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東瀛妖女
陳子龍略略緩了口氣，道：「我也想不通這其中究竟有什麼奧妙，但天龍幫那名倖存的幫眾確實是這麼說的，我把他也一起帶來了，堡主和戰兄有什麼疑問可以直接問他。」
師洪元喜道：「馬上請他進來。」
一名二十來歲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在劍堡弟子的引領下來到劍堡大廳。
那青年男子對大廳上諸人恭然作了個揖，道：「天龍幫海魂組副統領連雲峰見過諸位。」
師洪元呵呵一笑道：「連統領不必多禮，老夫劍堡堡主師洪元，請連統領說一說天龍幫被倭寇所犯的具體情形。老夫這次召集了東南諸路英豪準備與倭寇決一死戰，只是苦於沒有倭寇的消息，一直想找到貴幫海幫主也未能如願，因此對貴幫被倭寇大舉侵襲之事毫無所知。正好連統領為老夫解說一番，也好讓老夫能對此次來襲的倭寇有個了解。」
連雲峰突然單膝跪地大聲道：「還請堡主與諸位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救救天龍幫，救救海幫主！」
師洪元驚道：「統領快快請起，這次是共御外敵，老夫與海幫主也有過數面之緣，無論於公或於私，老夫與劍堡都絕無袖手旁觀之理！還請統領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說說，老夫也好訂下對付倭寇的計策！」
連雲峰滿臉悲憤狠聲道：「還不是因為那個東瀛妖女！」
師洪元和戰楓，拈花大師等人面面相覷，什麼時候又冒出一個東瀛妖女來了？
連雲峰喝了一口劍堡弟子剛剛奉上來的熱茶，定了定神，才緩緩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道了出來。
約莫在三個月前，天龍幫幫主海鬍子出海巡視時，無意中在海上救了一個來自東瀛的絕美女子，從那以後，一代大豪海鬍子便再也不理會幫務雜事，將幫中一切雜務交由幫中其他人打理，而自己卻與那女子整日徜徉在花前月下，說不出的恩愛纏綿。
這本來海鬍子私人的家事，本也無可厚非，但約莫在月余前，一向與天龍幫勢不兩立的倭寇頭子山本龍二卻譴人來向天龍幫交涉，說那女子是自己的逃妾，著我天龍幫將那女子交還，並且許下只要我天龍幫將那妖女交還，那日後我天龍幫所到之處，山本龍二他們這一股東南沿海勢力最大的倭寇勢力便即退避三舍的誘人條件。幫中其他人都有意將那女子交還給山本龍二。天龍幫與山本龍二爭鬥多年，也知道這一股倭寇並不是等閑之輩，以區區數百人的勢力，居然和擁有大小戰艦上百艘，弟子三千人的天龍幫相抗多年，可見其定有不凡之處。況且海鬍子一幫之主，若是讓一東瀛女子做了幫主夫人，那天龍幫的面子上也過不去。
於是，幫中的元老和各組各堂的負責人都大力勸說海鬍子將那東瀛女子交還給山本龍二。
但海鬍子早被那東瀛女子迷惑得暈頭轉向，哪裡肯將那東瀛女子交出。
「那此事後來如何解決？」戰楓低聲問道。
連雲峰苦笑著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半是擔憂，一半卻是驕傲，「還能怎樣解決？海幫主一刀砍下了那倭寇使者的頭顱，掛在我天龍海寨的大門口示眾，並言道：『海某人行事，向來是天王老子都管不了，哪容得了你倭賊來說三道四？況乎你倭賊橫行的海疆本來就是我華夏疆域，老子定有一天會堂堂正正將你們趕出去，哪用得了你們退避不退避三舍？』這就和倭賊山本龍二徹底決裂，再無挽回的餘地。」
