，年薪在十五萬左右，市區有一套房，還有六十幾萬貸款。之前我也相過幾個姑娘，不過說實話，現在的姑娘啊也真搞笑，哪有開口就要求婚後把自己名字寫到我房產證上的？你說是不是？」

趙曦不知道做什麼表情，愣愣地點了點頭：「是是是……」

吳先生道：「江阿姨說你老實，工作也穩定，就是年紀有點大，聽說還是研究生？不過這年頭，女人讀那麼多書，難嫁！」他說著，笑了笑，「不過我看趙小姐長得挺顯小的，不如我們處處？要是合適，就早點領證。」

趙曦：「……」

最後，趙曦從咖啡店落荒而逃，相親什麼的，可能不太適合她。

回到家，老趙同志已經等在客廳，一看到她進門，就上前問道：「曦曦，跟人談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趙曦回了一句。

老趙同志碰了一鼻子灰，毫不氣餒：「那有沒有一起看電影，都看了什麼？有沒有聊他家裡的事？他家裡經濟狀況怎麼樣，跟我們家比，誰更好點？」

趙曦看了老爸一眼，哼笑一聲：「爸，要不我建一個群，把你跟我男朋友都放進去，以後我跟男朋友聊天兒，你就在群里看著。」

老趙抓住了重點，沒理會她的冷嘲熱諷，笑道：「曦曦，你跟那個小吳成了？」

「成個屁！」大姨回來之後這樣說。

她比趙曦晚一個小時回來，原以為把兩人往咖啡店一放，小音樂那麼一聽，培養培養感情，然後兩人就成了。

誰知道！

誰知道她剛在附近商場看中一件衣服，正要試的時候，接到小吳的電話，他說：「江阿姨，您外甥女這心比天高的，我看我跟她是沒戲了！」

她也好心，怕趙曦錯過了這個，以後再大點兒就碰不上好的了，所以特地說了句好話：「小吳啊，我們曦曦書讀多了，腦子就有點犯軸。她就是性子直，不會說話，你要不再跟她多聊聊？」

「她都走了！」

大姨：「……」

「曦曦，你說你，到底跟人小吳說什麼了？！」大姨氣沖沖地坐在客廳，臉色很不好。

趙媽看大姐真生氣了，雖然心裡覺得她騙趙曦去相親這事兒有點不地道，她要是早知道，一定會阻止。但她怎麼說也是自己大姐，總不能因為相親壞了感情，所以趙媽出來打圓場：「都怪曦曦不懂事。曦曦，快給你大姨道歉。」

趙曦本來因為鄭學恆的語音，心情就有點不太好，一聽還要讓她道歉，氣得站起來拎包往外走：「道什麼道，都說了我有男朋友還不信！」

這回所有人都震驚了，趙媽跟老趙對視一眼，然後問趙曦：「你真有男朋友了？沒騙我們？」

趙曦想靜靜。

她一個人出門，不知道去哪兒，就去必勝客坐著。中間鄭學恆來了幾次電話，她都沒接。

這個壞蛋！還讓她好好相親！

天色漸漸暗下來，鄭學恆發來一條信息：「曦曦，我到你家了。你爸媽說你出去了，你在哪兒？」

居然追到她家裡了。

趙曦想了想，終於給他回復：「在江陽路的必勝客相親呢！」

江陽路離趙家不遠，鄭學恆很快找來，然後在趙曦對面坐下，伸手摸摸她腦袋：「曦曦……」

趙曦雙手捧著一杯焦糖瑪奇朵，不聲不響地轉過身去。

她才不要讓他摸，要不是他一直不找她約會，她也不會被騙去相親。而且他還讓她好好相親來著。

「曦曦……」鄭學恆伸手拉拉她的袖子，「對不起，我前幾天實在太忙了，一直通宵。今天睡糊塗了。」

通宵工作啊……

趙曦慢慢轉過身，然後放下杯子，低著頭說：「對不起。」

她看了鄭學恆一眼，才這麼幾天沒見，他都瘦了。

鄭學恆傻了：「你對不起什麼？」

當然是對不起她竟然不知道男朋友工作這麼辛苦，對不起他這麼辛苦，她還跟他生氣不理他啊！

不過這些話趙曦沒說出口，她只是把手伸過去，屈指撓撓他的手心。低聲道：「就是對不起。」

好吧，對不起就對不起吧。

兩個人在一起，哪有事事都評個誰對誰錯的？

鄭學恆順勢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笑道：「現在可以回家了嗎？」

趙曦紅著臉點頭，不過……

「你去結賬。」

回到小區，兩人手牽著手走進去。趙曦踩著路燈下鄭學恆的影子，笑著說道：「我還想鄭重介紹你呢，沒想到你自己先上門了。」

「有什麼好介紹的，都是熟人。」鄭學恆握緊她的手。

那麼冷的天，她的手很冰，鄭學恆乾脆拉著她的手放到自己嘴邊哈了一下，然後跟他的手一起揣進大衣口袋。

左手一陣暖意，趙曦舒服地張了張手指，剛好與鄭學恆十指相扣。

她繞到鄭學恆跟前，與他面對面，伸出自己的右手：「怎麼辦，這隻手還好冷。」

鄭學恆把她的右手放進自己大衣衣襟，然後問她：「這樣還冷嗎？」

哎，真的不冷了。

不過這樣怎麼走路？好傻。

趙曦紅著臉笑起來，談戀愛都這麼傻嗎？不過好傻好開心啊。

她的手貼著他的胸口，他裡面只穿了一件襯衫加一件薄毛衣，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輪廓分明的胸肌。

好羞羞！

一陣風吹過，趙曦打了個噴嚏，鼻子下面濕濕涼涼。

鄭學恆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塊手帕，捏著她的鼻子輕輕擦拭：「怎麼跟小孩子一樣……」

他的語氣也跟對待小孩子一樣溫柔。

趙曦忽然臉頰紅紅，心臟噗通噗通跳得飛快，腦中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趙曦，你徹底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