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兩人面對面坐在一張圓幾的兩側對頒獎詞。
梁璽一本正經拿著台本，照著念一句，就看一眼柏圖，再念一句又看一眼。
柏圖板著臉道：「台詞沒寫在我臉上。」
梁璽有點緊張似的露齒一笑，說：「離你這麼近，我都沒心思看這個。」
柏圖翻臉道：「讓他們給你換個搭檔吧。」
他站起來要走，梁璽急忙拉住他：「我錯了。」
柏圖：「……」
梁璽一臉真誠：「我保證不會胡說八道了。」
柏圖硬忍著坐了回去，翻得台本嘩嘩響，冷冰冰道：「一共九句話，你五句我四句，別多說，免得冷場更尷尬。」
梁璽當然不會反駁他，柏圖說什麼他都覺得好，簡直恨不得給柏圖裝個梁璽專屬點贊系統。
更何況，柏圖說這話也不是故意找茬。
頒獎嘉賓看起來挺清閑，一整場四五個鐘頭時間，他們只有幾分鐘的時間需要上台，但頒獎卻是個很難討巧的活兒。國內大小頒獎禮上的頒獎環節，都是最尷尬的環節，基本上全要靠台下的觀眾硬生生的鼓掌才能遮過去。
舞台上是歌舞表演，結束之後就輪到了最佳MV的頒獎環節，梁璽和柏圖也都就位安靜的等著。
柏圖專心致志看錶演，梁璽專心致志看柏圖。
有個人從後台那邊探頭探腦的張望了兩眼，驚訝的跑過來，道：「哥？你在這兒幹嘛呢？」
柏圖回頭一看，覺得這小青年有點眼熟，但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梁璽一臉嫌棄道：「嘿喲，你也能得獎？你們唱片不是下個月才發？」
青年摸摸被染成金色的短髮，道：「是下個月發，我們是來熱場表演的，一會兒才上，你來頒獎啊哥？」他一邊說，一邊從眼角悄悄看柏圖。
梁璽側了側身隔開他倆，不耐煩說：「你看什麼看？他也是你能看的？麻利兒給我滾。」
柏圖：「……」這話怎麼聽怎麼奇怪。
青年笑的有幾分猥瑣，和那張清秀的臉嚴重不配，說道：「得嘞，不看就不看，這就滾，哥你慢慢頒、獎、啊！」
他故意在最後那幾個字上拉長音，聽起來賤氣十足。
他說完扭頭就跑，可還是被梁璽踹了屁股一腳，哎呀慘叫一聲才顛顛的跑走。
梁璽一回頭就對上柏圖的眼睛，柏圖立刻移開了視線。
他想了想，說：「那是王超，你見過他，和小范追尾那次，還有我剛搬家那天在樓下電梯口。」
柏圖恍然記起來，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他是我小弟，嘴有點賤，人倒是不壞。」梁璽繼續介紹了兩句，一想又改口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好胚子，你下回見著也別理他。」
柏圖：「……」
梁璽一副討好相，說道：「他早知道我喜歡你，我是怕他說什麼惹你生氣。」
柏圖皺起了眉，道：「你……」
「我知道我知道，」梁璽搶著說，「我不說了。」
其後幾分鐘，他果然一個字都沒說。
直到工作人員走過來通知他倆馬上就登台頒獎，他才對柏圖道：「哎柏圖，我嘴上可沒把門的，一會兒你小心一點。」
柏圖錯愕道：「什麼？」
梁璽拉住他的胳膊，大闊步的向前走，他們本來站的位置就在舞台邊上，走了幾步立刻有追光打過來，柏圖只好鎮定的微笑，心裡卻不住的打鼓，梁璽想幹什麼？
兩人用一種哥倆好的姿勢走到了舞台正中麥克風前，這兩人的頒獎組合其實有點混搭，台下的掌聲倒是熱烈非常。
按照事前對好的台本，第一句是柏圖來說，他傾了傾身扶著麥正要開口……
梁璽已經搶先道：「剛才我們上來之前，遇見一個新晉偶像組合的男歌手……」
柏圖只能硬生生的裝作調整麥克風的高度。
「他跟我問個好，可是卻一直盯著我身邊這位帥哥看，」梁璽繪聲繪色還帶比劃的說，「我就有點不樂意，說，你看他幹什麼，他也是你能看的？」
柏圖：「……」
下面的觀眾一個個聽得津津有味，胃口被釣得老高，誰也摸不清這位梁大少爺到底想幹嘛。
梁璽背著手，轉頭盯著柏圖，弔兒郎當道：「你們肯定也認出來這位帥哥是誰了，我要先感謝主辦方有心，安排他和我一起頒獎，老實說，除了他還真沒人能配得上我。」
柏圖被他看的冷汗直冒，聽他說一個字心裡猛跳一下，聽到最後徹底蒙圈了。
觀眾配合的爆發一陣鬨笑。
梁璽那句話是有歧義的，結合語境，更容易被理解成除了柏圖沒人配和他一起頒獎。
其實他這話也十分無恥，畢竟這是個音樂盛典，在場有的是音樂界的泰山北斗，有的是唱片銷售冠軍，怎麼也輪不著他在這兒翹尾巴。
可他翹慣了，圈裡的人也看慣了，他要真不翹一翹尾巴，說不定還有人不習慣。
