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 那位王爺
官千翊站在飛瀑前,看著水流飛濺已經過去了大半天。身後的崔磊和崔毅兩人面面相覷,卻不得不提防著王爺是否要往下跳的姿勢。
「王爺,陛下的暗衛東南西北已經在昨日跳下飛瀑尋找,估計這會兒應該很快回來了。」崔磊小心翼翼說著話,生怕惹怒了王爺的深思。即便是出色的暗衛往下跳都是九死一生,王爺傷勢還未痊癒,絕對不能往下跳。
「與本王下去走走。」
沿著下遊河道,嶙峋水石此起彼伏,一跟朽木從樹榦墜落,啪地摔入湍急水流,撞擊在滾圓的大石頭上,頃刻分成碎屑,逐流而去。
看到這樣的情形,崔磊和崔毅渾身一震,唰唰地看向王爺,生怕他有不好的聯想。
官千翊自然也是看到了那截朽木的下場,心中即便擔憂,也是無法。目光卻是看向那圓滑的大石頭上,一道划痕帶著詭異的角度,映入視線。
他大步往前走去,又在不遠的石頭上發現了划痕。崔磊和崔毅看到那些莫名其妙的痕迹,覺得疑惑,這些痕迹看起來並不像是自然形成的,而且每個都不一樣,似乎代表著某種意義,可他們倆完全看不懂,難道王爺能看懂?這是陛下留下的痕迹?
官千翊一路疾馳,沿著河道走了大約幾里,這才到了一處淺灘,他追逐的那些痕迹突然沒有了。他仔細翻看了那些被壓擠的頹殘堆積,可什麼都沒找到,也許被劃在了溪水沉沙,然而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有的話也遭就被雨水沖刷凈了。
兩護衛跟著在河道翻看,可卻什麼都沒找到。見王爺有些瘋狂地低喊,崔磊繼續往前走,發現下面又是一道攔截的瀑流。
「王爺,也許還在下一道水瀑。」
官千翊卻搖搖頭,「不對,應該往這裡。」他突然在岸邊發現了一些痕迹,那些重複刻畫的划痕,被劃在了樹榦上,雖不大明顯,卻足夠他清晰捕捉了。
三人上了岸,沿著痕迹一路走,然而卻突然發現分了岔。崔磊指著左邊一顆樹上的痕迹,崔毅看著前方不遠的划痕,而官千翊則鎖定了另外兩條道路,往前幾步后,讓兩人跟上。
崔磊和崔毅不明白為何王爺能做出判斷,他們倆只覺得這些划痕都差不多。越往前,不斷有分叉路口出現,然而官千翊都能第一時間作出判斷,有些路根本無法通行,兩護衛直接在前端拿劍開闢了一條小路……直至天色微微暗了,三人這才抵達林子的邊緣。
可放眼望去,一片荒蕪,什麼都看不到。
兩護衛內心已經涼了半截,找了一整天,難道全白費了?
「王爺,是不是走錯了,也許是在其他的岔道。」崔磊生怕王爺忍不住失望,勾了體內的雨絲毒爆發就不好了。晏空大師交代過他的,一定要時時刻刻穩住王爺的心緒,不能運功,也不能鬱憤過度。
官千翊卻掃視一周,小道上沒有了樹林,只有一片延綿不絕的茅草,仔細看去,隨風搖擺的茅草尖,卻有些打了個有趣的結,他雙眸燃起希望,追尋著那些與划痕相似的結走去,每看到一個結,他就往前走幾步生怕錯過其他什麼信息。
兩護衛對視一眼,王爺究竟是怎麼找到路的?
