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改契
李薇瞬間接收到來自官千翊的質問目光,她再次扶額,這和尚腦袋果然是直的。而且,能不能不要問得這麼曖昧啊,什麼負責不負責的,讓人聽到還以為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和尚的事了呢。
現在的世道是喜辯風沒錯,但也不能這樣無賴懵懂吧?
卿義倒是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妥的,依舊直勾勾看著上座的人,如果可以,他還希望親自看看皇冠下珠簾下的臉究竟是什麼模樣,這樣一個才思靈動詭辯的女子竟然是一位帝王,著實讓他好奇。
這時候,官千翊看向和尚,「卿義大師何曾不知,若外來者入北辰戶籍,須有北辰國子民的薦詞。」
「薦詞?可我並不認識北辰國的人。」卿義和尚倒是坦白,而且非常直白地側頭看向官千翊,希望他能給出個辦法。
官千翊也還是頭一次碰到這樣的人物,難纏。
卿義想了片刻,抬頭看向座上者,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了李薇身後的齊明飛,「這位大人,卿義和你認識,能否給卿義寫一份薦詞?」
齊明飛突然結巴起來,「誰,誰和你認識,別亂認人啊!」
「怎麼不認識,卿義當時還借了一雙鞋子給你的,就在西榷皇宮北角的花亭,你當時——」
「陛下,此人是胡言亂語!」齊明飛急忙打斷和尚的話,「卿義大師你說你為什麼非得加入北辰國,是不是想對北辰國不利?你若想要圖謀些什麼。陛下自然不會答應你。而且你的身份乃是他國皇室大師,怎麼可以隨便換了國籍。」
西榷使臣面色有異地看向齊明飛?此人為何會曾在西榷皇宮內?他是什麼人?蓮美人仔看了齊明飛兩眼,並不覺得他的面孔熟悉。
卿義被齊明飛一番急速的話打斷了后,果真又仔細地思考了他的問題,「卿義此番來北辰,只是受興隆王之託,來此找意趣相投之人,並不是什麼皇族大師。」
一干西榷使臣都乾瞪眼,耆老急忙道,「卿義大師。您本就是西榷國人。」
卿義很認真地朝著耆老搖搖頭。「我本沒有國籍。」
官千翊看著好笑,「卿義大師要加入北辰並不難。」這話讓卿義瞬間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忙問,「攝政王大人願意寫薦詞?」官千翊卻在自己小桌前倒了杯酒。「若得本王推薦。卿義大師不必需要推薦詞了。」
百官有些懵了。攝政王大人真的要讓卿義大師改國籍不成?而卿義則高興的雙眼瞪圓,「如此,快快寫了。」
官千翊道。「不急,本王想要問清楚,卿義大師若是成為北辰的子民,可就需要為北辰國做些什麼才行,比如,站在北辰國這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站在西榷國的一邊。」
卿義思考片刻,看向耆老等人,耆老見他竟然來真的,早已坐不住了,連忙搖搖頭,「大師,西榷國從未虧待過您,此番帶您一起出使北辰,王上可囑咐了我等要照顧好您的,您若是留在了北辰,我等怎麼與王上交代?」
李薇一路下來聽得津津有味,敢情這位卿義大師來頭不小呢,竟然得西榷國如此重視。要是能把他挖過來似乎也不錯的樣子。所以,她幾乎不可抑制地笑了笑,「卿義大師確實需要加入北辰國么?」
和尚這時候搖搖頭,卻說得明白,「我只是需陛下對卿義負責。」
「為何一定需要朕對你負責?」李薇脫口而出。
「因為卿義需要陛下對我的問題負責,卿義喜歡與陛下說辯。」
好直白的話,竟然讓人無從反駁,無從生氣。儘管如此,李薇還是覺得這樣的人是個大麻煩。她是一國之君,哪來那麼多時間和一個和尚說辯。
北辰魄這時候已經明白了這位和尚的舉止,不由高興道,「如此,到現在為止,卿義大師以你現在的身份,這場說辯是輸了吧?」
卿義這時候著急了,「這,給卿義換個身份,我還能與陛下繼續說辯。」
「輸了就是輸了,還需要換身份的話,那就是下一場了,卿義大師該不會不知道說辯的規則才是。」北辰魄指著那副山河水色圖,「日月同輝,皆掌握在我陛下手中,如此佳作,我北辰自是卻之不恭了。」
北辰魄這番實則是宣布勝利的話,讓耆老和蓮美人憤恨地咬了牙,卻沒有辦法反對這個既定的事實。真是出師不利!