師洪元，戰楓，拈花大師，張一帆，陳子龍五人同時動容，低聲喝道：「好漢子！」
連雲峰微微一笑道：「幫主這事處理的雖嫌草率，卻是大快人心，讓我大漢兒郎痛快不已。因此在幫中倒是沒有幾個人認為幫主行事有何不妥。我幫中仍是一如往常，日常的幫務都由副幫主劉梅之之打理，而幫主仍是與那東瀛妖女整日四處遊玩，卿卿我我，對於幫務一概甩手不管，但副幫主劉梅之追隨幫主多年，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條，因此幫中倒也是相安無事。」
戰楓緩緩道：「再後來倭賊就對你們發動了大舉進襲？」
連雲峰清秀的臉上突然浮現出驚懼的神色，顫聲道：「那簡直是一個噩夢，一個讓人難以的相信的噩夢！」
師洪元和戰楓等人都沒有做聲，靜靜地聽著。
連雲峰繼續道：「那日本是端午佳節，我們天龍幫的兄弟也和往年過節一樣，除了留下必要的警戒和少數繼續在海上巡邏的兄弟外，其餘的兄弟都在寨子中歡慶佳節，大魚大肉地好好打一頓牙祭。結果就在最興高采烈，酒醉正酣的時候，倭賊的火炮對著我大寨開始了猛烈的轟擊。不到片刻，整個寨子都幾乎變成了一片火海！」
戰楓猛然站起身來，驚呼道：「倭賊有火炮？」
連雲峰彷彿沒有聽到戰楓的說話一樣，繼續道：「倭賊的火炮如鋪天蓋地般的向我總寨轟來，總寨的主廳在震耳欲聾的火炮聲中瞬間就倒塌了。本來火炮還不能對我天龍幫的弟子造成致命的傷害，我們那日在總寨中歡慶端午的兩千五百餘名弟子中，只有兩百名弟子為敵寇的火炮所傷，另外還有百餘名兄弟被倒塌下來的斷瓦殘垣砸傷，但我主要戰力卻未有太大的損失。幫主和副幫主一聲令下，剩餘的兩千餘名兄弟迅速抄上傢伙，準備與倭賊一決死戰。但這時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東瀛忍者突然偷襲劉副幫主，劉副幫主措手不及下身亡！」
師洪元與戰楓對望一眼，心中同時想起了那日東瀛忍者在眾目睽睽下突襲師洪元的事來，這些東瀛忍者神出鬼沒，又精擅藏匿和暗殺之術，確實是難以防範。
連雲峰一邊說，一邊已經忍不住身子微微顫抖起來，顯然是想起了當日那如地獄般的景象。
戰楓走到連雲峰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讓他慢慢鎮靜下來。
「數以百計的黑衣東瀛武士乘舢板登上總寨，與兄弟們戰成一團。但那些黑衣武士的身手明顯要比我天龍幫的兄弟強上不少，兄弟們往往是以三打一尚且不敵，況且倭賊的人數又與天龍幫相差不遠，因此一接戰之下，我們天龍幫節節敗退，兄弟們死傷慘重！而倭賊這一次偷襲我總寨的首領則是一名身穿和服木屐的高大武士，手持一長一短兩把倭刀，刀法之精妙，匪夷所思。我幫中的兄弟想上去圍攻他，結果居然沒有一個兄弟能接他一刀，所有與他接戰的兄弟都是瞬間就被殺，更奇怪的是每一個人都是咽喉上被割開一條約莫三分長，一分深的口子，沒有一個人例外。前前後後幾乎有三百餘名兄弟是死於那一個人手中。兄弟們奮不顧身地衝上去，但手中的兵刃卻如同虛設般，竟沒有一個兄弟手中的兵刃能格擋住那倭賊首領的刀。剛一接戰就被那倭賊首領以更精妙的招式斬於刀下。那人根本不是人，而是來自地獄的魔鬼，殺了我們兩三百天龍兄弟后，身上的一襲白衣竟然連半點血跡都沒沾上，臉上還帶著一絲似乎天塌於前都毫不驚慌的微笑！」連雲峰一提到那倭寇的首領，身子又開始顫抖起來，顯然是那倭賊首領如鬼魅般的身影已經深深地在他內心中植根了。