他這種應該叫習慣性無恥，不但習以為常，還被大家慣著。
梁璽總算把視線從柏圖身上挪到了台下，說道：「為什麼我說那個新人不能看柏圖呢？咱們以前看柏圖，都在大熒幕上面，寬屏高清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當然，柏圖是怎麼看都好看……」
大屏幕的鏡頭切到了柏圖的臉上，他的微笑早就僵硬在嘴角，鏡頭打過來倒是也看不出什麼異常，不明真相的群眾還真以為兩人在說雙簧。
「既然那麼多人都沒看過大熒幕以外的柏圖，憑什麼他就能看著？」梁璽振振有詞的說著毫無邏輯的話，「而且，還有那麼多人都沒上過大熒幕，尤其在座這些音樂界的朋友，和大熒幕的距離就好比牛郎和織女，羅密歐和祝英台，這簡直不公平，簡直令人髮指。」
柏圖默默的想，你這種嘴上沒把門的行徑才令人髮指。
可觀眾們很買賬，一個個聽得很開心，音樂盛典頒獎禮上除了歌舞沒別的，前面的頒獎都是一如既往的白水煮菜，寡淡無味，總算等著了一貫嘴上沒把門的梁璽，觀眾們的心聲就是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不對，還好我沒去噓噓。
主辦方安排給頒獎嘉賓的時間上限四分鐘，梁璽可能是琢磨著差不多了，終於一本正經的說到了正題：「我和柏圖接下來要頒的獎，就是給音樂一個機會，拉近音樂和大熒幕的距離，優秀的音樂界同仁也在嘗試把作品放到寬屏高清大屏幕上，也在努力讓優秀的音樂作品不但能聲聲入耳，更能和柏圖的電影一樣，帶給樂迷視覺的享受，我們要頒的獎項就是……哎？柏圖你倒是說句話。」
柏圖機械的說了句話：「本屆音樂盛典最佳MV獎的入圍作品，請看大屏幕。」
他十七歲入行到現在從來都沒在公眾場合這麼糗過。
從上台到頒完獎下台，他一共只說了兩句話，一句是上面那句，一句是「得獎的是XXX」，還被嚇得出了一頭的冷汗，身體僵硬的幾乎運轉失靈。
他倒不是害怕梁璽做什麼說什麼，可這是毫無準備的被驚嚇……梁璽簡直就是作死。
柏圖十分想砍死他。
梁璽和主持人說了兩句話才下台來，見柏圖直勾勾瞪著他，後知後覺道：「你生氣了？你不喜歡這種？」
柏圖連和他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轉身就走。
梁璽追著問：「為什麼不喜歡？不是你說怕會冷場尷尬？這不是一點兒都沒冷嗎？」
柏圖：「……」弄了半天還是他自己在作死？他就不該和梁璽說話，一個字都不該說！
他走得太快，和迎面走過來的人撞了一下，忙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小心。」
那人道：「沒事兒沒事兒，你們頒完獎啦？」
柏圖：「……」他腦子裡盤旋著一句話：觀眾朋友們，就是這個人，新晉偶像組合的男歌手。
梁璽不耐煩道：「怎麼又碰上你了？你在這兒瞎轉悠什麼？」
王超委屈道：「我哪兒瞎轉悠了？我一直走的是該走的路。」
梁璽作勢又要踹他，他捂著屁股躲開道：「明明就是你倆瞎轉悠！」
「你倆」這個詞使梁璽龍顏大悅，說：「咳，你們不是要熱場表演嗎？還不去準備？」
王超狐疑的溜著牆根走了幾步，看梁璽果然不想踹他了才一溜煙跑了。
柏圖也懶得理他們，低頭想把胸花的別針摘下來。
他的胸花被王超撞爛了，大朵花掉在了地下，只剩下幾朵小小的滿天星還留在胸口，看著慘兮兮的，一會兒被記者拍到也不好看。
偏偏范小雨給他別胸花的時候生怕不牢固，又加了兩個小別針，他低著頭費勁弄了半天也沒弄下來。
梁璽實在看不下去，道：「我幫你摘吧。」
柏圖還沒說話，他已經直接上手了。柏圖皺了皺眉，想著只是解個別針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解開一個小別針以後，梁璽再接再厲對付另外那個，完全是無意識的又往前走了半步。
兩人靠的太近，梁璽低著的腦袋已經湊到了柏圖的下巴旁邊，柏圖有點尷尬，可看梁璽又不像成心的，心想只要再忍一下下。
梁璽終於把最後一個小別針和最後幾朵滿天星也解了下來，得意的抬頭想向柏圖邀功，第一眼看見的卻是柏圖近在咫尺的嘴唇，薄薄的，顏色淡淡的。
柏圖發現他眼神不對，腦中警鈴大作，立刻抬手想推開他。
梁璽的動作卻比他迅速，飛快的湊過來，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清脆的「啵」一聲。
柏圖：「……」
梁璽親完以後很害羞，把那幾朵滿天星都要揉爛了，小聲道：「柏圖，你真甜。」