持畫作的兩位漢子看了看耆老,見他一臉無奈地點點頭,於是收好了把圖畫捲起來,交給鐸能手上。
蓮美人看向縱承王,又看了看卿義大師,覺得這兩人今天怎麼都出了這麼大的差錯,這頭一回就失了氣勢,後面可還能繼續嗎?
耆老知道蓮美人的擔憂,拍拍她的手,悄聲道,「別擔心,下面的比試才是重頭戲。」
北辰魄看向李薇,「皇姐,臣弟就說這場說辯肯定是我們贏了。你瞧他們每一次都準備十足地挑戰我北辰,可單是一場說辯就輸了,這說明什麼?說明賽制若不是他們制定的,他們肯定就不能贏了。接下來若還有那些奇人異事的比賽,是我摸父皇大度,賽制由他們定,他們若還是輸了的話就丟人了,若是能贏也在情理當中,因為比試規則我們根本無法參與。」
北辰魄這番話對於剛輸了說辯的西榷使臣來說無異於是火上澆油,耆老氣得騰然起身,「十七殿下這說的是什麼話?賽制由我等定製本就是依照了土軒陛下的意思,我等只是遵照了契約行事。」
「本殿沒說你們有做錯啊,只是在說一個事實。接下來的比賽,你們若是不贏就不應該了,勝算都在你們這一邊了。皇姐,你說是吧?」北辰魄這話說得像是在玩遊戲的孩子,倒是令兩國的人都不忍過分嚴苛指控。
李薇心裡自然盼望著他們早些控制不住情緒然後將賽制恢復公平,但很顯然,這些西榷來使也不是傻子,大概是北辰魄下的眼藥水還不夠重。
「皇弟不得無禮,這是我們父皇定下的規矩,也是讓我北辰謹守和平祖訓。不得欺辱所有臣服之國。還不快些道歉。」
北辰魄不情願地嘀咕了一句。「本殿哪裡有說錯了?」
這時候,齊明飛也道,「陛下,殿下還是個孩子呢。」
「孩子又怎麼了?這裡是朝堂。豈可容他胡鬧?還不快回座。」李薇訓斥了他一句。轉而又略帶歉意道。「讓諸位見笑了,朕這個皇弟平日玩遊戲玩多了,卻是最看重遊戲規則。所有賽制不完整的遊戲他都要改了才一起玩,可真是讓朕寵壞了。」
李薇這話表面是在責怪北辰魄,卻更是在給他們打臉,耆老不能對李薇發脾氣,也不能對北辰魄一個孩子進行說教,悶了幾口氣在胸口,一時沒有說話。
蓮美人倒是覺得這陛下果真刁鑽氣人,想到己方對於賽事的準備,哪一次不是贏了個徹底,賽制怎麼改動,也需要公平不是么?若他們放下賽制制定的權力,最後還是贏了的話,就能狠狠給予北辰一個響亮的耳光了。
蓮美人近身與耆老說了幾句話,耆老深思片刻,並沒有答應。事關西榷國榮譽和他這位國師的榮譽,賽制怎麼能說讓了就讓了?然而現在不讓吧,贏了也沒光彩,輸了就丟臉丟得更大了。雖然,他並不認為己方會輸。
李薇見此,又道,「兩國交流,這些說辯和比試,自然是以參與為主,我北辰雖國事繁忙卻也不敢潦草準備,然而我們也是東道主,需有主人的度量,何必追究賽制這些細枝末節?我們總不能為了這等小事傷了和氣是不是?西榷的朋友們可不要有任何顧及和擔憂,儘管在北辰國展示你們的風采便是。」
這話說得大義凜然,氣度卻是升了不止一個檔次。你們西榷國的人來到北辰,就是為了要爭奪贏了頭名,要給北辰下面子,可我北辰國是主人,不與你們一般見識,比試表演什麼的誰都愛看,北辰當個觀眾稍微參與一下就好,不與你們爭這個頭名。
耆老鬍子抖了抖,蓮美人朝他點了點頭。
「陛下這話略有不妥,賽制並不是細枝末節。我西榷國來此也是為了續兩國友好之約,賽事也是我們互相交流的主要事項,豈可對賽制如此潦草。我等懇請陛下與十七皇子一起定製本次賽制,望陛下恩准。」
李薇暗自欣喜,北辰魄道:「這可不行,你們也說了這是依據父皇與你們王上的契約行事,現在卻讓本殿和皇姐一起制定賽制,這可是對父皇不敬,也是對你們的王上不敬。」哼,只修改本次的賽制有什麼用,皇姐需要的是修改接下來所有的賽制。
耆老犯難了,「這,這可怎麼辦?」
北辰魄兩手一攤,「繼續比賽吧,還能怎麼辦?你們也都贏了好幾年了,難道還在乎這一次賽制由誰制定嗎?」
「這,我等也是奉命之舉,賽制必須兩方一起制定才是。」耆老知道自己提出來之後不能後退,若是傳了出去,不就成了:西榷是怕了而不敢提出賽制均權了?