戰楓心中也是震駭莫名，咽喉上被割開一分深的傷口剛好是將氣管割斷，讓人窒息而死，那麼此人出刀如此精準，那實在是已經到了刀法大成的境界。尤其是在慌亂不堪的戰場上，仍然能如此舉重若輕，隨心所欲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與節奏，每一刀都是如此，且剛剛好在對手咽喉上割開一分，不願多費半分力氣，那麼此人刀法之精妙，在刀法一道上的成就，則可以說是自己生平僅見了。
連雲峰定住心神，繼續說道：「後來幫主上前與他接戰，不到五招便已經被倭賊首領直入中門，在幫主胸膛上砍了一刀。幫主在海威組的精銳高手捨命衛護下，才沖開一條血路，與百餘名海威組的兄弟突圍殺出，現在仍然不知所蹤。至於其他的兄弟，其他的兄弟除了我一個人裝死逃脫，其餘的都被倭賊斬盡殺絕了！」
說到這裡，連雲峰的聲音開始哽咽起來。
戰楓沉聲道：「如此說來，應該是山本龍二這股倭賊所為了？」
連雲峰伸手抹了抹眼角，低聲道：「決計不是！」
師洪元奇道：「你怎麼能如此肯定？」
連雲峰道：「我隸屬天龍幫海魂組，而我們海魂組是專門負責情報的收集的，我對山本龍二這伙倭賊相當熟悉。山本龍二本人的武功是這夥人最高的，但決計不是幫主的對手。幫主自己說的，如果是一對一的對決，幫主只要十招就可以將山本龍二斬殺！所以山本龍二這伙倭賊中絕對沒有象那倭賊首領一樣武功強絕得離譜，能在幾招之內就擊敗幫主的高手在內。何況那日來偷襲我天龍幫的黑衣武士的身手也比山本龍二一夥的身手要高上不少。更奇怪的是，偷襲我天龍幫的倭賊還帶了火炮。每一門火炮的造價都是價值不菲，買一門火炮的錢已經足夠造上一艘中型海船了。山本龍二不可能有這麼多錢來買火炮，更何況從那日炮擊我總寨的規模看來，倭寇最少隨船攜帶了二三十門火炮，那就更加不可能是山本龍二等普通倭賊能承受得了的！」
戰楓與師洪元，拈花大師，陳子龍同時點了點頭，火炮的造價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大明王朝的軍隊中雖有火炮營和火槍營的編製，但也僅僅只限於少數幾支軍隊才有這種奢華的武器。
戰楓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連統領，你可知那東瀛女子究竟是何來歷？現在哪裡去了？」
連雲峰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聽幫主叫她貞子，至於是什麼來歷就不清楚了。那日幫主突圍時，也帶著她一起走了。而且那妖女女自己本身也有一身不俗的功夫。」
戰楓沉吟道：「貞子？」
一雙眼睛卻看向拈花大師。
拈花大師口中將這個名字念了幾遍，搖了搖頭道：「貧僧也不知道，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戰楓道：「無論這東瀛女子是什麼人，但這次倭賊的大舉進襲卻與此人絕對脫不了干係。」
連雲峰狠聲道：「可恨的幫主到現在可能還沒意識到這一點，到幫破人亡的最後突圍時，仍戀戀不忘帶著這妖女一起突圍而去！」
師洪元道：「只要這東瀛女子還和海幫主在一起，就不用擔心。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看怎麼樣能找到海幫主。連統領，你能想辦法聯繫上海幫主嗎？」
連雲峰點了點頭道：「應該馬上會有消息，我已經到處留下我天龍幫的暗記，只要有天龍弟子發現，定會與我聯繫的！」
天龍幫雖然是總寨被破，但多年來東南沿海一帶的苦心經營也絕非空設，在東南沿海仍然有其不可忽視的地下勢力。