兩護衛幫忙搜尋著相似的結,很顯然,即便不是划痕而是茅草結,周圍也有很多,然而王爺卻始終能確認下一個結的位置,讓兩人驚覺神奇。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三人走到天色微明,這才到了一處較為平穩的山地,然而下方全是陡峭的山林,無法通行。
崔磊兩腿已經有些累了,他知道王爺肯定也疲憊,但卻沒有開口阻止。已經走了一天一夜,若按照方位來說,其實他們一直在繞路,距離那飛瀑並不是太遠。而如今這道路的前方,似乎是絕路,不知王爺還要如何。
官千翊道,「找各種划痕或茅草結,快。」
兩護衛四周翻看,將尋找範圍擴展了幾乎一里,卻依舊沒有再看到那些划痕和茅草結。崔磊前來彙報,官千翊望著被山林阻擋的前路,內心越發焦躁不安。薇兒,你的信號怎麼就沒有了呢?請再給我一些訊息,只要一絲就好。
這時,崔毅從山林疾馳回來,臉色有些欣喜,「王爺,發現山林下有些炊煙。」
有炊煙,說明那不是沒有人住的荒山野屋。
兩護衛即刻開路,官千翊看到那隱約可見的房屋時,心情頓了頓。他平生不信鬼神,此刻卻想祈求上蒼,他要找的人,能平平安安出現在那房屋裡。
一步步走近房屋,官千翊的心就越發緊張,從未有過的緊張,讓他胸口微微疼了。
崔磊上前,敲了敲門。
一名小童打開了門,身後一名老者,鬚髮盡白,卻眯著雙眼。小童仔細打量了來人,最後把目光放在官千翊身上,「你就是那位王爺?」
官千翊剎那失去言語,兩護衛覺得心情瞬間開朗。
「我就是,王爺。」官千翊飛速回答,卻見那小童瞥了他一眼,「她在裡面等你呢。」
官千翊立即提步進了房間,跨步進入內室,當他看到床榻上躺著的人兒時,眼眶已經紅了,卻見她朝他招了招手,他立在原地。
李薇不高興了,「站著做什麼?過來。」
他走近幾步,看著她一隻纏著紗布的腿,「腿傷了?」
李薇笑著搖搖頭,「不礙事,很快能好的,你倒是過來啊——」見他不動,李薇乾脆用另外一隻腳往前一跳,眼見就要摔下床沿,官千翊伸手接住了她,隨後將她緊緊抱著,「不準再嚇本王。」
李薇忍不住落了淚,喜極而泣。她在此等了四天,他終於找到了她,比她預計的要快呢。跳下飛瀑的那一剎那,她真的認為自己要死掉的,絕無生還的可能。還好,她這一生的幸運終於來了一次大逆轉,從天而降的她直直落入了水潭,恰好碰到那個小童在洗衣物,就這麼得救了,簡直是****運的巔峰。醒來后,她異常鎮定,請小童幫忙從飛瀑那繞路作了記號,若是是記號被刺客發現了,也絕對找不到她的所在,因為那些印記只有官千翊能看得懂。
「王爺,我真的好幸運啊,我的臉居然沒有毀容。」李薇這一句話,讓官千翊怒了,卻無法把她如何,只得瞪了她一眼,「腿都斷了,你還想要毀容?」
「無論如何,王爺你終究找到了我。我好高興。我發現自己沒死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王爺你可以不用傷心,只要多些耐心,就可以找到我。」
官千翊仔細看著她瘦弱的臉龐,心疼道,「我還是來遲了,該早些來的。」她搖搖頭,微微推開他,卻見他並不放鬆,她道,「王爺你先放開,我挪進去,你躺在這,我想抱著你。」她看到他眼底的烏青,知道他一定是疲憊極了。
她左腿傷了,不能側躺,只能平躺。他躺在外側,以手臂圈著她,心神終於能安定下來,又問,「腿究竟傷得如何?」
「就是斷了,養個把月也能好。反正我也不用靠腿吃飯,王爺不是還養著我么。」李薇不甚在意,反正大難不死,她已經覺得萬分幸運,「對了,朝廷怎麼樣了?」
「朝廷你不用擔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在此好好休養,什麼也不用想。」
官千翊把朝廷近幾日的事情和她說了一遍,隨後又斥責她過於維護北辰魄而把自己置身危險中。又想起尋找過程中出現了其他一些異樣的痕迹,漸漸的,他似乎也困了,靜靜睡了過去。
兩人就這麼在山野里住了下來。崔磊和崔毅兩人著急,可見自家王爺那模樣分明是要與陛下在此長住,兩人只好把朝廷消息每日來回傳報,可那童子每次見到兩護衛,都心情不好地瞥他們一眼,似乎頗為嫌棄。
崔磊今日彙報完畢,接收了小童的不悅,又搖搖頭,和崔毅道,「王爺要住到何時?朝廷里陛下不在,王爺也不在,再這樣下去肯定要出事的。」