「那你說要怎麼的?總不能修改契約吧?」北辰魄氣話似的脫口而出,卻讓耆老褶皺的老眼一亮,「皇子殿下所言有理,陛下既然是新君登基,修改不合理的舊契約,自是沒有問題的,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李薇故作為難,「修改契約?可這是父皇定下的,朕恐怕動了的話會不妥。朕的百官也可能不會答應呢。」
耆老立即道,「陛下是一國之君,自然有權力修改所有於北辰國現狀不合適的條約,陛下登基后新政也頒布了不少,若有不合適的政令也需要改動的不是嗎?」
百官也都開始爭論起來,嗡嗡的爭辯聲滿了整個大殿。
北辰魄又道,「耆國師,你說要修改契約,難道你還能代表你家王上作主不成?」
耆老抹了一把鬍子,有些倨傲地點點頭,「王上差遣本國師來到北辰,又帶了碧璽龍印,自是囑咐了本國師可以全權作主。」
北辰魄心裡一樂,卻又故作疑惑地看向自家皇姐,「皇姐你看,國師都能替王上作主,皇姐如今也是帝王,自然能替父皇作主的吧?」
耆老以為是李薇新君登基權力不夠穩當,不敢輕易做決定,又聽聞她與攝政王大人關係不好,也許權力被攝政王牽制著,於是又勸道,「攝政王大人覺得如何?陛下畢竟年幼,不若攝政王大人幫忙拿拿主意?」他說這句話,一來提示攝政王的霸道存在感,二來是想藉此撩撥陛下的自尊心,不要事事讓下臣左右了去。
「哼,攝政王大人難道還能替朕作主不成!」李薇佯裝盛怒,一臉不悅,「此事既對我北辰與西榷兩國友好有利,朕就作主在此修改舊約,」又裝作衝動氣憤的模樣朝身邊的盧蕭道,「盧愛卿,去把契約書拿過來!」
於此,兩方人都在暗笑。
回到座位的和尚卿義覺得有趣笑了笑,耆老等人被人家拖著鼻子走而不自知呢。可是,這與他何干?他聳聳肩,倒是輕鬆地喝了一杯水。如今倒是滿腦子想著要和這位帝王較量一番才覺得過癮。
契約書很快就拿了過來,並起草新約,蓋印。
蓮美人和耆老仔細看了條約,謹慎地拿了龍印,慎重地按了下去。
李薇這才滿意地笑了笑,露出了這一日首次明朗的牙齒,讓一直關注她的年輕和尚側目看了幾眼,覺得這位陛下如今倒是藏掖著得意了,本就是一位明朗的女子才是。若是她得勝了,不知會笑成什麼樣子?
卿義出神了片刻,隨後感覺到一股敵意的目光,卻是那位攝政王大人的,他對視而去,又聳聳肩,問他為何這樣敵視看著他。
官千翊對於這和尚如此直白地看著李薇不爽,可正是由於太直白,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和他表達不滿。如此,也只能怪他的陛下太能出彩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