果然，第二天不到午時，連雲峰便跑來稟報道說是已經知道幫主的下落了，在距離泉州不到兩百里的一個海濱小漁村裡。
由於師洪元要留下來主持堡中大局，於是眾人商議由戰楓和拈花大師帶頭，陳子龍與師少平分別代表民團與劍堡，四人一起去見一見這名震東南的天龍幫主。
戰楓將張一帆與雙煞，八狼兄弟以及八百狼軍都留了下來，並囑咐他們一定要小心東瀛忍者的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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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楓一行四人在連雲峰的帶領下直奔海鬍子藏身的小漁村，趕到那個小漁村的時候，正好是夕陽尚未完全下山的時候。
在經過天龍弟子的重重盤問之後，戰楓一行人終於在海濱的一塊大譙石上見到了這名震東南，揚威海上的天龍幫主。
海鬍子名如其人，看起來四十來歲的人，一臉絡繹鬍子將整張臉遮住了大半，讓人一見之下印象最深刻的卻是那雙濃眉之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海鬍子的身高約莫與戰楓在伯仲之間，只是看起來卻比戰楓要魁梧多了，臉上還有三分蒼白憔悴之色，想是重傷未愈的緣故。
海鬍子的身邊站著一個穿著普通漁家女服飾的絕美女子，瓜子臉，眼角略略上揚的桃花眼，眼光流轉之間百媚橫生，自有一番顛倒眾生的嬌媚動人，想來就是連雲峰口中說說的東瀛妖女了。
海鬍子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大石之上，那女子悄然站立在他身後，在即將落下的夕陽之下，海鬍子看上去儼然有其不可一世的驕傲之色。
百足之蟲，死而不疆，這橫行海上的一方之豪，雖是窮途末路，卻仍然威風凜凜。
戰楓上前一步道：「海幫主，在下西北戰楓，見過海幫主。」
海鬍子濃眉微微一揚，道：「戰楓？西北王戰楓？」
戰楓朗聲道：「不錯！」
海鬍子微微一笑道：「你戰楓雄踞西北大漠，來東南攪什麼混水？莫非你也想來海上搶海鬍子的飯碗？」
戰楓漫不經心道：「沒什麼，只是手癢了，來找幾個倭賊的脖子磨磨刀！」
海鬍子眼中一絲真誠的笑意慢慢擴大了，大笑道：「好！和海鬍子臭味相投的人就是海鬍子的兄弟。沒想到還有他人與海鬍子有同樣的嗜好，喜歡用倭賊的脖子磨刀！」
戰楓與海鬍子同時仰天大笑，只是誰也沒注意海鬍子身後那女子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神色。
戰楓笑道：「有此同好的還不止戰某一人，這位是來自凈念禪宗的拈花大師。」
海鬍子那放肆不羈的笑聲略略小聲了點，在這來自武林最尊崇的兩大聖地之一的大師面前，縱是海鬍子這等大豪也不免要收斂三分。
拈花大師卻是面帶微笑，沒有半分不快。
海鬍子對拈花大師抱拳一禮后，直接對戰楓道：「我知道戰兄和大師是來助我海鬍子對抗倭賊的，說吧，要我海鬍子怎麼做？」
戰楓卻搖了搖頭，道：「非也，共抗倭寇之事暫且壓后，我是另有要事找海兄相商的！」
海鬍子臉上露出詫異之色，奇道：「除了共同驅除外侮之外，我實在想不到戰兄能有什麼事能從千里之外的大漠跑來這找海鬍子的。我海鬍子只怕沒有這麼大的臉面吧？戰兄且說來聽聽。」
戰楓眼中精芒暴漲，眼睛死死地盯著海鬍子身後那絕美女子，再踏前一步道：「戰某是為了海兄身後的女子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