崔毅搖頭,「沒見王爺有回去的意思。」崔毅本來還想說,王爺和陛下在此地似乎過得非常高興,每天黏在一起,說是要隱居在此恐怕也是有人信的。
崔磊無奈嘆氣,又起身趕回京都。
屋裡頭,李薇又嚷著要出去。官千翊穿戴好了,換上一身灰色的農衣,把她往背上一放,就出門遊玩去了。
兩人來到不遠處的小溪邊,他把她放在大石頭上坐著,他則要負責去捕魚。
「今天抓五條吧,崔毅要一起吃飯,不能少了他。」
官千翊道,「我們可以抓多一些。」省得他每天都要來一次,他寧願多在屋裡不讓她到處走動。
「不行,抓多了老爹會罵人的,而且那屋裡的鍋也沒這麼大,煮不來。對了,王爺,京都的事情,我們倆都離開了似乎不大好,要不,這兩天你就回去吧。」李薇也知道他不願離開她,可崔磊每次來彙報朝廷的事,都以萬分焦急的眼神示意她,該回去了。
她腳傷沒好,不適合移動,但小心些也是可以的。但他卻不願,一直避開這個話題。如今住了一周,看他穿著如此素凈的衣服每日陪著她遊山玩水,真真如一位質樸貴氣的公子,早下山,午休憩林間,晚看夕陽落日,單是看著他的側顏就能感覺到生活的祥和寧靜。可她終究是擔憂,心裡若留著有事,再寧靜的環境也無心停留太久,她也要回去看看北辰魄和碧嬤嬤,免得他們擔心。所以,今日她提醒了他一句,什麼時候回去。
官千翊不回答,只顧著抓魚,手裡拿著削尖的木棍,定神看著水裡的魚,「朝廷局勢我清楚,早些回去恐怕未必是好事。戚程兩家動機不明,我們就再等等好了,他們定然比我們還要著急。而且,陛下空閑的時間內,正好讓十七殿下好好鍛煉。」言罷,把手中的木棍投入水中,抓了第一條大魚。
李薇拿了竹篾編織的籮筐,兜住他抓的大魚,了呵呵笑了,「王爺真厲害。」「那維太傅請求介入玉沙舊部一案,要如何處理?他為什麼要插一腳呢?噢,對了,維太傅的大兒子維禮清曾經是舊部的一名首領吧?朕差點忘了這茬了。維太傅恐怕是想要為維禮清洗脫反叛的罪名吧。」
「本王已下令,此事交由盧蕭和維太傅一起執行,能查到多少,看他們自己的本事。」
兩人不多會兒已經抓足了大魚,他起身將她又放在背上。
「王爺,咱們真像一對山民夫妻對不對?」聽他輕哼一聲應了,李薇輕輕晃著小腿,捏了捏他的耳朵,壓低了聲音道,「王爺,這荒山野屋子的主人,似乎姓郭呢。」他應了一聲,「本王知道,他們是郭家的人。」
「朕怎麼突然覺得郭家人神神秘秘的,郭子壁就不說了,滿腹才華恐怕不輸於盧蕭,卻在最近才出現在我們面前,而這野屋子的老小,朕也覺得不簡單。當時以為自己太幸運,掉下斷崖飛瀑都能碰到人家在洗衣服,現在想起來,恐怕是有心人在等著朕。」
官千翊道,「不管他們有著什麼樣的心思,既然救了你,那就當本王欠了他們的。」郭家是世代以輔佐之道出世的家族,與卿義和尚所在的綏族有一定的關聯,這一次若也是因為跟隨卿義出世而選擇機會出現在世人面前,定然需要一個契機。而救陛下於危難之中,恰好是一個最好的時機。
「行,王爺說什麼就是什麼。如此,那郭子壁,這次是一同參與了舊部一案?」
「是的,本王讓他協助盧蕭,務必要把兵符拿回來。而郭子壁也恰能找到重要的線索,並發現馬榮添與旭王有聯繫。所以,舊部的兵符恐怕已經到了旭王的手裡,黎越天也許是知道這件事,所以策動旭王派了舊部動手要刺殺陛下。」
「旭王和馬榮添?」李薇發現這舊部的事都圍繞著維太傅一家子進行。十三公主和旭王是維太傅的外孫和外孫女,而維太傅對十三公主疼寵異常,對旭王並不大親近。維禮清被判罪死後,他把兵符交給了十三公主。可惜了,駙馬馬榮添卻不是個東西。
「旭王這次恐怕是被黎越天當做了出頭鳥。黎越天利用他試探陛下的態度和實力,若陛下得勝,抓了旭王,黎越天則不敢有所動作,戚家和程家也會忌諱幾分。若是被旭王翻身勝了,京都恐怕要有一場大亂。」
三天後,京都傳來了重大消息。
旭王叛變朝廷,欲圖謀反被生擒;盧蕭、維太傅和郭子壁等立了大功,不但設計將旭王和馬榮添逮捕,同時澄清了程家兒媳殺人罪;最重要的是,查清了當年陷害土軒陛下的內奸黎越天,正全國通緝。
官千翊替李薇穿好衣服,「陛下,我們是時候該回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